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看著他吃進去,才轉向胡九清,挑眉道:“一直看著我做什麽?你也想吃?”


    胡九清在猶豫要怎麽開口。


    還沒開口,就聽到岑寂講了這麽句話,立刻撇嘴道:“不想。”


    岑寂“哦”了聲,沒再說話。


    胡九清也沒說話,直到封玉恢複,她也沒能想出要說什麽。


    封玉打破了沉默,他茫然地問:“我還是感覺心跳的很快。”


    岑寂無語道:“那就是你自己的原因,和我的香沒關係。”


    他看了眼胡九清,微妙地頓了下,對封玉道:“臭小子,你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吧。”


    看在小九的麵子上,給這小子一個提示吧,岑寂想,能不能悟就看你自己了。


    封玉還是不理解:“我的感情?我的感情怎麽了?”


    岑寂:…………


    真的是很久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笨蛋了,看來仙界現在仙才輩出啊。


    ……


    封玉不明白岑寂在說什麽,胡九清也沒明白,麵對著兩雙求知若渴的大眼睛,岑寂卻閉了嘴。


    岑寂感覺很心累,懶得再理他,支付了酬勞後就揮手趕人。


    胡九清最後還是沒能找到機會開口,隻能默默記下森林戲園的位置,打算出去後去個紙鶴問問爹娘。


    臨走前,她看了眼園主院。


    院門大敞,庭院中擺著一個老舊的木質搖椅,岑寂又恢複成了剛見麵時不修邊幅的模樣,閉著眼躺在上麵,手裏不知握了個什麽東西,瑩潤潤的,還閃著微光,一端蔓延出一截紅繩,隱在衣領下,應當是個貼身鏈墜。


    他安詳地躺在搖椅上麵,慢悠悠晃著,偶爾會哼出一些不成調的歌謠。


    胡九清聽出來,那是青丘的民謠,不過是百年前流行的歌謠了,現在已經沒多少人會唱,連她也不會,隻記得一部分旋律。


    她默默替岑寂關好院門,才和封玉一起離開這裏。


    兩人走後,岑寂睜眼看了下關得嚴嚴實實的院門,不知想到什麽,勾唇笑了一下,目光移到手中瑩白的玉石上,手指抬起,把玉石放在唇邊,輕輕印下一吻,歎道:“小九竟然都長這麽大了。”


    “皎皎,我又想你了。”


    --


    出去後,胡九清寫了封紙鶴放出去,才繼續拉著封玉在城內逛。


    因為這場戲劇,兩人都有了一定知名度,不得不把麵具戴上。


    兩人走走逛逛,來到一處酒肆,上書四個大字——最香酒肆。


    這是岑寂推薦的,臨走前,他給了一張小卡片,說拿著這張卡片去城裏的“最香酒肆”買酒,可以半價購買。


    胡九清本來沒當回事,結果走著走著竟然真的看見了這家酒館,聞起來確實很香。


    那……來都來了,就進去看看吧。


    進去後,一眼看見的是坐在櫃台後的中年男人,和岑寂差不多的不修邊幅,不同的是,他還胡子拉碴,正聚精會神地撥弄算盤。


    聽見門簾被撩起的聲音,他立刻抬頭,精光矍鑠的一雙眼就這麽直直看向門口。


    “二位客官,想來點什麽?”男人起身,熱情介紹道,“我姓薛,是最香酒肆的老板。二位想和什麽酒,都可以和我說,毫不誇張地說,我這兒什麽酒都有,而且都是上等的好酒!”


    他熱情地領著兩人來到一個酒壇前,一打開,酒香撲鼻,極力推薦道:“這是著名的天仙醉,就算是金仙來了也要醉倒在這酒壇裏!看二位第一次來,便給二位打個折吧,這一大壇酒,隻要五十兩銀子!”


    酒香是真的,不過是強行熏出來的。


    托了喜歡喝酒品酒的三哥的福,她見識過許多好酒,也懂得一些品酒之術,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壇“天仙醉”,不過是一瓶兌了很多水的假冒偽劣酒而已,最多值五兩銀子。


    這位薛老板,看來是個黑心奸商啊。


    “薛老板,你可不要糊弄我們啊。”胡九清似笑非笑道。


    薛老板笑容滿麵,完全看不出說謊的痕跡:“我怎麽會騙二位呢?我薛某可是方圓百裏最老實厚道的生意人,從不幹虧心事!”


    封玉不太懂酒,酒量也不太好,但他能聽懂胡九清講話,所以立刻冷冷地看著薛老板。


    薛老板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能有這樣銳利的眼神,手還按在劍柄上,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砍人似的。


    胡九清指尖夾出一張小卡片,道:“其實我是經岑園主推薦來的,沒想到薛老板這麽不坦誠,價值五兩的酒竟然敢賣五十兩。”


    薛老板麵色一變,道:“岑園主?岑搖……岑寂?”


    岑寂的真實身份果然是岑揺翎,胡九清聽出了他沒說完的話。


    她頷首。


    薛老板的笑容瞬間變得真誠許多:“早說啊,早說是老岑的朋友,我肯定拿出鎮店之寶招待幾位。”


    胡九清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封玉的手仍然按在劍柄上,一副馬上就要大開殺戒的氣勢,冷冷逼視他。


    薛老板無奈道:“這回真的不騙你們。”


    他邊走邊小聲嘀咕:“我就是比較愛財而已,沒必要拿看紈絝浪蕩子的眼神看我吧。”


    他帶著胡九清和封玉來到後院,推開門,走到一處小木屋前,掏出鑰匙打開鎖,進去後,又摸摸索索,按了幾處機關,露出在香爐下的一個黑漆漆地道口。


    “進來吧。”薛老板順手從香案上提了三盞煤油燈,一盞給自己,一盞給胡九清和封玉,借著微弱的燈光往下走。


    越往下走,酒香越濃鬱,各種不同的香氣混在在一起,香的胡小九昏昏欲醉,麵頰上浮上了兩抹紅。


    封玉擔憂地看著她,輕聲問:“清清?”


    胡九清扶住他手臂,一邊忍不住吸吸鼻子,一邊不太走心地回道:“我還好。”


    三人來到最下麵,胡九清瞪大了眼睛。


    這裏竟有這麽多頂級好酒!要是她三哥在這,能待百年!


    太香了,僅僅隻是聞著味兒,都感覺要醉了。


    胡九清靈光一閃,抓住薛老板的衣袖問:“你是不是叫薛逸?四界第一釀酒人薛逸?”


    薛老板詫異道:“咦,都過去百多年了,竟然還有人記得我。”


    胡九清嘴快道:“我三哥一直在找你呢,想聘你做專屬釀酒人。”


    薛老板饒有興致問:“你三哥是誰?”


    胡九清意識到自己說太快,掩飾般輕咳一聲,轉移話題:“……薛老板,你這些酒都賣麽?”


    薛老板搖了搖手指,道:“不賣,看在你們是老岑朋友的份上,可以請你們喝兩杯,多的就別想了。”


    胡九清把小卡片塞到他手裏,真誠道:“我不要半價買酒了,隻要你讓我買這地下酒窖裏的酒就成,我出兩倍……不,五倍的價!”


    這些酒都是陳年老釀,香氣濃鬱撲鼻,香的人鼻子都要掉了。


    要是胡三在這裏,願意出十倍甚至百倍買下來。


    薛老板義正詞嚴地拒絕:“我是有原則的,說了不賣就是不賣。”


    胡九清:“十倍,我出十倍,這是我的底線了,再高沒有。”


    薛老板一秒改了口風:“成交。”


    薛老板揣著袖子,搖搖頭歎道:“唉,想當年,我賣的酒可是能炒出高於原價的百倍的價格的,沒想到現在區區十倍,我就要把我的酒寶貝們賣出去了。”


    封玉打量著他,冷不丁來了一句:“你來這裏隱居,是因為岑寂吧。”


    薛老板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正氣道:“年輕人瞎說什麽呢,我來這裏,純粹是因為我喜愛瓊玉城的環境。”


    封玉一針見血道:“但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在這裏,你隱姓埋名這麽多年,是為了躲仇殺吧。”


    就薛老板這個貪財愛給人挖坑的性格,不結仇才怪。


    薛老板麵色一凝,顯然是被說中了。


    封玉繼續猜測:“以前你能肆無忌憚高價賣酒高價宰客,是因為岑寂能幫你兜著,但是現在岑寂隱退了,沒人能庇護你了,所以你也隻能隱退,我說的對嗎?”


    薛老板用袖子擋住臉,連連歎氣。


    封玉便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探究道:“你和岑寂,到底是什麽關係?”


    薛老板歎了口氣,沒想到這小子這麽敏銳,坦白承認道:“他是我親表哥。”


    “怪不得你能安穩活到現在,還沒有缺胳膊少腿,原來是岑揺翎幫你兜底。”胡九清終於挑完酒,一邊付賬一邊道。


    薛老板義正詞嚴道:“我賣酒賺的錢和他八二分,他拿這麽多銀兩,幫我不是天經地義?”


    胡九清涼涼道:“所以他真的是岑揺翎。”


    薛老板:“…………?!?!?!”


    薛老板崩潰道:“你詐我?!?!”


    胡九清不答反問:“岑揺翎為什麽要隱退?”


    薛老板開始支支吾吾:“該走了,聞酒香也是要付銀子的。”


    胡九清利落地把銀票遞給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追問:“他為什麽要改名隱退?”


    薛老板捂著耳朵道:“我不聽我不聽。”


    封玉上前幾步,強行把他的手放下來,沉聲道:“清清問你話呢,老實點,乖乖回答。”


    薛老板嚎叫道:“你是什麽人啊!我要告你欺負良民!”


    胡九清似笑非笑道:“那你猜猜,先倒黴的是正經付銀子買酒的我們,還是販賣假酒的你。”


    薛老板:“………………”


    你們都沒有心的嗎!


    他無可奈何道:“我真的不知道,隻知道他當年受了很重的傷,再也提不起坤序槍了。”


    胡九清麵色一凝。


    坤序槍是岑揺翎的成名武器,當年一槍穿七將的恣意少年將軍,是無數魔將的噩夢。


    眼看薛老板講不出更多有用信息了,胡九清便對著封玉招了招手,放過了薛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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