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就回了房內,將門閉得嚴嚴實實,下定決心這幾日不再與沈溪山見麵,一定不能讓盟主察覺他們二人卿卿我我之事。


    正如她所說,沒過多久,沈溪山就尋來了,站在柵欄門外,要蘇暮臨喊宋小河出來。


    蘇暮臨捏著掃帚,離得遠遠的,隔了半個院子大聲回道:“小河大人說她睡著了,不見你,請你回去。”


    想了想,又擅自添上半句,“別再來找她。”


    沈溪山的手搭在柵欄上,稍稍一用力,掌心裏的木柵欄就捏得稀巴爛,他笑著問:“當真這麽說?蘇暮臨,你的狗命還要不要?”


    蘇暮臨梗著脖子,說了一句,“我是狼,不是狗!”然後飛快逃走了。


    “宋小河。”沈溪山喚她。


    宋小河躲在窗戶後麵偷看,咬著手指,用牙齒磨著指腹,糾結死了。


    沈溪山披星戴月站在院外,櫻花瓣被風卷下來,圍在他身邊打轉似地飛舞。


    他濃黑的墨發披在皎白的衣袍上,微風拂過額前的碎發,眉心的紅痣若隱若現,渾身上下都是勾人的味道。


    “當真不出來見我嗎?”沈溪山望著她寢房的方向,聲音慢慢低下來,雙眸染上了些許失落,“原來還是我的一廂情願,也是我的錯,這個時辰你該睡覺了,我卻還來打擾你,你不出來見我也是應該的。”


    說著,他轉身就要離去。


    宋小河一下子推開窗門,扒著窗子往外翻,“我來啦我來啦!”


    沈溪山眸光一轉,將笑意掩藏,回身看她,就見她一路跑過來,打開了院門的鎖走出來,一把將他給抱住了,用手順著他的脊背,狀似安慰,“你不要傷心,我並非故意對你避之不見。”


    沈溪山反手把她摟進懷裏,“當真不是故意?”


    宋小河點頭如搗蒜,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我方才在寫明日授勳時要說的話。”


    沈溪山心想,你倒是編個像樣點的瞎話,誰會準備那種東西?


    念頭剛落下,宋小河就鬆開了他,然後從袖子裏一掏,摸出來兩張紙,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就是這個。”


    沈溪山吃驚,“你還真寫了?”


    還寫了那麽多?


    整整兩張紙?


    宋小河紅了耳朵,頗為不好意思道:“這才寫到一半。”


    沈溪山:?


    他攥住宋小河的手腕,“去我那兒寫,我那邊的床寬敞。”


    宋小河掙了一下,“欸,我不在床上寫,我趴桌子上寫的!”


    “我那的桌子也大。”


    “我不去!”宋小河拽自己的手,“你撒開我。”


    沈溪山將她兩隻手腕一捏,往後肩頭後麵一甩,一下就把她扛起來。


    他輕哼道:“知道你懶得走,那我就稍微辛苦一點帶你過去。”


    第112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棄修無情道(三)


    “哇, 好大的床。”


    宋小河站在床榻前,發出震驚的聲音。


    沈溪山從屏風後麵繞進來,手裏拿著墨筆和紙, “你再寫個兩張應該夠了吧?”


    宋小河轉頭, 看了一眼那紙, 就說:“我要回去。”


    “為何?”沈溪山疑問, “難不成是我這裏的床榻不夠大?”


    宋小河頓了一下, “挺大的。”


    這是實話實說。


    尋常的床榻長九尺, 寬五尺, 而沈溪山的床榻,單單是寬看著就有七八尺的樣子,莫說是在上麵睡覺, 怕是練劍也是寬敞的。


    宋小河問:“跟床榻大不大有什麽關係?”


    “當然是有關係。”沈溪山將紙放在桌子上, “你住的小院不寬敞,統共兩間臥房, 你的床榻又小,睡不下我們兩個人。”


    宋小河眼睛一瞪, 繞到他麵前, “為何要睡我們兩個人?”


    沈溪山不語, 低頭將紙張撫平。


    宋小河就追著勸說:“我們現在回了仙盟,盟主在上頭盯著看呢, 若是我們往來親密了, 怕是要被她怪罪的。”


    “所以你才讓蘇暮臨告訴我, 以後別再去找你?”


    “那話我倒是沒說。”宋小河忙矢口否認。


    沈溪山側身,低頭看著她, 寢房內的落地長燈將他的麵容覆上柔和的微光,極具蠱惑一般, “宋小河,你很怕師父發現我們的事?”


    宋小河對上這樣的目光,總是無法好好回答問題,於是偏頭將視線移開,反問,“你不怕嗎?”


    他輕描淡寫道:“我從未懼怕過什麽事。”


    他自然有底氣說這樣的話,但是宋小河不行。


    細細說來,她膽子也算不上大,去書房偷師父的靈果吃的時候,還戰戰兢兢的呢。


    “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打算要與我在一起,先前隻是為了哄我開心。”沈溪山又說。


    宋小河看出他掩在平淡眉眼下的不開心,於是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隻見順著袖子摸進去,與他溫熱的手指纏在一起。


    宋小河小聲說:“怎麽會,我喜歡你,你不是都知道嗎?我先前說過很多遍啊。”


    “那都是在別人麵前說的。”


    沈溪山微微抿唇,似乎對此事積怨已久,一找到機會就抱怨,“在我麵前從不曾主動提起。”


    宋小河扭扭捏捏,攥著他的指尖揉來揉去,嘴上卻不含糊,什麽我最喜歡你,也隻喜歡你諸如此類的話反複說了幾遍,一下就把沈溪山哄得心花怒放,仿若烏雲盡散,晴陽高照。


    沈溪山心道,是他多慮,宋小河當然是喜歡他的。


    而後就見宋小河紅著耳朵,用一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看著他,好聲好氣道:“但是我們先不要讓別人知道好不好?”


    沈溪山又想著,我很見不得人嗎?與我在一起讓宋小河很有負擔?宋小河是不是在玩弄我的真心?


    但是對上她澄澈漂亮的眼睛,沈溪山又說不出什麽來,隻得點頭,“好。”


    當然也不能平白答應,沈溪山低頭索吻,按著她親了好一陣,索取報酬。


    兩人分離,宋小河頂著紅彤彤的臉和濕乎乎的嘴,問:“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沈溪山道:“你在這裏把剩下的寫完,我就送你回去。”


    宋小河暗自思量了一番。


    這玩意兒純靠她自己瞎編,主要是盼著天字級獵師這個位置盼了那麽多年,如今心願實現,宋小河自然要發表一下自己的心得,激勵後輩。


    所以她落筆的時候很快,不一會兒就能寫上洋洋灑灑一大篇。


    宋小河覺得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於是坐下來,拿起墨筆開始寫。


    沈溪山閑著無事,先是站在桌邊給她研了墨,隨後看她寫得認真,就輕手輕腳地走到後麵,取了一塊香點上。


    香是用於安神調息的,沈溪山點的少,隻有偶爾忙碌得疲憊了,才會點上一塊,很快就能入睡。


    宋小河到了夜間本身困意就來得快,安神香的味道在房中散開沒一會兒,她就打了好幾個哈欠,最後直接捏著筆趴在桌上睡著了。


    沈溪山沐浴淨身,回來時就看見宋小河枕著墨筆睡得正香。


    他走過去,將宋小河抱起來,擦淨了她的臉,低頭在她嘴角邊印下輕輕一吻,然後去了床榻邊。


    宋小河這一覺睡得頗沉,又做起了奇怪的夢。


    她先是看見了高聳入雲的山穀,薄霧在山澗環繞著。


    宋小河從山中走出來,進了山腳下的一處村落,村中的樹粗壯茂盛,像是靈氣養出來的一樣。


    她看見前麵有許多人聚在一起聊天,好似不敢過去,跑去粗壯的樹幹後麵躲起來,偷看。


    “聽說了沒,前幾日隔壁村的孫家的老大帶著小兒子進山,就沒出來。”


    眾人一陣唏噓,“自然是聽說了,這等大事哪還能瞞住?山上怕是又起禍亂了。”


    “二十年前,山上就有過一回這種事,進去多少人都出不來,也不知道是在裏頭遇見什麽事了。”


    “這麽邪乎?山上是不是有什麽妖怪?”


    “別瞎說。”一人低聲嗬斥道:“這是龍息之穀,傳說龍神在裏麵沉睡的地方,豈能有什麽妖怪?”


    “許是他們惹怒了龍神,受了懲罰吧……”


    宋小河站在樹後聽著,回頭望了一眼身後薄霧彌漫的山穀。


    她等了許久也不見麵前的人散去,反而越聊越起勁,便從樹後離開,改了方向,小跑著離去。


    宋小河有些看不清楚夢中的自己最後是跑向了山,還是跑去了別的地方,等她想要追尋時,外麵一聲嘹亮的雞鳴,她醒了。


    她滿臉的惺忪,揉著眼睛回想著方才的夢,卻又隱隱約約什麽都想不起來,總覺得這樣的夢之前也出現的,可醒來之後忘得一幹二淨。


    想不起來便不想了,宋小河坐起身,才發現她睡在滄海峰的小屋裏。


    回想起昨夜,她那慷慨激昂的發言才剛寫了一部分,就被困意擊倒,原本想著隻趴在桌上睡一小會兒,沒想到這一睜眼就到了隔日天亮。


    想來是沈溪山遵守諾言,將睡著之後的她給送了回來。


    宋小河想著,便不自覺揚起一個笑容,下榻穿鞋,剛出門就看見蘇暮臨正站在院子裏,手裏掐著一隻雞的脖子。


    顯然方才那聲淒慘的雞鳴是從他手裏那隻發出來的。


    “小河大人,吵醒你了嗎?”蘇暮臨將手裏的雞扔到一旁,而後從院中的桌上捧起一個白玉鎏金盒,興高采烈地送到她麵前,說:“這是有人一大早給送過來的。”


    盒子的正麵印著仙盟徽文,金光閃閃,頗為氣派。


    “是我的宗服!”宋小河頓時樂了,捧著盒子回了房間,打開蓋子一瞧,裏麵正裝著天字級獵師的宗服。


    她將雪色的衣裙拎起來,觸手光滑柔軟,像是捏了蟬翼一般,輕盈得幾乎沒有重量。


    也不知是用什麽料子織就,上麵的每一根絲線都緊密連接,金絲線如遊龍般絲滑,在領口衣襟和袖擺修出精致繁雜的圖案,往陽光下一放,細細密密地閃爍起來,卻又並不晃眼,顯得極其漂亮。


    宋小河迫不及待地換身上,尺寸貼合,腰帶一束就將她纖細的腰身彰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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