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回了自己的房中,關上門後雙肩一下垮下來,像是累極。


    她將長生燈掏出來放在床上,自己也趴上去,臉貼著長生燈的邊上,靜默良久。


    按理說沈溪山突然對她做了這些莫名其妙的事,她合該生氣才是,可宋小河沒法生氣。


    因為沈溪山看起來很傷心。


    他看著宋小河的那雙眼睛,如攪渾的墨,藏在漠然之下的難過,她看得分明。


    生來便站在山巔的人,站在她麵前低下了頭,向她求一句喜歡。


    青璃上仙敲打她的那些話還在耳邊,宋小河不敢越矩。她害怕無助,不知該怎麽做,於是本能拒絕。


    “師父。”宋小河用手指在長生燈上畫著,喃喃問:“我該怎麽辦?”


    嗬出的熱氣起了一層霧,無意識間,琉璃燈壁上就落下了沈溪山的名字。


    宋小河趴了半個時辰,感覺肚子餓了,便爬起來從玉鐲中取出點東西吃。


    她心裏煩得很,想著沈溪山的腦子出了大毛病,若一直這樣下去,她恐怕一直無法與沈溪山好好交流。


    憂愁之下,她不由多吃了點東西。


    正大口吃著時,隔壁忽而響起了敲門聲,宋小河耳朵一豎,就聽到關如萱的聲音隱隱傳來,“沈獵師。”


    她立即起身,捏著手裏的大雞腿,用很輕的腳步走到牆邊,將耳朵貼上去。


    很快門就開了,關如萱又說:“師父請你過去一趟。”


    沈溪山關上了門,跟她走了,兩人下了樓,腳步聲漸遠。


    宋小河站在原地愣神片刻,直到徹底聽不見兩人的腳步,才回去坐著。


    似乎已經吃飽了,宋小河放下手裏的雞腿。


    她有些出神,但這恍惚的狀態並沒有維持多久,她將雙手清潔幹淨,帶上木劍,然後出了門。


    宋小河原本打算是與沈溪山一起調查這些事的,但現在沈溪山被關如萱喊走,那她就自己去查。


    出了門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找蘇暮臨,他的鼻子好使,能省許多事情。


    宋小河什麽都不用做,隻要在街上走一會兒,蘇暮臨自己就出現了。


    果不其然,她剛走了半條街,蘇暮臨就風風火火地躥出來,老遠就喊道:“小河大人!”


    宋小河轉頭,就看見來的不僅僅是蘇暮臨一人,還有桑悅。


    桑悅一副凡人的扮相,長發半綰,兩縷小辮垂在肩前,身上穿著束袖的紫色衣裙,不徐不疾地跟在蘇暮臨身後。


    上回宋小河見她,她還是一副相當高傲的樣子,跟人說話的時候總揚著下巴,這回倒是看著禮貌不少。


    蘇暮臨停在她麵前,笑道:“大人準備去何處?”


    宋小河道:“我在找人。”


    蘇暮臨說:“什麽人,讓我來尋吧。”


    “他叫吳智明,是個散修。”


    蘇暮臨頓時麵露為難,道:“這個可能需要阿姐來了。”


    “你見過他。”宋小河問:“聞不到他的氣味兒嗎?”


    桑悅便在這時候開口,說道:“他不會將每個人身上的氣味兒都記住。”


    宋小河的目光轉向她,衝她笑了笑,說:“那你能幫我找他嗎?”


    桑悅不知怎麽的,突然臉紅了,應道:“當然。”


    宋小河就說:“那便多謝了。”


    “不必謝。”桑悅輕咳兩聲,將頭偏到一旁,說話時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支支吾吾道:“為、為龍神大人做事,是我等的榮幸。”


    宋小河用食指抵著唇,噓了一口,湊近她小聲說:“這話可不能亂說,別讓一些心術不正的人聽去了,況且我是不是龍神還不一定呢。”


    桑悅趕忙點頭。


    姐弟倆雖說表麵上看起來有著天差地別的性子,但到底是親生姐弟,骨子裏有些東西還是很相像。


    桑悅做事快,立即用靈力凝結出一隻紫色的蝴蝶,隨後指尖凝著光,在宋小河的眉心拉了一下,拉出一條淡淡的白色絲線,纏在紫蝶上。


    然後她鼓著腮幫子一吹,紫蝶就飛起來,桑悅道:“跟著它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宋小河點了點頭,邁動腳步追上去。


    靈蝶在街道上穿梭,宋小河三人緊跟在後麵,追了三條街,靈蝶飛入一條窄巷中。


    巷子的盡頭,則是一個小宅子,宋小河跑過去的時候,正有一人從門中出來,與她打了個照麵。


    宋小河一看,心說這不就巧了嗎?


    她笑著打招呼,“智明散人,這是要去哪呀?”


    吳智明明麵上與宋小河是沒什麽過節的。


    但是他明白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眼下宋小河突然找上門,能有什麽好事。


    更何況她還是仙盟弟子,與沈溪山走得那麽近。


    吳智明嚇得慌了神,轉身就要跑。宋小河反應卻非常快,抬起腿用力踏在門上,直接將吳智明夾在門中,發出尖銳的哀嚎:“啊——鬆腳,快鬆腳!”


    宋小河也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肚子氣,這會兒見了吳智明,就好像是找到了出氣口。


    她擼起袖子將門拉開,道:“不是散人可還記得上回在鬼國時,你對我們說的那些刻薄之語?”


    “此事過去甚久,你還要追究嗎?”吳智明剛說完,被宋小河當胸一腳,給踹得倒翻過去,摔在地上。


    宋小河道:“先前的賬可以不算,不過你要老實交代,你在壽麟城究竟埋了什麽東西。”


    吳智明瞪著眼睛,捂著胸膛喘氣,嚇得渾身發軟。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宋小河的名聲已經響亮到了震耳的地步。


    她在鬼國取得陰陽鬼幡,又在長安用極寒之力殺了鍾家的家主和寒天宗宗主一事,吳智明豈能不知?


    如今的宋小河可不是隻會與人爭吵的軟柿子了,她腰間的木劍並不鋒利,卻一樣能殺人。


    吳智明連連求饒,“宋獵師,你就饒了我吧,我埋的東西不過是我平日裏收來的寶貝,況且都是很多年前埋的了,如今早就忘記在何處,您何必惦記著我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呢……”


    宋小河看著他,冷笑一聲,“騙我?”


    她對著吳智明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毫不留情。


    吳智明若真是埋了自己的,根本不會成為一個被人拿捏的把柄,他在說謊。


    說謊,就代表心裏有鬼。


    宋小河的目的,並非是為了他藏的東西。


    桑悅給吳智明下了束縛,他什麽靈力都使不出來,隻能被宋小河揍。


    “別打了,別打了!”沒多久,吳智明就撐不住了,抱頭大哭,隻得求饒,“我說!”


    宋小河停手,微微有些喘,但狠狠出了心頭之氣,莫名暢快。


    她不耐煩地催促道:“快說。”


    吳智明擦著滿臉的鼻血,哭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埋東西的地方如今在何處,因為這壽麟城地勢古怪,且那地方隻有在滿月之時,才會出現。”


    宋小河一聽,就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吳智明果然知道壽麟城的秘密。


    第102章 七封信(一)


    吳智明不禁打, 挨了一頓之後把自己所知道的全給招了。


    正如先前宋小河與沈溪山猜測的那樣,壽麟城是依山而生,城邊上有連綿的高山。


    但幾十年前——具體多少年吳智明也不知道, 隻打聽出來一個大概, 說是三十多年前, 壽麟城裏來了個年輕的公子, 衣著華貴, 想在城中雇傭一批人去山中。


    要做什麽倒也沒說, 但他出手闊綽, 城中男子爭相搶著去。


    那年輕公子隻要了七個人,進山三日之後便都回來了,手裏拿著那公子給的豐厚報酬。


    眾人趕忙上前去詢問他們進山作何, 那七個男子就說埋東西, 具體埋的什麽幾人卻不知。


    隻說那東西裹著布,摸起來堅硬有棱角, 從那公子出手大方來看,說不定是什麽寶貝。


    眾人又問那公子去了哪裏, 他們就說留在了山裏, 沒跟著出來。


    那以後, 年輕公子就再也沒出現過壽麟城。


    而他究竟是何人,又去了何處, 在山裏埋的什麽東西, 誰也不知。


    隻是有人說那公子在山裏埋了寶貝, 難免有人起了歪心思,見那公子接連幾日都沒出現, 料想人已經走了,便趁著夜黑風高, 要進山去搜尋。


    就是在那一夜,邊上的山忽然消失了。


    悄無聲息,若不是那幾個想進山摸寶貝的人發現,此事怕是要到隔天清晨才讓人發覺。


    有人說是那年輕公子是山神,不滿壽麟城百姓對山的索取無度,所以帶走了山。


    有人說那人是發現了山裏的寶貝,然後用了邪門法術搬走了山,想據為己有。


    有人卻說山移河枯,是大禍將至之兆。


    眾說紛紜,壽麟城的百姓因此怪事也搬走了不少人。


    壽麟城中有些老人信奉山上有靈,見此山出了狀況,便堅持不懈地出城尋山。


    功夫不負有心人,後來果真讓他們發現,這山並非消失,而是被藏起來,打表麵上看不見而已。


    但城中的凡人也沒什麽能耐,明知山在邊上,卻仍舊無法破解這怪異的法術。


    如此過了幾年,壽麟城的人幾乎都將這怪事給以往,卻沒料到忽而有一日滿月,消失的大山出現了。


    自那之後,每月的十五,消失的山便會出現。


    不僅如此,人們發現山上的樹木花果都格外旺盛,野獸也生得龐大,土地變得比從前更為肥沃。


    這當然算是件好事,然而更為詭異的事卻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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