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約莫能猜到宋小河讓他鎖好門窗的緣由,不過就是因為她晚上喜歡往人的床鋪上鑽。


    沈溪山就偏偏不鎖門,連帶著把窗子也敞開了。


    步時鳶給幾人準備了熱茶之後就回房休息了,梁檀吃飽後,也早早回房睡覺。


    蘇暮臨與宋小河在院中的桌前閑聊了一會兒,分食剩下的食物,待到月上柳梢,也各自回房。


    月明星稀,早春的寒風呼嘯,沒有蟲鳴的夜晚顯得格外寂靜。


    宋小河白天一直在趕路,雖說騎馬沒有多累,但一躺上床她的困意就如排山倒海,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先前的夜晚都是蘇暮臨盯著宋小河,一等她閉著眼睛爬起來就會立即將她叫醒。


    然而今晚的蘇暮臨卻進了房之後再沒出來,自然也就沒人攔著宋小河。


    沈溪山故意沒鎖門沒關窗,輕易就讓宋小河跑進了房中。


    次日一早,沈溪山還是先醒的那個。


    他偏頭一看,果然瞧見宋小河在他身邊躺著,蜷著身子緊緊挨著他的肩膀,把臉埋進被褥裏,露出白皙的耳朵。


    不知為何,沈溪山看到這一幕竟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想,這樣才對,這樣的宋小河才是正常的。


    他側身,把宋小河的臉送被褥裏挖了出來。


    悶得通紅,雙眼閉著,長而濃密的睫毛老老實實地貼在臉頰上,慢慢呼出一口長氣來。


    同床共枕本是旖旎之事,但由於沈溪山修的無情道,從原本的抗拒到現在的適應之後,便是跟宋小河親密地睡在一起,也沒有半分曖昧。


    他支著腦袋看宋小河,猜測她要睡到什麽時候才會醒來。


    她那時候就一直把喜歡小師弟掛在嘴邊,若是醒來看到她與自己分一個枕頭,也不知會有什麽反應。


    沈溪山想了想,驀地勾出個淡笑,覺得應當會很有趣。


    為此,沈溪山破天荒地在醒來之後躺在床上半個時辰沒動彈。


    待到卯時將將過半,宋小河的睫毛忽而顫動起來,擺動胳膊拉伸,一隻手去揉眼睛,顯然是要醒了。


    沈溪山等這會兒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馬上閉上眼睛,佯裝睡覺。


    宋小河的呼吸一下子輕了很多,身體的動作也瞬間僵住,發現了自己此時並不在昨晚睡覺的房間。


    她一轉頭,映入眼簾的就是沈溪山那張安寧的睡顏。


    發絲揉得有些許淩亂,稍稍遮蓋他的眉眼,但那顆眉間的朱砂痣卻依舊晃眼。


    宋小河隻看了這麽一眼,心髒瘋狂跳動起來,瞬間手腳發熱,感覺呼出的氣息都灼燒起來,往麵容耳根處蒸騰。


    她就是知道自己會在晚上的時候亂跑,所以昨日才特地提醒沈溪山鎖好門窗,不僅如此,她回去之後也將自己的門窗牢牢鎖上。


    就算是如此,也仍舊沒用。


    先前跑去沈策的床上醒來,宋小河隻覺得納悶,想不明白事情的緣由。


    然而現在卻讓她方寸大亂,隻是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她腦子裏完全就灌滿了漿糊,無法進行思考。


    沈溪山睡姿看起來很板正,隻穿了一件裏衣,薄薄的衣料擋不住他臂膀散發的熱意。


    宋小河隻看了幾眼,就口幹舌燥,難以平靜。


    若是讓小師弟醒來發現此事,怕是要壞事。


    宋小河心想著,貪戀地往他臉上看了幾眼,然後動作極輕地起身,想要在沈溪山醒之前悄無聲息離開。


    誰知這破床,稍微一動彈便響起相當響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房中拖出長長的尾音,突兀刺耳。


    “小河姑娘。”


    身後傳來輕喚,宋小河整個身體立馬僵住。


    這該死的破床。


    宋小河在心中怒罵。


    卻不知沈溪山早就醒了,就是為了看她的反應,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想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溜走,假裝此事不存在。


    先前扮作沈策的時候她還蹦著嚷著跟他吵,如今倒是一句話都不肯說,打算直接將此事抹去。


    不知道是這宋小河長能耐了,覺得從一個男子的床上醒來沒什麽問題。


    還是她怕惹上自己這個麻煩,才想偷偷溜走。


    沈溪山睜眼時就沒笑容,半坐起來看著她,目光直勾勾的,看起來十分認真,“你為何在此處呢?”


    他眸色深,平靜無波,完全窺不到其中的情緒。


    宋小河訕笑著轉身,幹巴巴道:“沈獵師,醒得挺早。”


    “不及你早。”沈溪山說。


    宋小河伸出手指頭,比了一下,“我也就比你早醒那麽一小會兒。”


    說著,眼睛就往他胸膛處晃了一下又一下。


    沈溪山的裏衣鬆散,敞開了精瘦的胸膛,白皙的膚色被裏衣襯著,引得宋小河總是看。


    “那小河姑娘這是打算做什麽?”沈溪山不動聲色地將衣襟合住,淡聲問。


    “我……”宋小河語塞,思來想去,說道:“我可以解釋。”


    沈溪山稍抬眉峰,示意她解釋。


    沒了半點平日裏那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給精致的眉眼添了幾分漠然,顯得相當疏冷。


    宋小河抓了兩把揉亂的頭發。


    她知道自己晚上不老實,所以衣裳穿得齊全,隻是睡了一覺之後揉亂些許,隱隱露出精致的鎖骨。


    麵容一片緋紅,連帶著耳尖都紅透了,漂亮的眼睛裏有些許慌張。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得的這個毛病,夜晚睡覺不老實,總往別人的床鋪上跑,所以昨晚才特地來跟你說要你鎖好門窗。”宋小河回頭看了一眼,見門沒鎖,窗戶大敞著,又道:“你好像沒鎖門。”


    沈溪山道:“屋中有味兒,我開窗散氣,從未有人敢闖我的房間,所以我從不鎖門。”


    宋小河嘟囔著:“那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我提醒過你了呀。”


    “我何時說過要怪小河姑娘?”沈溪山反問。


    宋小河一想,小師弟這性子脾性如此好,當然不會怪她!


    於是又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盛滿皎皎之色,說道:“我就知道沈獵師不會介懷,你放心,此事你知我知,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沈溪山問:“若是被別人知道了呢?”


    “若是有第三人知道,我就把他……”宋小河用手指往脖子上比畫,“做掉。”


    當然是句玩笑話,宋小河哪有殺人的膽子,平時殺殺妖怪就頂天了,此刻說出來也是緩和氣氛而已。


    然而落在沈溪山耳朵裏,卻被他當了真,當即臉色一沉。


    好哇,這宋小河為了不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都敢殺人滅口了。


    就這般如此著急地與他撇清關係。


    宋小河見他沉默,一時又怕他突然跟自己算賬,於是趕忙往外走,說道:“對不住啊沈獵師,不會有下次了。”


    沈溪山抬頭,目光跟過去,眼看著她推門出去,下一刻又猛地躥進來,用力摔上門,滿臉的驚惶失措。


    下一刻,外麵傳來梁檀的怒聲,“宋小河!一大清早你從誰的房裏出來?!”


    宋小河嚇得在屋中團團轉,嘴裏念叨著糟了糟了。


    忽而看見後頭也有一扇窗子,就趕緊跑過去把窗子拉開翻出去,跟沈溪山一句閑話的功夫都沒有。


    就算是如此,宋小河還是被逮住了。


    沈溪山穿戴好衣物出門時,就看見梁檀站在院中正訓著宋小河。


    宋小河低著頭縮著腦袋,不敢吱聲。


    不過聽梁檀所訓的內容,應該是讓宋小河糊弄了過去,他隻以為宋小河是早上起來又跑去了沈溪山房中,並不知是昨晚跑去在他床上睡了一夜。


    見沈溪山出門,梁檀也停下了訓徒,轉頭朝沈溪山歉然一笑,“溪山啊,我這徒弟平日裏野慣了,有些不守規矩,一大早去你房裏叨擾你,你莫生氣計較。”


    宋小河悄悄抬頭,給他使眼色。


    沈溪山言笑晏晏,“無妨,我早就醒了,不算叨擾,況且小河姑娘是為正事尋我。”


    梁檀狐疑地看了宋小河一眼,不大相信自己徒弟嘴裏還能出正事,便問道:“何事?”


    “小河姑娘昨日看出了這鎮上的門派有些蹊蹺,打算與我一起潛入門派之中探個究竟。”沈溪山語氣稀鬆平常,扯謊時麵不改色,任誰也看不出他是在胡謅。


    梁檀頗覺得稀奇,就轉頭問宋小河:“你看出什麽蹊蹺了?”


    這一下可把宋小河給問住了。


    她哪裏看出了蹊蹺,依稀隻記得作業沈溪山高深莫測地說出了一句這門派的本身出了問題,別的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憋了半天,說道:“我覺得那門派很不對勁。”


    梁檀往她腦袋上敲,“說點有用處的話。”


    宋小河捂著腦袋,一時著急,腦子急速轉動,慌忙道:“這門派與鎮中百姓相依相存,鎮上的人若是被妖邪殺光,門派自然也會滅亡,他們不可能見死不救,除非、除非……”


    靈光一現,宋小河隻感覺醍醐灌頂,聲音都揚起來,“除非是門派自身也出了問題,否則根本不會對鎮上的事坐視不管!”


    沈溪山勾起個笑。


    宋小河歪打正著,說對了答案。


    梁檀神色恍惚片刻,道:“竟是如此?”


    宋小河急急道:“那我和沈獵師就去門派中探個究竟,師父你就帶著蘇暮臨和鳶姐去周圍看看,究竟是個什麽妖邪將鎮上的人殺了那麽多,按照仙盟律法,傷害無辜凡人逾三十,便是惡妖,斬惡妖平亂事,為死去的無辜之人報仇,庇佑凡民安寧,乃是我們仙盟弟子的職責!”


    “行了別貧了。”梁檀道:“那今日我們便分頭行動,你莫要給沈獵師添麻煩,小心行事,一切聽指揮,知道了嗎?”


    宋小河立即昂首挺胸,鬥誌滿滿道:“知道!”


    沈溪山下了階梯往外走,行至門前時,步時鳶端著茶盞出來,站在簷下喚道:“沈公子。”


    他回頭,“步天師何事?”


    “出了門往右拐,繞個遠路去那門派。”步天師幽幽道:“祝願你們行事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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