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碰到的人投來各種目光,還有不少人與沈溪山攀談,他皆是微笑著頷首為應,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


    宋小河找來找去,也沒看到沈策,於是悄悄對蘇暮臨道:“你去把沈策找來。”


    蘇暮臨看了眼在前麵走的沈溪山,心說那我得有多大的能耐。


    但他沒敢說出來,隻點頭應了,轉身溜走。


    雖說一直在東張西望,但宋小河像條小尾巴一樣緊緊跟著沈溪山,完全沒有落下距離,沈溪山原本還擔心她跟丟,結果回頭一看,人還老老實實的在身後。


    沈溪山將宋小河帶去了一處偏僻安靜的地方,周圍終於清靜下來了。


    他轉身站定,就看到宋小河站在他對麵,睜著一雙大大的杏眼,眼中滿是歡喜,耳朵尖也紅紅的,直勾勾地盯著他。


    沈溪山就問:“小河姑娘在找誰?”


    宋小河回答:“沈策,我的一個同伴。”


    沈溪山眉尾輕動,“找他所為何事?”


    宋小河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先前你的朝聲劍斷在了酆都鬼蜮,劍柄上的玉佩被他拿去了,所以我想去找他要回來還給你……”


    不知為何,沈溪山聽到這話後心情竟然變得極其微妙。


    作為沈策,他有點生氣這一路與宋小河共患難共生死,交情到了如此地步,她竟然還會為了一個男人從他手裏摳東西?


    而作為沈溪山,他又想,宋小河當真就如此喜歡我,竟為了我連有過生死交情的同伴都不給麵子。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不該生氣。


    “不必,玉佩我已丟失,誰撿到便是誰的。”沈溪山道。


    “不行!那玉佩不是凡品,怎可輕易丟掉。”宋小河頗為堅持,攥著拳頭說:“再說了,不問自取即為偷,我決不允許我宋小河的朋友是個小偷!更何況他先前品行就不端,現在好不容易改正了,不能讓他回到從前。”


    沈溪山的眉眼染上粲然的笑意,更襯得眉間朱砂精致,仙姿玉容。


    他道:“他如何品行不端了呢?”


    宋小河說起此事就來勁,“那可有的說了,當初我被罰到外門時,他……”


    為了爭取與小師弟多相處一段時間,宋小河從那一根砸在她腦門上的樹枝說起,細細將沈溪山當初的“惡行”說給沈溪山自己聽。


    沈溪山麵上笑如春風,一副極有耐心地聽著她講話的樣子,實際上快被氣死。


    第55章 斷情禁咒初現端倪(一)


    “當時的情況太危機了, 我一人對戰數百隻凶惡至極的妖怪,還要盯著那作惡的羅韌,若非我資質特別, 在關鍵時候悟道覺醒, 將妖邪盡數斬殺, 否則那趟酆都鬼蜮之行, 我們怕是無人生還。”


    宋小河做了一大堆的鋪墊, 最後才說:“所以當時我實在無暇顧及朝聲劍, 沒承想就那麽被折斷了……”


    沈溪山笑眯眯地看著她, 說:“此事怪不得小河姑娘,分明你那同伴用朝聲劍與羅韌交手,不敵才致使劍斷不是嗎?”


    宋小河點點頭, 就說:“一人做事一人當, 絕對是他弄斷了那把劍,便是到他麵前他也會承認的。”


    沈溪山道:“這麽說來, 他也算是有擔當之人。”


    宋小河說:“此事他賴不得,很多人都親眼看見的。”


    沈溪山站在這裏, 聽她從當初外門那會兒的相遇時, 他丟下那根樹枝砸她腦門開始, 一直說到了在酆都鬼蜮他與羅韌打架時折了朝聲劍,沒從她嘴裏聽到自己的一句好話。


    若非他從小練就的忍耐力驚人, 換作尋常人, 早就氣得原地坐化了。


    沈溪山聲音溫柔地問:“聽小河姑娘所言, 這沈策果真是個品行不端,行事卑劣之人?”


    蘇暮臨來的時候, 就正好聽到了這一句。


    沈溪山笑得滿麵春風,低眸看著宋小河, 輕聲細語說話的模樣落在蘇暮臨的眼中,也變成了笑裏藏刀,無比凶殘的樣子。


    竟不知宋小河與他說了什麽,能讓這句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蘇暮臨嚇得魂飛魄散,生怕下一刻宋小河就點頭說是,於是立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嗷——”


    宋小河其實剛想說沈策也沒有那麽糟糕,雖然一開始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好人,不過這一路走來,宋小河覺得他早已洗心革麵,改過自新了,還沒說出口,就被身後突然傳來的叫聲給嚇了一個激靈,差點蹦起來。


    她驚詫地轉頭,就見蘇暮臨正猛地朝這邊衝過來,大有一頭把她撞死之勢,宋小河沒想到他突然發瘋,一時間愣住了,怔怔地站著不躲閃。


    然而她就站在沈溪山的麵前,不過三尺的距離,見蘇暮臨瘋了似的衝過來,他順手就扣住宋小河的手腕,將她往身邊一拉,是下意識的動作。


    蘇暮臨就撲了個空,整個人摔到地上去,滾了兩個跟頭又爬起來大喊:“小河大人!我有要事稟報!”


    宋小河卻全然沒在意這句話,隻愣愣地低著頭,看著沈溪山握著她手腕的地方。


    他掌心幹燥溫暖,手指修長,一下就能將宋小河纖細的手腕整個圈住,貼著皮膚傳來親昵的溫度。


    她微微抿唇,緊跟著耳朵尖就紅了。


    “小河大人!!!”


    蘇暮臨在她耳邊吼了一聲。


    宋小河嚇得差點起飛,緊閉眼睛捂住一隻耳朵,氣道:“你喊什麽喊?”


    沈溪山順勢收回手,掃了蘇暮臨一眼,笑意未達眼底。


    蘇暮臨縮了縮脖子,壓低聲音說:“我有要事稟報。”


    宋小河一聽是要事,心說難不成找到沈策了,於是趕忙道:“快說啊。”


    可蘇暮臨哪有什麽要事,本身宋小河給他這項任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他上哪整來一個沈策?


    隻是方才為了阻止宋小河說出那些惹怒沈溪山的話,情急之下沒過腦子才喊出來的。


    現在一問,蘇暮臨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難道要跟宋小河說他方才去轉了一圈,順便吃了兩個雞腿?


    宋小河正疑惑地盯著他,等著他說話,而沈溪山的目光看起來也十分不善,估計肚子裏已經憋了不少火。


    箭在弦上,他思來想去,撩開了自己的外袍,露出褲子,指著膝蓋處破的大洞說道:“方才摔了一跤,把我的褲子摔破了。”


    宋小河與沈溪山同時低頭看去。


    就見蘇暮臨的膝蓋處果然破了個洞,但並無傷勢。


    “蘇暮臨!”宋小河氣道:“我是不是很久沒揍你了?敢耍我?這就是你說的要緊事?”


    蘇暮臨趕緊抱著頭往後退了兩步,又道:“還有還有,我沒找到沈策,他應該是……”


    說著,他瞟了沈溪山一眼。


    心說你再袖手旁觀,那就別怪我說出來大家一起死!


    宋小河毫無察覺,隻道:“應該是什麽?說話怎麽說一半就停了?”


    “小河姑娘。”沈溪山總算是開口,溫聲喚她。


    宋小河轉頭,一個笑容就出現在臉上,“嗯?”


    沈溪山從袖中拿出了那塊玉佩,說:“方才我忘記了,你那同伴已經將玉佩歸還,並且已經離開此地。”


    “啊?”宋小河神色微變,稍稍瞪大眼睛,驚詫道:“他走了?”


    玉佩的確是朝聲劍上的那個不錯,看來沈策是真的歸還,但他再一次的不告而別,讓宋小河十分鬱悶。


    “他怎麽又自己離開了?”宋小河微擰眉頭,看起來有點不開心了,“上回我睡了很久,他走了也就罷了,但是這次我不過才睡了幾天,他都等不得嗎?他去了哪裏?他不也是仙盟弟子,不應該與我們一起回去的嗎?”


    她低著眼眸,喃喃道:“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問他。”


    說著,她忽而想起來有共感咒在身上,何須再去找他人?


    於是抬頭,對沈溪山道:“沈獵師你且等等,我問問他去了何處。”


    沈溪山腦子轉得快,一聽她這話,就知道她要啟動共感咒。


    騙了這麽久,萬不可在此時露餡,否則這事兒可有得鬧了。


    他趕緊說:“他臨走時說了,有要事在身,所以不得在此處停留,不過他將所有事都告知了我,你有何疑問盡可問我。”


    宋小河一聽,竟然有幾分扭捏,“如此麻煩你,會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沈溪山心說你少說兩句我的壞話就行了。


    麵上卻笑得溫和,道:“不麻煩,左右我也閑著無事。”


    蘇暮臨見沈溪山將此事圓過去了,暫時鬆了口氣,本想留下來盯著宋小河,免得她在無意間又說什麽惹怒沈溪山的話,卻不承想沈溪山忽而朝他看了一眼。


    那眼神裏帶著明晃晃的逐客令。


    蘇暮臨思來想去,心道便是為了小河大人也要硬氣一把!於是打算硬著頭皮假裝看不懂沈溪山的意圖。


    “不承想人間的冬日如此寒冷。”沈溪山忽而開口,像是感歎地說了一句。


    宋小河仰頭,看著飄落的小雪花。


    她穿得厚,裏衣加棉,外衣還裹著狐狸毛,加之剛睡了幾日醒來,體內靈力充沛,並未感覺到寒冷。


    她道:“沈獵師若是冷了,我們便去屋內坐著吧。”


    沈溪山就說:“無妨,我殺兩個小妖熱熱身便可。”


    “我走了我走了。”蘇暮臨立即擺手告辭,縮著脖子溜走,“我去給小河大人拿點吃的,她睡了幾日沒吃東西呢。”


    宋小河轉頭看了蘇暮臨一眼,道了句莫名其妙,然後對沈溪山道:“還是回房吧,此處恐怕沒能讓沈獵師熱身的小妖了。”


    沈溪山倒沒再推辭,跟在宋小河身後,兩人又回了靈域石內的客棧。


    宋小河提著裙擺上樓,二話沒說就把沈溪山帶到了自己的房前,推門進去,還道:“快進來坐,我給你倒熱茶!”


    沈溪山站在門口生氣。


    這個宋小河可真是色迷心竅,從未對他如此諂媚過。


    房中添了爐子,宋小河將其點燃,又關上了窗,熱氣慢慢在房中彌漫。


    沈溪山坐下之後,熱茶就擺在他的麵前。


    宋小河脫了厚厚的外袍,露出裏麵的孔雀藍的狐裘坎肩,踮著腳將外衣掛在屏風上,雙手高舉時袖子滑下來,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身上沒有什麽華麗的飾品,隻有左手戴著水青色的玉鐲,發辮上係著四個小銅板,手上那個戒指還是他送的,而今從夏國走了一趟,頭上的兩個丸子發髻多了織金的長發帶。


    衣裳的顏色倒是鮮豔純粹,很襯膚色。


    沈溪山安靜地看著她在房中忙活,直到她在對麵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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