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過囂張,當晚幾人休整行李,正準備從休息的破廟中啟程出發時,忽而有人叩響了門。


    這荒敗之村已許久無人居住,怎會有人突然叩門?


    宋小河的手覆上劍柄,轉頭與身邊的楊姝對了個眼神,露出警惕之色。


    孟觀行正了正臉色,打了個手勢,讓身後幾個獵師注意防備。


    卻見蘇暮臨縮著脖子瑟瑟發抖,嘴裏念念有詞,湊近一聽,盡是些“陰魂不散”“不是關起來了?”之類的話。


    “蘇師弟,你怎麽?”孟觀行輕聲問。


    蘇暮臨一臉苦澀,“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話音剛落下,門外那人似乎沒等到人去開門,很是不耐煩地一腳將破廟的門給踹開了。


    搖搖欲墜的門不堪重負,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塵土四起。


    眾人一驚,正擺著防禦的姿態,就見一人長衣勝楓,墨發高束,俊俏的眉眼滿是不耐,負著手踏進廟中。


    “既然有人,為何敲門不應?”他剛進來,便是一句毫不客氣的質問。


    孟觀行上前一步,戒備問道:“閣下何人?”


    “仙盟獵師。”他淡漠的眸光在眾人之間掠過,落在了宋小河的身上,而後是清清脆脆的兩個字:“沈策。”


    第116章 江南沈氏(一)


    宋小河看見他的瞬間, 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搭在劍柄上的手一下就鬆開了。


    難怪蘇暮臨方才就一臉愁苦,原來是已經聞到了門外沈溪山的氣味, 知道來人是他, 所以才這副德行。


    白日裏才說了沈溪山的壞話, 晚上就把正主給招來了, 他能不心虛嗎?


    隻是宋小河等人初五從仙盟出發, 十來天的時間, 趕路的腳程雖說不是非常快, 但也走了幾百裏,沈溪山竟然能追趕上來。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從水牢中脫身了。


    以青璃氣的那副樣子來看, 是絕不可能輕易將沈溪山放出來的。


    隻有一個可能, 他逃獄了。


    昔日是宋小河不聽勸阻,孤身下山, 前往酆都鬼蜮。


    今日是沈溪山就這樣以兩成修為之身,從水牢逃離, 擅自離山, 一路追到了此處。


    先是頂撞師長, 自毀修為,再是違背師命, 戴罪越獄。


    宋小河倒抽一口涼氣, 心說沈溪山不會被逐出仙盟吧?


    “仙盟之人?我為何沒聽過你這號人物?”


    孟觀行此前沒見過沈策, 也並不知他就是沈溪山,依舊沒有放下戒備。


    沈溪山還要再開口, 卻被宋小河搶先一步,她轉身對眾人擺了擺手, 說道:“孟師兄,這位是我朋友,他是仙盟分部的獵師,先前在酆都鬼蜮和夏國之行中,他都出了力。”


    孟觀行看了看宋小河,警惕倒是放了不少,但還是抱有懷疑,“當真是你朋友?他為何知道我們在此?”


    一行人選擇白日休息夜晚趕路,就是為了隱藏行蹤,然而在這荒涼的村落裏,沈溪山出現得突然,確實不太正常。


    宋小河一時沒能編出理由,將目光投向沈溪山。


    他一邊往裏走,一邊理所當然道:“我和宋小河有共感咒,我知道她在此,就尋來了。”


    “共感咒?”楊姝唏噓道:“共感咒是魂契的一種吧?當真還是年輕人的手段多。”


    宋小河再次向孟觀行點頭,確認了“沈策”此人的身份是自己人,而後幾人才放下了戒備,跟著孟觀行一同離開破廟。


    走在路上,孟觀行還沒放過沈策,拉著他盤問了些問題。


    約莫就是些他怎麽會在此處,是為何而來,又是打算去往何處等問題。


    沈溪山倒也回答得坦然,他看了邊上走著的宋小河幾眼,漫不經心道:“我得知宋小河要前往南延,擔心她路上安危,所以才跟過來與她同行。”


    孟觀行又要了他的玉牌看,沈溪山就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個乙級玉牌,東西準備得俱全。


    仔細盤問一番後,孟觀行放了心,勾著他的肩膀笑著歡迎他的加入。


    見兩人談話完畢,宋小河趕忙上前,拉著沈溪山的手腕退到了隊伍的最後,把聲音壓低,“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麽跑過來了?”


    沈溪山眉梢微揚,“我不跑,難不成還要一直在水牢裏蹲著嗎?”


    “若是被盟主發現,你就是罪加一等!屆時把你趕出仙盟怎麽辦?”


    沈溪山滿不在乎道:“左右我這兩層修為,在仙盟裏也配不上天字級獵師的位置。”


    這話宋小河不愛聽,嘴角一沉,又說:“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出來?這外麵那麽危險……”


    “不是還有你嗎?你說了保護我,不作數?”沈溪山反問。


    “作數啊。”宋小河道:“可到底還是仙盟安全,眼下你正是虛弱的時候,若是……”


    “我人都來了,難不成你還要將我送回去?”沈溪山揚了揚下巴,往前一指,“那你去告訴孟師兄我的身份,他若是得知了,說不定會親自押我回去,我現在修為大跌,也反抗不了他。”


    宋小河又不樂意了。


    她撇了撇嘴,過了會兒又問:“你是怎麽逃出水牢的?又如何知道我們在這裏?”


    沈溪山看她一眼,將前麵的問題忽略,隻答後一個,“我不是說了嗎?共感咒。”


    “但我們的共感咒早就讓盟主給解除了啊。”宋小河說:“你騙的了他們,騙不了我。”


    沈溪山嘴角一牽,輕笑了一下,心說你才是最最好騙的那一個。


    他道:“並未解除,隻不過是改了觸發條件,現在需要我們二人同時念動共感咒,才能相通了。”


    宋小河極為訝異,“當真?”


    “你試試。”


    話音落下,宋小河在心中默念法訣,剛念完,沈溪山的聲音就傳進了耳朵裏,“聽到了嗎?”


    他並未開口,而是用神識與宋小河對話。


    宋小河睜大眼睛,驚道:“竟然真是如此!你怎麽會得知?是盟主告訴你的嗎?”


    “我什麽不知?”沈溪山毫不謙虛道。


    其實從上次連通共感咒之後,沈溪山就隱隱有了懷疑。


    既然能夠連通,就代表他與宋小河魂契所結的共感咒並沒有消失,那麽青璃動的手腳,必然是需要某種前提之下才能念通此咒。


    沈溪山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種猜測了。


    現在的前提是,在一個時刻,兩人都想通過共感咒與對方建立神識連接,共感咒才會觸發。


    青璃並非獨斷專行之人,她察覺宋小河身上有他下的共感咒之後,並未選擇摧毀,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沈溪山就算是入了無情道,也有交朋友,也有選擇並擁有情的權力。


    若她存心想要阻止,自有許多方法,類如將宋小河分派去千裏之外的仙盟分部,或是從沈溪山的腦中抽出關於宋小河的全部記憶,更有甚者,她可以抽走沈溪山的青絲,讓他真正變成無情無欲之人。


    在不希望沈溪山動心毀道的同時,青璃也不希望單純澄澈的宋小河被沈溪山欺負,所以才將那個無時無刻都可以念通的共感咒改了連通條件。


    然而正是因為青璃的這一舉動,沈溪山無法探知宋小河的內心,才加重了他患得患失的情形,給他破無情道助力了一把。


    夜色濃重,夏風習習,撩動沈溪山的長發,張揚地飛舞起來。


    他忽而道:“再往前百裏,就是江南地界。”


    宋小河起先沒反應過來,而後才想到,江南是沈氏盤踞之地,是沈溪山的故鄉。


    宋小河斟酌半晌才開口,“此行危險,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保護好你,等去了江南,你就留在家中吧,屆時就算是盟主想要責罰你,還有你的親朋護著你。”


    沈溪山一聽這話就來氣,他從水牢裏偷跑出來,下山之後狂追八百裏,見到宋小河還沒半個時辰,她就已經開始想著怎麽把他撇下了。


    他沒好氣道:“你覺得我現在還能回家?沈氏在我三歲的時候將我送入仙盟,每年不斷往仙盟送寶貝,就是盼望我能刻苦修煉,將來為沈氏爭光,而今我破無情道散了修為,已經為沈氏蒙羞,讓沈家成為笑話,我若回去……”


    宋小河嚇得不行,緊張道:“你若回去會怎樣?”


    “輕則沈氏不認我,將我趕走,重則把我抓回去亂棍打死,警示沈家後人。”沈溪山信口胡謅,怎麽胡扯怎麽來,誓要把宋小河嚇死。


    她驚呼一聲,趕忙往前奔,放聲大喊:“孟師兄——!”


    孟觀行正在與楊姝閑聊,被這一嗓子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慌張道:“怎麽了?有敵襲?”


    宋小河穿過隊伍,跑到孟觀行的麵前,一臉惶恐,“咱們的路線裏,會經過臨安嗎?”


    孟觀行都被嚇出了一脊背的冷汗,卻見她慌慌張張跑過來隻為問這個問題,險些硬了拳頭。


    但他還是答道:“臨安是此行的必經之地。”


    宋小河忙說:“那我們能不能繞過臨安?”


    孟觀行搖頭:“不可,我們要進城休整和補給,且前往南延還需要出關的路引,須得去臨安的官府辦。”


    人界的大小仙門,隻有去官府登記,且送上一份文書給仙盟,得到兩方批示之後才能創立,算得上正規門派。


    仙門弟子在國內各城通行就不需要路引,隻要是記錄在冊的仙門,其中令牌就能當做路引。


    但此次宋小河等人前往的地方是南延。


    南延原本是個名喚戚的獨立小國,多年前歸順本國成為附屬,被當朝皇帝改名為南延,曆來作為外姓侯爵的封賞。


    隻是近年皇權削弱,南延日漸強盛,在邊關設立了軍防,是以從本國前往南延,需要路引。


    此次去臨安,便是托沈家幫忙,給幾人安排出關的路引,於是臨安就成必去之地。


    解釋完之後,孟觀行疑惑問道:“你為何不想去臨安?”


    宋小河當然不能說是怕沈溪山被沈家人給抓走,她期期艾艾,隨便編了個瞎話說:“我怕在臨安耽擱太多時間。”


    “不會。”孟觀行道:“最多兩日,拜訪了沈家人,我們就離開。”


    宋小河失魂落魄地點頭,默默走回了隊伍後麵。


    沈溪山瞥她一眼,“問完了?”


    她麵如土色,十分惆悵地歎了好幾口氣,這才抬頭小聲叮囑沈溪山,“臨安是必經之地,屆時進城後,你可千萬要隱藏好你的身份,別讓你們家的人發現了。”


    “若是他們發現了我,執意將我抓走,你會如何?”沈溪山饒有興趣地反問。


    宋小河想了想,說:“我跟你跪在一起求你爹娘原諒你。”


    沈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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