兩個人默默地思索了一陣,沈勳就摸著肚子笑了起來:“現在先不想這些,先用膳。等會我去那邊看看是不是有了什麽消息。問出了幕後之人,也能猜到一些事情的。”


    李婉點了點頭,兩人開始吃早飯。


    早飯極為簡單,紅米熬粥,配上些清淡的小菜,再加上一兩樣點心。李婉吃著吃著,手卻停了下來。


    沈勳訝異地看著她。


    她忽然一笑:“這樣的菜色,讓我想起幾年前,我和娘為了好好吃一頓飯,發作了爹的奶娘,那時候爹的臉色……”


    沈勳眨眨眼,感興趣地問起是怎麽回事,李婉就笑著說了。


    聽完李婉的話,沈勳不由得笑了起來:“不過是奴婢心大了,想要嚐一嚐做主子的滋味,這樣的人,就該好好修理修理。”


    李婉也笑了笑:“後來就被送到莊子上去了,沒過兩年就去了。”


    沈勳點了點頭:“是該不留隱患才好。”


    這句話一出,李婉臉上的笑容卻忽然消失了那麽一瞬間。沈勳立刻就注意到了。


    “隱患……”她重複著這個詞,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當初李大學士府上,所有的下人都是被發賣的嗎?”


    沈勳一愣,這樣久遠的往事,他還當真不知道,於是道:“這些事,我要查一查。”李婉點點頭,抿了抿唇。


    情知她大概是想起了什麽,沈勳就說笑了兩句,讓她的注意力轉開,順利地吃完了這一頓飯。


    入了京之後,沈勳一進門就對李婉說,感覺身體上像是被壓了什麽一樣,一下子就沉重了起來。


    “京中是是非之地。”他這樣說著,臉上卻笑嘻嘻地笑了起來。


    馬車走了沒多久,很快沈勳留在京城的人就過來了,將一些沈勳之前就傳了消息過來說要急著看的東西交給了沈勳。


    沈勳點頭,坐在馬車上就開始翻看起來,然後,越看臉色越是沉鬱。


    李婉在邊上坐著,看著他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等他終於不再翻看之後,才輕聲道:“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皇上的旨意推行下去了。”沈勳簡單地說,並沒有說起因為這些事,京中那麽多勳貴世家都內部都充滿了鬥爭。


    推恩令。


    皇帝緊隨著勳貴和士大夫們名下的田產商鋪減稅的條例一起推出來的東西,如今已經讓京城亂成了一鍋粥。


    餘陶推出來的推恩令並不是史書上那般簡單的,他的推恩令,隻是簡單的說了分家,說了分家之後的所有人都有權利通過財產來重新量定自己的爵位。


    甚至,隻要你能提出證明,證明你祖上是有爵位的,如今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手段,來重新恒定自己的爵位。


    這是針對勳貴們的手段。


    針對士大夫的推恩令,則更加簡單。隻要你能有東西證明祖上是有官身的,那麽,你的田產就能得到不同程度的減稅。


    所有人都瘋狂了起來。


    落魄的貴族和曾經輝煌的官員從來就不少,這樣兩個條例一出來,許多人就察覺到了這裏麵潛藏著的漏洞,與這個漏洞所散發出來的致命誘惑。


    這個時侯,士大夫階層還沒有察覺到這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對蜂擁而上想要辦理認定的人都在收取了少量的好處之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辦理了手續。


    沒有人知道,皇帝在深宮中露出了格外幽深的笑容。


    許珍現在很煩惱。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這一招推恩令。


    皇帝的意思她能猜到一些,但是,作為勳貴的代表,她不得不考慮自己家族的意思。


    也不是沒有人猜到皇帝的意思,不過是將勢力漸大的勳貴和士大夫分而化之,於是分家的時候,很多勳貴都隻是象征性地給予那些不是自己中意的子女一點少量的錢財。


    這樣的結果是致命的。


    沒有足夠的財產,就沒有足夠的金錢去量定自己的爵位。如果原本沒有指望,也許許多人心中還沒有那麽忿恨,但是如今有能力,卻因為各種辦法不能實現的時候……


    那股子怨恨,就越發明顯了起來。


    作為勳貴中最為顯貴的那一撮,鎮國公也不可避免地被許多人騷擾,更因為皇帝是他的女婿,那些試探著能不能挽回的勳貴,就更多地找上了門來。


    事實上鎮國公對這件事也有些不滿。


    餘陶做下這樣的事情時,一點都沒有和他們商量過。雖然鎮國公也知道餘陶不可能什麽事都和他們商量著做,將自己變成一個傀儡,但是這樣的大事也不提前說一聲……


    明顯的就是已經和自己離心。


    這樣的意思也非常明顯地傳達進了宮中,鎮國公要求許珍在這個時候發揮自己對皇帝的影響力,表達鎮國公府在這件事上的不滿。


    鎮國公府其實是不擔心這件事的。


    因為後院向來清淨的緣故,如今的鎮國公府上也隻有許珍的弟弟一個男丁,其餘的那些女孩子,備上一份嫁妝,嫁出去也就是了。


    鎮國公隻是不滿餘陶將事情瞞著他的做法。


    但是,深宮中的許珍卻很清楚,自己對餘陶並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


    不是說餘陶不尊重自己,也不是說他不願意聽自己的話,而是,餘陶對這些事的堅定,並不是自己能夠影響的。


    她為這件事心煩的樣子落在餘陶眼中,讓他心中輕輕地歎息一聲。


    他和許珍從小一起玩,又怎麽能看不出許珍的糾結。


    夫家是家,娘家也是家。如今兩個家有了衝突,夾在中間做媳婦的那個人,就為難起來。


    在某次留宿許珍宮中的時候,餘陶主動說起了這個問題。


    許珍吃了一驚,卻很快就鎮定下來,安靜地聽著他說。


    “珍珍,你認為,如今的皇權如何?”餘陶用了這樣的一個問句開始了自己的話。許珍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就聽到餘陶說:“這隻是我和你說一說,並不是皇帝和皇後的對話。”


    他坐在許珍對麵,溫柔一笑:“隻是我和你。”


    許珍依舊有些猶豫,餘陶卻不再遲疑。


    “如今的皇權,看上去有足夠的力量,不是嗎?但是,這樣的場景,終究隻是鏡花水月。”餘陶說,“如今,民間讀書的人已經不下千萬,科考的難度已經越來越高。不是說那些考不上的不好,隻是,和他們比拚的人更優秀。”


    “讀書明智,這樣的人多了,開始想的東西也更多。”許珍聽著餘陶說著,心中也開始跟著思索起來,“當科舉這條路沒有辦法讓他們得到回報的時候,他們會想得更多,然後就有了懷疑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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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場景,我製止不了。除非我屠盡天下讀書人,讓這個世間倒退回去。”


    許珍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可。”


    話一出口,就見餘陶微微地對她笑了笑:“當然不可,因為,這樣做就是亡國。”


    “我不想做一個亡國之君。”


    這樣的話讓許珍忽然一陣心酸,悄悄地伸出手去,纖細的手指攀爬上了餘陶的手:“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是支持的。”


    餘陶一笑,卻說:“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說完,我們接著說。”


    這邊宮中一對夫妻談話,成國公府中,李婉和餘陶也在說話。


    兩個人說的話題,也不見得輕鬆許多。


    他們在說,李牧言的叛亂。


    事情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傳過來的消息已經漸漸地更少了。並不是沈勳手下的人不努力,而是隨著時間過去,很多事都已經被更深地掩埋了起來。


    但是,傳回來的那些消息,一鱗半爪,已經足夠讓李婉心驚。


    李牧言叛亂的時候,手下糾結了幾十人,其中正三品以上的大員,居然就有六人。


    還個個都是掌管關鍵部門的官員。


    這樣的數字,加上李牧言最後隻差一點就能成功的成績,讓沈勳都嘖嘖稱奇。


    李婉大概能猜到一些,卻怎麽都不會說出來李牧言的秘密。


    然後,沈勳指著紙上的消息歎道:“若不是那個閹貨,如今牧言隻怕已經是成功了。”李婉合上案卷,麵無表情地說:“後悔是無用的,如今事實就是他失敗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微微一笑:“看起來,他心中還是有齊國的。”


    沈勳連忙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等著李婉說一說其中的秘密。李婉卻隻是搖了搖頭。


    若是說起來,難免會說到李牧言去邊城的原因,那時候,沈勳心中隻怕不好受。


    “如今他的狀況堪憂。”李婉說,輕輕眯起眼,“不過,既然陸芷殺了其他所有人卻不曾對他動手,想來對他還是有幾分情意的。”


    沈勳卻隻是歎:“這樣的情意,還不如沒有。我們得幫一幫牧言才好。”


    他一會李婉不會說話,結果她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確實要幫一幫才好。”


    沈勳一愣,就聽李婉繼續說:“有他在北寧,有些事還是容易許多。就算如今他什麽力量都沒有了。”


    沈勳聽出來她的口是心非,不由得莞爾一笑,也不去揭穿她,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了下去。


    李婉的意思是想個法子去勸解李牧言,畢竟隻有他自己走出來了,才是正途。


    沈勳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認隻有如此才是個辦法。


    他眯起眼,看著李婉笑道:“既然如此,你出麵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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