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被稱為新的無情道。


    當然,也不是說立下命契就能飛升,不過是天賜良資,修煉比旁人更輕鬆而已,能否得道還是要看自身。


    隻是背棄此道要承受的代價巨大,加之便是入了無情道得道的機會也難說,是以無情道在人界並不受歡迎。


    宋小河翻了幾頁,看見最後一段文字的內容表示,若修無情道者一旦動心,產生情.欲,修為便會停滯不前,再無精進之可能。若要棄修無情道,需指天破誓,自棄天資,那麽天道就會散去其八成的修為,此為破道。


    她看得心驚膽戰,一句話反反複複地讀了好幾遍,最終將書“啪”地一聲合上。


    聲音驚了蘇暮臨一跳,見宋小河臉色不好,忙追問:“小河大人,你怎麽了?”


    宋小河趕忙搖頭,將書隨手放在一遝書上麵,說:“沒事沒事。”


    想了想,又將書給夾在了中間位置,然後一把給抱起來,說:“走吧,搬出去。”


    蘇暮臨沒有多想,抱著書出了屋子。


    收拾完最後的書籍,記錄了數量後,天已經黑了。


    沈溪山忙完之後就在城門處等宋小河,其他弟子皆陸續離山,城中沒了人,他站在空蕩蕩的地方,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老遠看見她與蘇暮臨並肩走來,沈溪山往前迎了段路,“忙活這麽久?你餓不餓?”


    宋小河一下午都心不在焉,這會兒忙完了看見沈溪山,才感覺餓了,點頭說:“回城裏吃點吧。”


    沈溪山掃了蘇暮臨一眼,眼神的意思太過明顯,蘇暮臨立即道:“小河大人,我先行一步了。”


    說完,他邁開雙腿狂奔離去,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兩人走出了城門,沈溪山落下金光結界,將城封起來,他道:“城中的東西應該清理完了,明日就能回去。”


    宋小河應了一聲,問:“你這結界封住了,滿月進不去怎麽辦?”


    “結界隻攔人,不攔獸靈。”沈溪山撈了一把,牽起了她的手,捏在掌心裏,說:“現在沒人了,我能牽一會兒了嗎?”


    宋小河倒沒掙紮,反手回握住,與他十指相扣。


    今夜月亮不亮,繁星閃爍,沈溪山提了一盞燈,牽著宋小河慢慢走著山路。


    山風清爽,將二人的衣擺撩動,晃得樹葉紛響。


    “你脖子上的禁咒痛得厲害嗎?”宋小河忽而問他。


    其實先前她覆在禁咒上的寒冰之力隻管了兩日,最近兩天都灼燒著,不過沈溪山並不在意這些疼痛,隻是宋小河問起了,他自然也不會如實回答。


    隻道:“痛也是我該受的,你不必在意。”


    宋小河一下中招,心疼得很,指腹摩挲著他的手背,“那我回去再給你用寒冰緩解一下。”


    “算了。”沈溪山歎道:“沒什麽用,也不過緩解幾個時辰而已。”


    “那我幾個時辰之後再給你施法就好了啊,不能算了!”


    “可你還要睡覺,我不想睡一半還要跑去隔壁打擾你。”


    宋小河脫口而出道:“那我今夜就與你睡一起。”


    沈溪山等的就是這句話了,立即接話:


    “好,就這麽說定了,你若是反悔,我就痛死在榻上。”


    第111章 指天破誓沈溪山棄修無情道(二)


    宋小河覺得可能是自己連睡了五日的緣故, 這會兒躺在床上許久都沒有睡意。


    自山上回城之後,兩人一塊去吃了飯,然後就這麽稀裏糊塗跟沈溪山躺上了一張床。


    回房的時候, 她後知後覺上當, 但對上沈溪山那隱隱含著春光的眼睛, 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催動極寒之力幫沈溪山緩解了脖子上的禁咒, 這才發現禁咒的灼燙比之前更為厲害了, 上回她的手覆上去時隻感覺微微的熱, 這回卻燙傷了她的手心。


    房中隻留了一盞小燈, 光線相當昏暗,但宋小河悄悄抬手,還是能看見手掌心紅滾滾的禁字。


    禁咒的威力比想象中還要迅猛, 現在用指尖摸上去, 還火辣辣地痛著。


    她倒是可以用寒冰緩解傷痛,可一想到沈溪山的後脖子無時無刻不在經受這樣的痛苦, 宋小河就消了緩解傷勢的心思。


    宋小河舉著手,用指尖在手心的禁字上輕輕描摹, 有一些癢, 但更多的是痛。


    她正走神, 耳邊傳來了沈溪山的低聲,“睡不著?”


    宋小河驀地偏頭, 就看見沈溪山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正靜靜地看著她。


    “許是睡得太多, 現在不太困。”宋小河回答說。


    沈溪山沒吱聲,握住她的手腕往身前拉, 宋小河就一下子握住手掌,往後縮。


    但他的力氣大, 宋小河那先微乎其微的掙紮完全沒有起到作用,還是被他翻開了掌心,露出手心裏紅彤彤的灼傷。


    沈溪山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傷到了為何不告訴我?”


    宋小河蜷起手指,被他的眼神一質問,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怎麽痛,算不上什麽傷。”


    沈溪山的手指往她掌心一按,她立即叫了一聲,“啊。”


    隨著一瞬的輕痛,掌心的灼傷便消失了,恢複如初。


    沈溪山捏著她軟乎乎的手指,語氣雖輕描淡寫,但隱約流露出了那麽一絲疼惜,“我皮糙肉厚的,這點痛尚能忍受,你的肉嫩,不必吃這些苦頭。”


    宋小河嘟囔:“這算什麽苦頭。”


    沈溪山沒有接話。


    方才他一睜眼,看見宋小河正靜悄悄地玩著自己的手,像個乖巧的小孩,那一瞬,沈溪山的心都化了。


    她似乎在思考什麽,雙眸睜得大大的,有幾分懵懂之色。


    或許動了心的人總是貪一些,沈溪山以前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這麽一個人對他有著那麽大的吸引力。


    她的任何舉動,任何表情,都能在不經意間讓沈溪山生出占有的心思。


    從中甚至延伸出,將她據為己有,不準任何人染指的陰暗念頭。


    沈溪山捏著她的手,忽而翻了個身,仰麵朝上,不再看她。


    他的心思太多,而宋小河似乎又沒心思,一次兩次倒還好,畢竟宋小河好哄,若是欺負狠了,宋小河長了記性,下次就沒那麽容易騙了。


    沈溪山閉上眼睛,真的打算睡覺了。


    隻是剛閉眼沒一會兒,宋小河忽然開口說話了。


    “沈溪山。”她用很小的聲音喚道。


    沈溪山沒睜眼,“怎麽?”


    “你幼年時的是不是非常嚴格刻苦,每日都在苦修中度過?”宋小河問。


    沈溪山認真想了想,模棱兩可道:“經常被師父罰抄。”


    宋小河驚訝道:“罰抄?抄什麽?”


    “很多。”沈溪山說:“各類心法,仙盟律法,和其他的修身養性的書籍。”


    宋小河唏噓,“沒想到你竟然會被盟主罰抄這些東西。”


    都不用沈溪山多說,這三言兩語間,宋小河就已經想到了具體的畫麵。


    幼年的沈溪山坐在案桌前,一坐就是一日,埋頭抄寫著長篇大論,從日升到日暮。


    縱然是天才,也須得加以苦修輔佐,加之青璃上仙看起來就頗為嚴格,身份又特殊,她將沈溪山當做飛升之人來栽培,自然傾盡心血。


    沈溪山或許比仙盟裏的任何弟子都辛苦。


    宋小河反手將他的指頭握住,歎了一口氣,說:“我明白。”


    沈溪山反問,“你真明白?”


    宋小河點頭,“小時候我不好好修煉,師父也總是罰我,不過我隻要哭一哭師父就會心軟,然後放過我。”


    與沈溪山相比,她倒還算是幸運,畢竟以沈溪山的性子,定然不會在受罰的時候哭著求饒。


    沈溪山回想起自己每次被罰抄的原因,說道:“多數時候,也算是我該罰。”


    宋小河寬慰他,“都已經過去了,況且這裏隻有你我,不必說那些違心的話。”


    沈溪山頓了片刻,便道:“確實我也覺得我不該受罰,畢竟那些事我並未真的去做。”


    最多也隻是口頭威脅恐嚇罷了。


    宋小河又問:“你三歲進仙盟,是不是鮮少有時間回家?”


    沈溪山說:“仙盟與江南隔千裏,回去一趟確實不容易。”


    當然,主要還是沈溪山並不太想回去,他三歲離家,若不是這些年零星回去過幾次,現在恐怕都把爹娘的臉給忘記了。


    沈家倒是每年都往仙盟給他送東西,每年送來家書,問他何時有空歸家,沈溪山都找理由推脫。


    所以先前梁檀說他親緣薄,也並非胡說。


    親情於沈溪山來說,就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沒有別的深意。


    不過宋小河不那麽認為,她覺得親人就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自己沒有爹娘自然無從可尋,但知道沈溪山爹娘都在千裏之外,這麽多年來又沒能回家見幾次麵,更為心疼。


    正如她所想,沈溪山身上背負了太多人的期望,那些期望會化作沉重的枷鎖,牢牢地困住沈溪山。


    宋小河的身上就從來沒有那些負擔。


    一開始,梁檀希望她能學會符籙,將自己的本事傳承下去,後來養了宋小河一段時間,覺得她腦子可能有著異於常人的蠢笨,於是放低了要求,退而求其次,盼望宋小河能學會風雷咒就好。


    再後來,宋小河吵著學劍,梁檀徹底放棄了對她的要求,隻盼望她能少吃點,畢竟他也不能總跑去別的山偷雞,被人發現了挨罵不說,還掉麵子。


    宋小河對自己的要求倒是挺多,比如學會劍法,考入獵門,成為天字級獵師,再與小師弟一起並肩作戰。


    如今看來,好像都慢慢做到了。


    宋小河思緒發散,越想越遠。


    沈溪山像是確實累了,許久沒說話之後,他平穩的呼吸聲就慢慢傳過來,是入睡之後的狀態。


    宋小河看著他的側臉,一夜未閉眼。


    天亮時,沈溪山像往常一樣在同個時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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