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一慣是個急性子,抬鞭便?將?陸離的雙臂與身?體緊緊纏繞數圈,而後衝謝扶玉喊:


    “玉姐姐,快!”


    謝扶玉沒猶豫,當即劍勢一轉,將?法光朝陸離送了?過?去。


    陸離眼瞳震顫。


    原來,她方才?的疲於應對都是裝的,隻是在暗自用劍氣和靈力調訓他的法刃,好再一並同自己反擊回來。


    他目光森寒,忙衝一旁喊道:“淩煙君!”


    謝扶玉正持劍向陸離,足下卻一滯。


    她低頭一望,卻見是玉淩煙的緞帶覆住了?她的腳踝,眼見緞帶正要纏上她的手腕,徹底束縛她的手腳,卻見江陵的妖火落在緞帶上,當即燃起火焰。


    重得自由,她沒猶豫,當即掉轉劍鋒,反手朝玉淩煙右肩刺去。


    陸離的法刃悉數沒入他的右肩,他慘叫一聲,猛地倒在地上。


    她幹脆拿玉淩煙的身?軀當踏板,借勢再朝陸離而去,卻見陸離一使力,幹脆將?鞭子那頭的金燦燦甩至身?前,旋即周身?靈力暴起,將?她的法器震成?碎片,抬手掐著她的脖子,舉在了?身?前做盾牌。


    “燦燦!”


    謝扶玉強行收了?劍勢,七星被迫插在天門的階前,劃出一道深痕。


    “金姑娘!”


    白玉璟往前一步,卻被江陵一把拉下。


    “別?衝動。”


    “你放了?她!”謝扶玉冷冷道。


    “嗬。”陸離冷笑一聲,“你這是在與我講條件嗎?”


    他將?金燦燦舉得更?高?了?些,沒再理會謝扶玉。


    “你們這些邪魔歪道,一個一個與妖魔勾結,今日,本君便?要替天行道,除之後快。”


    金燦燦的臉已經漲得有些紅,雙手緊緊扒著陸離的手,腿腳亂蹬。


    “金莊主何在?”他冷冷喝道。


    隻見金玉山莊的莊主跌跌撞撞跑出來,踉蹌幾步跪在階前:


    “帝君!莫要殺她!我就這一個女兒!”


    “不殺可以?,你向諸天述罪陳情,我便?放她一條生路。”


    “好,好。”


    金裝主扭動著肥碩的身?軀,轉身?道,


    “金玉山莊貪名圖利,與妖界勾結,違逆仙盟與神族……自當,自當……”


    金莊主話?還沒說完,隻見一顆丹藥打入了?他的眉心。


    他的話?頭一滯,整個人僵著朝後栽去。


    “爹爹!”


    金燦燦將?這一幕悉數落入眼中,發出撕心裂肺地一聲慘叫。


    陸離看著金燦燦的神情,淡漠一笑:


    “呀,忘了?告訴你,金管家是本君的人,你爹死了?,他便?是下一任莊主。”


    金管家這時才?從人群中緩緩走?出,叩拜在階前。


    “多謝帝君!”


    謝扶玉看著眼前的變故,才?知陸離的野心遠不止利用幻妖吞並妖族。


    他要的,是用幻妖的威懾力,令六界悉數臣服。


    正如他許自己七劍閣閣主之位一般,他也可以?許金管家利益,讓他利用職務之變,將?金燦燦與白玉璟抓來,以?此要挾愛女如命的莊主認罪,再理所當然地鏟除異己。


    金燦燦在他手中哭個不停,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他虎口上。


    陸離的聲音裏含著一縷惋惜:


    “別?哭了?,你既然這麽難過?,要不然本君成?全你,讓你早日去陪你爹爹?”


    “我殺了?你!”


    金燦燦恨恨喊道,旋即一低頭狠狠咬上了?他的手。


    陸離沒想到一個修仙者,居然會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舉著的手臂頓時疼軟了?下來。


    他試圖甩開金燦燦,可金燦燦咬得極死,淚水口水與陸離的血水混雜在一起,落在他一貫潔淨的衣角。


    陸離再次暴起靈力,猛地將?金燦燦擊退出去,那抹金黃便?如一隻失了?生氣的枯葉蝶,一下子飛出數十?丈。


    正是現在。


    謝扶玉與江陵對視一眼,一如數次的默契配合,她足尖點地,持劍拾階而上,一瞬便?來到陸離身?前,他凝冰在足下,令陸離分心。


    下一刻,謝扶玉便?將?七星送入他的胸膛。


    她的身?形極快,甚至帶起的發絲才?將?將?落至肩頭。


    她盯著陸離,一字一句回應他方才?的譏諷,定?聲道:


    “當你足夠強大之時,便?無需圓滑。”


    “就像我現在,捏著你的性命,你隻能任我擺布。無人可替天行道,縱然你是上古神族,也不是天。”


    陸離看了?看自己汩汩溢出血跡的胸膛,又抬眼看了?看她,像是聽見了?什麽極為好笑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可我,就是天。”


    他的聲音變得飄渺起來,似分成?了?數層。


    一如她當年從幻妖口中聽見的那般。


    “阿姐,小心!”


    江陵斷喝一聲,旋即陸離化?作一團黑氣,突然爆發,四散開來。


    他猛地撲過?來,將?謝扶玉擋在身?下。


    縱然江陵來得頗為及時,她還是感覺到口中泛上了?些腥甜。


    整個天宮頓時地動山搖,結界盡碎,旋即那團黑氣同結界外漫天的黑煙融成?一處,再也無法分辨。


    “你沒事吧?”


    她推開江陵,見他麵色亦是慘白。


    “沒事。”


    他搖搖頭,為讓她寬心,勉強撐起一個笑,望著漫天的黑雲,道,


    “此間妖力暴漲,想來是他自毀了?肉身?,將?靈力與幻妖融成?了?一體。”


    幻妖……


    她想起先前與宮流徵的安排。


    如今,那便?一並解決吧。


    她吞下喉中的腥甜,撐劍起身?,快步走?下台階,路過?抱著金燦燦的白玉璟,並未停下來查看她的傷勢。


    隻是簡單托付了?一句:“照顧好她。”


    而後飛身?至金管家麵前,抬劍抹了?他的喉。


    甚至無人知道她做了?什麽,隻知道她飛身?進?了?黑霧後,金管家忽然緩緩往前跪在了?地上,脖頸間迸發出大量的血,順著石縫流到了?金莊主身?邊,暈成?一大片。


    江陵看謝扶玉的身?影沒入黑雲裏,正欲跟上,卻見從裏麵投過?來一個新的結印。


    他咬破指尖,試圖破印,卻是無果。


    他心跟著一沉。


    她終究還是不要他與她一起。


    如今她身?體裏流淌著他的血,又是用七星劍魄揮出的結印,他雖能用七星,卻終究不是七星劍靈的主人,竟是一籌莫展。


    第74章 終曲(三)同去同歸


    謝扶玉站在滿是茫茫黑霧的半空中, 執劍給自己肅清出?一片淨土,耳邊仍不斷充斥著足下鎮子裏人們被邪祟侵蝕後自相殘殺的聲音。


    她提劍斬了幾隻怨靈,閃身往先前她與宮流徵駐足的那個山頭飛去。


    身後的黑氣依舊緊追不舍, 她一邊小心應對?,一邊繼續趕路。


    “謝扶玉,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般無甚長進!隻知道用劍術道法負隅頑抗!同那些山野莽夫,又有何種區別?”


    若是從?前,以她爭強好?勝的性子, 定要被?這話激怒,可?如?今她沉澱多年,心性早已平和?許多, 再加上她早就知道幻妖的殺招是操控人心, 便全當是耳旁風。


    謝扶玉翻轉手腕, 再次持劍斬了幾縷趁機侵襲她的黑氣, 回頭道:


    “我本就生長在山野,確實同他們沒什麽區別!”


    宮流徵此時正立在山崖的一塊巨石前,靜聽?著世間的響動。


    他麵?前的巨石上,早就畫好?了此間他所能感知到的萬物,隻等候著多添幾筆謝扶玉身姿的時機。


    忽地, 他察覺風聲似是被?什麽劃破, 緊接著, 帶起了一股急促的氣流。


    “她來了。”


    他下意識輕喃一聲, 忙提起筆,沉澱下來, 判斷著劍氣裂空之音,開始細細描摹。


    對?於任何一位畫師而?言, 描繪出?毫無?章法的動態,要比靜態或者有規律的風景難畫許多,更遑論他一個眼盲之人。


    他仔細辯聽?著,謹慎落筆,額頭上漸漸冒出?了細密的額汗,卻忽地察覺身旁多了一道熟悉的氣息。


    緊接著,一雙拿著淡淡清香絹帕的手,替他輕輕擦拭了汗珠。


    是魑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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