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純屬就是汙蔑了,但沈溪山並不理會,隻道:“我要睡覺了。”


    “先不睡。”宋小河道:“我有話跟你說。”


    雖然嘴上說著睡覺,但壓著門的手也沒有多用力,輕鬆就讓宋小河擠進來。


    她很是體貼地將門關上,道:“哎,你是不是有那什麽隔音的符籙啊,在這門上貼一張,免得有人偷聽咱們說話。”


    “不必麻煩,每個房間的門上都有附靈。”沈溪山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之後道:“有話就快說。”


    宋小河拍了兩下門,確認關好之後,有片刻的停頓,隨後一轉頭,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她走到沈溪山的邊上,嘿嘿笑道:“我方才可瞧見了,雪萱仙姬找你是為何?你們原本就相識?”


    房中點了燈,散發的光好像全被宋小河的眼睛給收了過去,顯得她那雙眼睛晶亮。


    沈溪山直接答道:“不認識。”


    宋小河問:“那她找你是做什麽?”


    沈溪山:“打聽你。”


    宋小河滿目疑惑:“什麽?”


    “她就是來打聽,究竟是什麽人物敢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與鍾氏結梁子,抹黑仙盟的臉麵不說,還為仙盟添了筆糊塗賬。”沈溪山坐下來,輕笑著看她,“好回去找到你師父,告你一狀,狠狠懲治你。”


    這麽一說,宋小河立馬就知道害怕了,她趕忙在沈溪山的旁邊坐下來問,“你沒有告訴她我師父是誰吧?”


    “就算不說,她查不到嗎?”沈溪山反問。


    “我師父早已隱居滄海峰,仙盟內知道他的人不多的。”宋小河道。


    沈溪山想起先前她總是將小師弟掛在嘴邊,便趁機道:“你先前總把沈溪山喚作小師弟,我當你師父是青璃上仙呢?”


    宋小河麵色如常地回答:“我比他入仙門早了一年,就算與他拜於不同師門,但都是仙門弟子,我喚他一聲師弟有何問題?”


    如此一說倒也沒問題。


    沈溪山沒再接話,房中寂靜了片刻,隨後宋小河又湊過來,低聲問道:“我心悅小師弟的事,你沒告訴別人吧?”


    他眉目輕動,瞥了宋小河一眼,“有何值得我宣揚?”


    分明到了他跟前,宋小河自己都不說的事,他又怎麽可能去跟別人提。


    宋小河說:“那你可別說出去,別人都不知道呢。”


    沈溪山回想起先前她在自己麵前的那副規矩模樣,除卻眸光直白熱情了點,其他倒是沒什麽異樣,一晃神,他下意識道:“倒也看不出來你心悅他,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怎麽可能!”宋小河說著話,手不自覺就攀上了他搭在椅靠上的胳膊,與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在滄海峰的樹下埋了很多東西,那都是要送給小師弟的。”


    沈溪山問:“你送了嗎?”


    宋小河道:“還沒有,現在還不到合適的時機。”


    沈溪山又問:“那什麽時候是合適的時機?”


    宋小河思考了一下,許是不知道這問題怎麽回答,便不耐煩道:“你問這麽多幹什麽?我何時送跟你又沒關係。”


    沈溪山沉默。


    他記得那棵在反季節也盛開得茂盛的櫻花樹,碩大的樹根之下,確實有新土翻過的樣子,可以想象宋小河經常會把東西藏在那下麵。


    滄海峰的風景確實不錯,沈溪山曾坐在秋千上等宋小河的時候,細細地欣賞過。


    宋小河在那地方長大,也難怪會養成這麽個性子來。


    “你來找我就為了說這些?”沈溪山開始下逐客令,打了個哈欠佯裝起身,“說完了就走吧。”


    “等等,我可是為了正事而來。”宋小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起來,“我想……讓你教我劍術。”


    “你又不是劍修,何以跟這劍過不去?”沈溪山疑惑地問。


    “因為小師弟是劍修啊。”宋小河回答得十分理所當然,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意,“我看他用劍,便也想學。我本來想成為個劍修的,但是我師父不會用劍,也教不了我幾招劍法,所以我隻能修法術。”


    但實際上,宋小河前十來年受著身上封印的困擾,也沒學成幾招法術。


    她的劍術,與她的法術可稱得上是旗鼓相當。


    “你可以拜別的師父,反正你的法術也一般,重學劍法當個劍修也不是不行。”


    “不行。”宋小河斬釘截鐵地拒絕,“我隻有這一個師父,不拜別的。”


    “那你還讓我教你?”


    “隻是同門之間的互幫互助罷了。”


    沈溪山倒還真考慮了一下。


    若是宋小河有學劍的天賦,他親自教幾招也不是不行。


    可問題在於,回了仙盟之後,沈策此人便不存在了,還要如何教她?


    難不成還要白天扮作沈溪山,晚上扮作沈策?


    宋小河見他一直猶豫著,也不說話,輕哼了一聲,佯裝難過道:“好歹你我二人一同出生入死,現在讓你教我幾招劍術,便如此猶猶豫豫,此番無情之舉,甚傷小河之心。”


    如此扭捏作態,惹得沈溪山多看她兩眼,說道:“要教你,也隻能等了卻眼前這事,回了仙盟之後再說。”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宋小河麵上一喜,篡改他模棱兩可的發言,立即將此事拍板,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可不準反悔。”


    沈溪山目送她出門,門關上後,整個房間安靜下來。


    一股疲倦侵襲了沈溪山。


    他自從得知宋小河一行人出發之後,便下山追趕,每日隻休息兩個時辰左右。


    再是如何用靈力支撐,也做不到連續那麽多日的不眠不休,到了這裏,他自然也感到困倦。


    沐浴淨身之後,沈溪山換了身幹淨衣裳,躺上床睡覺。


    如此放鬆警惕,儼然是忘記了先前在靈船上的遭遇。


    夜半子時,萬籟俱寂。


    整座村莊傍山而存,坐落在荒僻之地,以至於天黑之後,除了風聲之外偶爾還會傳出幾聲狼嚎。


    靈域門外,有十數弟子守夜。


    這些個靈力低弱的弟子,並無傍身的靈器,又不舍得浪費靈力來抵禦仲冬的寒氣,於是便裹著身上的棉衣聚在一起,生了火堆取暖。


    時不時在議論一下仙門閑事,以此來提醒精神,驅逐困倦。


    月色皎潔,時而飄過幾朵雲,掩住月華,大地暗下來,隻餘下照明的燈光。


    忽而有一人影,出現在路的盡頭。


    “哎,那是誰啊?”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路那邊站著的人。


    幾個弟子望去,同時瞧見,紛紛站起身來,保持著警戒。


    “去瞧瞧?”其中一人提議道。


    村中的人應當早就休息,半夜還出現在路邊站著的,恐怕不是什麽正常人。


    幾人紛紛將武器拿在手中,提了一盞燈,結伴往前走。


    隨著燈光將地麵的陰影照亮,一步步往前驅趕黑暗,很快就靠近了那個站著的人,瞧清楚了輪廓。


    的確是個人沒錯,身上還穿著布衣,頭發隨意被發帶束著,像是村裏的男人。


    但他低著頭,看不清麵容,一動不動。


    “喂。”有個弟子試著喊了一聲,“你是何人,為何大半夜不睡覺站在此地?”


    那人並不回應。


    寒風無孔不入,直往人的棉衣裏鑽,幾人都打了個冷顫,不知是嚇的,還是凍的。


    這場景實在詭異。


    一人膽小,提議道:“要不還是別管他了吧,我先前聽說過,有些人就是會在睡夢之中撒癔症,下床亂走,你看這人鞋都沒有,很有可能是睡夢中跑出來的。”


    “但是凡人沒有靈力護體,若是在這站一夜,會不會凍死?”


    “凍醒了,自然就回去了唄。”


    幾人商量著,最終還是不打算管了,陸續轉身回去。


    最後那人多看了兩眼,正要轉身時,卻見那人突然動了一下。


    隻聽“哢吧”一聲脆響從那人的脖子處傳來,他的頭猛然抬起來,恰逢雲不遮月,那樣一張麵目猙獰,枯瘦如骨的臉瞬間露在月華之下。


    “啊!”那弟子當即發出一聲慘叫來,劃破了夜的寧靜。


    叫聲傳入耳朵的瞬間,沈溪山就醒了過來。


    下一刻,他就感覺胳膊處壓著什麽東西,呼吸聲近在咫尺。


    這種經曆相當熟悉,此刻已經嚇不到剛醒過來的沈溪山了,他用靈力點了燈,低頭一看,宋小河果然就睡在他的旁邊。


    宋小河睡覺的時候尤為乖巧,與她白日裏旺盛的模樣大不相同。


    此刻她也麵朝著沈溪山側臥著,雙手蜷在胸前,分了他的半隻枕頭,像是自己尋了個非常舒服的姿勢,睡得正香。


    兩個人的體溫將被窩暖得熱烘烘的,暖紅了宋小河的臉。


    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美夢,眉目都是喜悅之色,嘴角還微微翹著,實在乖順。


    這事兒實在太蹊蹺了。


    假設先前是他靈力被封,所以才差距不到宋小河的靠近,不知她究竟是何時進了房的。


    但現在他已經全然恢複,就連靈域門外的叫喊都能立即聽到,沒道理察覺不到宋小河來此處的動靜。


    隻是他還來不及細想,下方又接連傳來叫喊聲,伴隨著打鬥的聲音,顯然是出了什麽變故。


    他一起身,隻覺得衣襟一墜,頭皮傳來微微痛楚,低頭看去才發現宋小河其中一隻手竟然攥住了他的衣裳,連帶著一起捏住了他的幾縷發。


    這麽一拽,宋小河自然也給拽醒了。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都還沒睜開看一眼,語氣裏帶著睡眠不足被吵醒的煩躁,“什麽人啊!”


    沈溪山沉默著下床,手一揚就召來了衣裳,動作十分利索地穿上,合攏衣襟的時候轉頭去看,就見宋小河正盯著他,滿臉的疑惑不解和不可置信。


    “我怎麽……”她轉頭瞧瞧,憋了半晌,才憋出下半句,“又來你房間了?”


    說話間竟是比沈溪山還要崩潰,“到底是什麽情況啊!我分明在我床上睡得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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