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循聲看去,就見原本圍著的人群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劈開一條道路,眾人驚呼的同時,鍾潯之在道路中出現。


    他雙目赤紅,滿臉恨容,右手環繞著幾張符籙,光芒閃爍,隱隱有電光在其中流躥。


    宋小河沒想到又是他。


    鍾潯之找她的麻煩不是一次兩次了,隻是先前幾次隻能算作小打小鬧,但方才那兩下卻是奔著取她性命來的。


    宋小河怒道:“鍾潯之,你又想如何?你一而再再而三尋釁,我先前大度不與你計較,你倒是在我這蹬鼻子上臉,當真以為我不敢收拾你?!”


    她可不是任人隨意拿捏的泥人,就算鍾潯之身後是龐大的鍾氏,惹急了宋小河一樣敢動手。


    且來到長安以後,給鍾氏的麵子已經足夠多了,現下師父都下落不明,宋小河沒心情估計什麽麵子裏子,隻有滿腔的惱火。


    “你找死!”鍾潯之仿佛恨極,渾身氣得發抖,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來找宋小河。


    隻見他念動法訣,符籙在腕間環繞,下一刻便引出五道金雷,猛然朝宋小河的身上砸去。


    金雷釋放的光亮耀眼,裹挾著厲風充滿洶湧的殺意。


    宋小河下意識想要閃躲這一招,卻見沈溪山出手更快,他抬手一招,長劍從光中刺出,隻一下便將五道金光擊碎,力量相撞之後,強大的氣浪翻飛,鍾潯之完全不敵,被氣浪衝撞得徑直飛出去,隻聽眾人一聲驚呼,他重重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沈溪山冷眸瞥他,道:“仙盟弟子當真那麽好欺負?”


    周遭的人群裏響起嗡嗡議論,皆道鍾家小公子頭腦不清醒。


    怎麽敢當著沈溪山的麵欺負仙盟弟子,今日他守擂一整日,還沒人能在他手底下過滿十招。


    宋小河也是心中一暖,仿佛在飄搖的小舟裏壓了秤砣,讓她稍稍有些安心。


    她小跑幾步來到沈溪山的身邊,委屈道:“沈獵師,我真的什麽都沒做,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對我。”


    沈溪山聲音低了些許,冷漠的聲線中挑出一縷柔和,“我知道。”


    鍾潯之莽撞出手,被沈溪山打倒之後,很快就圍來一隊鍾氏護衛,他們將周圍的人群嗬斥推開,場地又寬敞許多。


    護衛惶恐地將鍾潯之扶起來,隨後一女子自天上落下來,身著赤色長裙,露著雪白的肩頭,裙子開衩到腿根,生得國色天香。


    “宋小河,束手就擒,可免吃苦頭。”她麵上滿是不屑,聲音雖輕緩,卻充滿威脅,氣場迫人。


    宋小河記得這個人,是當日來了長安時,要將自己孫女許配給沈溪山的那個修合歡道的長老,名喚鍾嶺。


    她似乎故意放出了力量在空中飄散,讓宋小河感到了一股壓力,胸口悶悶的。


    宋小河道:“不知我做錯了什麽,為何要被抓?”


    鍾嶺摸了摸自己塗滿蔻丹的指甲,輕輕瞥她一眼,“你沒資格問那麽多。”


    空中的力量越來越濃烈,宋小河的肩頭被壓上極重的力道,她險些沒有站穩單膝跪地,下意識用木劍撐了一下。


    沈溪山見狀,才知她承受著術法,一邊用指尖在她眉間輕點,一邊道:“雖說長安是鍾氏盤踞之地,但宋小河是我仙盟弟子,既有我在此處,你們休想動她。”


    柔軟的指尖在宋小河的眉心一觸,暖洋洋的靈力匯入,瞬間就將宋小河身上莫名的壓力給化解。


    絲絲縷縷,纏繞在宋小河惶恐的心頭,像是送來了巨大的撫慰力量,給她依賴,讓她鎮定。


    是了,雖然師父失蹤,事情突變,許多宋小河不知道的情況發生,鍾氏的矛頭也指在了她身上。


    但是沈溪山還在她身邊,那她就不是孤身一人。


    “長安城內,豈能有你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機會?”鍾嶺輕蔑一笑,“仙盟便是再霸道,也管不著我族內的家事。”


    沈溪山並不為懼,眉目輕緩地與她對視,溫聲道:“那你便動她試試?”


    夜風平地而起,帶著二月初的清寒,將沈溪山的衣袍吹鼓。


    他站得穩當,褪去溫潤氣質,變得鋒利無比,乃是任何人都不得輕視的存在。


    人人都讚譽他,卻無人知道沈溪山的實力究竟達到了何種程度,今天一整日的守擂,那麽多弟子上台挑戰,無人讓他使出真本領。


    冒然在此與沈溪山動手,誰都討不得好處,更何況他上頭還有個青璃上仙。


    鍾嶺緩了緩神色,嗤笑一聲,故意打趣道:“你這是修的哪門子無情道?”


    沈溪山不理。


    她又道:“行了,我也不與你廢話,宋小河必須跟我走一趟,否則即便是青璃親自來,鍾氏也不可能放人。”


    “為何事?”沈溪山問。


    “她師父梁檀,殺了我鍾氏族人,畏罪潛逃,如今下落不明,宋小河要帶去審問。”鍾嶺道。


    宋小河臉色一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我師父?他殺了誰?”


    “潯字輩的嫡長女,鍾慕魚。”鍾嶺笑了一下,紅唇輕啟,吐出殘忍的話語,“你的師娘。”


    仿佛一道巨雷從頭頂劈下來,將宋小河的心頭劈得七零八落,她顫聲道:“不可能。”


    “是與不是,你去了便知。”鍾嶺抬手,念動法訣,輕喝道:“束。”


    她袖中立即躥出兩束光芒,由符籙形成的繩索一下就纏繞出了宋小河的雙手,緊緊係上了結。


    宋小河嚇得渾身瑟縮,下意識用力掙紮了兩下,“放開我!”


    沈溪山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緩聲喚她:“宋小河。”


    她慌張地一抬眼,潤黑的眸中已滿是淚水,充滿懼怕,看著沈溪山。


    “你別怕,有我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你。”眾目注視之下,沈溪山將她往自己身邊拉了一步,低著頭看她,“先與他們走一趟,看看事情究竟怎麽回事,我陪著你。”


    宋小河突遭這種變故,腦袋亂成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幸好身邊有個情緒穩定,頭腦聰明的沈溪山,他知道如何安撫宋小河。


    此事非同小可,由於牽扯到了梁檀和鍾慕魚,宋小河不可能理智,但沈溪山深知,現在要做的不是反抗,而是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了解清楚。


    將她的雙手束縛住,從另一方麵來說,其實算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若是她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暴起,在鍾氏族人麵前使用了業火紅蓮的力量,那事情將更加難辦。


    沈溪山牽著她,用平穩的語氣給她鎮定,“跟著我。”


    宋小河落下幾顆淚,一隻手被牽住,溫暖踏實,另一隻手懸在空中,指尖不停地顫抖,心中已然亂成一片,無法思考。


    師娘體弱,從小到大宋小河見她的次數並不多,有時候連著三四年都沒機會見她一麵。


    但她的衣裳都是由師娘縫製的,幼年時她身體長得快,每年都要換很多套衣裳,一開始師娘的手藝並不精湛,縫的衣裳不大好看,還會開線。


    宋小河年紀小,並不懂那些,整天在泥巴裏打滾,像隻野猴子,衣裳髒了也是師父給搓洗。


    後來漸漸長大,師娘手藝漸漸熟練,宋小河也有了姑娘的模樣,師娘給她做的衣裳也花花綠綠起來。


    每逢春節前夕就是宋小河最期待,也最開心的日子,因為她知道師父會在那日將師娘給她做的新衣服帶回來,那一日宋小河哪裏都不會去,坐在櫻花樹下的秋千山上,望眼欲穿等著師父拿新衣裳回來。


    一件件親手所縫製的衣裳,匯聚而成,鋪滿了宋小河十幾年的歲月。


    突然有人告訴她,師父殺了師娘後畏罪潛逃,她如何能信?如何能接受?


    周圍亂糟糟的,宋小河茫然無措,緊緊靠在了沈溪山的身邊,汲取安全感。


    蘇暮臨見狀,雖然害怕這些個人界修仙大能,但還是毅然上前道:“小河大人,我跟你一起!”


    隨後他壓低聲音,悄悄說:“若是他們對你動手,我就帶你跑,雖說我打架的本領不太行,但是逃跑的本事一流!”


    宋小河恍然地點點頭,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鍾嶺命人抬走了受傷的鍾潯元,隨後揮手讓護衛開路,在不斷的喧嘩聲中,帶走了失魂落魄的宋小河。


    玲瓏塔前讓開一條寬闊的道路,鍾嶺走在前後,後麵跟著沈溪山宋小河與蘇暮臨三人,再往後便是排排護衛,周圍人伸長了脖子張望,皆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刺耳的鍾聲終於停下,夜色卻再不複之前的寧靜。


    宋小河雙手被束縛住,跟在沈溪山的身後,一同進了玲瓏塔內。


    一樓的大殿還是之前見過的模樣,寬闊富麗,所有燈同時亮起,將整個殿堂照得無比亮堂。


    就見前麵的台上坐著一排人,左右兩邊也站滿。


    當間便是鍾氏家主鍾懿盛,他兩邊坐著鍾潯之的父親鍾昌薪,以及族內名望最高的長老。


    再往旁邊排列,便是鍾氏的八大長老,無人缺席,比當時迎接沈溪山進長安來見禮時都齊全。


    寒天宗的宗主嚴仁立位於側座的首位,他身邊則坐著寒天宗的長老級人物。


    另外的,則就是一些千機派,玄音門的領隊人,身份略低,皆是站在兩側。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位於高座,便是仙盟審門的門主——左曄。


    男男女女混在一起,見到鍾嶺領著人進來,目光紛紛聚集而來。


    人數雖然不少,但仍舊顯得殿堂內空蕩蕩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嚴肅沉重。


    殿中寂靜得落針可聞,帶人給的壓迫力非一星半點,就連蘇暮臨也忍不住縮起腦袋。


    “宋小河。”正中央的家主鍾懿盛率先開口,大掌往座椅負手上重重一拍,喝道:“跪上前來!”


    兩邊的護衛應聲而動,同時出手要押宋小河到前麵去跪著。


    宋小河本能往沈溪山身後躲。


    隨後隻聽一聲嗡鳴劍響,強悍的劍氣在空中翻出氣浪,猛然朝周圍擴散,一柄泛著金光的長劍憑空而出。


    劍氣將想要上前來的護衛同時撞得翻倒在地,摔出去一丈遠。


    金劍緩緩旋轉著,懸浮在沈溪山的身側。


    “大膽!”一人喝道:“沈溪山,你一個小輩,竟敢在家主麵前放肆!”


    沈溪山略一抬眼,眉間染盡霜雪,冷得駭人,他道:“仙盟隻論功過,不論長幼,在確認宋小河有罪之前,她不會跪任何人。”


    少年不過歲及弱冠,渾身的氣勢卻滔天洶湧,即便麵對著一眾人界修仙望族中的大能,也一樣不卑不亢,冷麵從容。


    一柄凡劍立在身側,劍氣迫人,讓殿中所有人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當真是青璃上仙教出來的弟子,如此不凡,還未飛升便已經這般目中無人,待飛升之後,可還會惦念我們人界?”


    嚴仁立冷哼一聲,又道:“我寒天宗若出了你這般弟子,定會好好管教,折了一身傲骨再談修道。”


    沈溪山輕笑,卻是半點也不裝了,直言道:“放心,寒天宗氣運早已敗光,不可能再出我這種資質的弟子了。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今日第一個攻擂的弟子,似乎是寒天宗近年頗為看好的一位,怎麽在我手上還抗不過一招?這等資質,在仙盟也隻能是外門弟子,也就寒天宗當個寶。”


    話說得直白,往嚴仁立的心口上戳刀子,竟是半分不給寒天宗麵子。


    如今人界之中,仙盟立於山巔,沈溪山又立於仙盟的登峰,能拿長輩的身份壓住他的人,除了青璃之外,再無第二。


    便是在長安境內,鍾氏的掌心之中,誰又敢輕易動他?


    且不說江南沈氏的發難,便是青璃上仙那裏就不好交代,沈溪山擺出一副執意要護著宋小河的樣子,一時間鍾氏族人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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