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聲是沈溪山十二歲生辰那日,從天陣中召喚出來的,據說當日彩雲漫天,百鳥齊鳴。


    之後它在沈溪山的手中斬妖邪,敗仙門,成為人人讚譽的劍修天才,連帶著朝聲也水漲船高,成為一柄聲名赫赫的寶劍。


    這是沈溪山的劍,現在落在了她宋小河的手中,就絕不能讓別人給搶走。


    她在地上摸索了一陣,劍還沒找到,視線之中突然出現一雙黑色長靴。


    宋小河立即戒備地抬頭看去,看見站在麵前的是沈溪山,那股子炸毛般的警惕才消散。


    她搖著身子站起來,指了指他的嘴邊,“你流血了。”


    沈溪山顯然也被那道雷傷得不輕,抿著的嘴角盡是殷紅的血,白俊的臉上也沾了灰塵,看起來有些狼狽。


    宋小河就更不用說了,臉上蹭滿了灰塵,側臉還有血痕,灰頭土臉的身上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


    最顯眼的還是她的雙耳,血從耳洞裏流出來,染紅了白皙的耳垂,往下滴著。


    但她的眼睛依舊亮得出奇,看起來並沒受什麽重傷。


    沈溪山壓著眉頭,看起來像是強壓著怒火,他張口說了什麽,宋小河聽不見。


    她著急找劍,錯身要繞過沈溪山,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頓時讓宋小河覺得了疼痛,下意識“啊”了一聲,緊接著耳朵就被捏了一下。


    瞬間,宋小河能聽到聲音了。


    先是呼嘯的風聲灌進耳朵裏,然後就是此起彼伏的痛吟,那是躺在地上的妖族發出來的。


    其後就是沈溪山隱怒的聲音,“你召雷不會掂量著分寸嗎?是打算把你自己也炸死?”


    宋小河自己身上還疼著呢,被這麽一凶,頓時也生氣,“他們要搶我的東西,我能有什麽辦法?”


    說來也有幾分委屈,“我也被炸飛了啊,劍還脫手不知道甩到哪裏去了,你別擋著我,我要去找劍。”


    沈溪山沒死在火海裏,差點被宋小河這一道雷給炸死,不動氣那是不可能的。


    但宋小河自個也傷成這樣,況且方才的確是妖族逼她,她才會如此,沈溪山再是如何是冷血,也不至於這般是非不分。


    他又攔住了想要負氣離開的宋小河:“你耳朵聾了。”


    宋小河還以為他在罵自己,結果就見他一抬手,在她的耳朵上蹭了一下,而後宋小河的世界又安靜了,什麽聲音都不剩下。


    她抬手一摸耳朵,指尖就一片血紅。


    宋小河怔怔看了片刻,才意識到她真的被方才那道雷炸聾了,什麽都聽不見了。


    “無妨。”她隨手蹭了蹭指尖上的血,也不在乎這點汙跡了,表情還算鎮定,“醫仙閣可以治好我,隻要我回了仙盟,什麽傷都能治好。”


    垂下去的手藏進袖中,攥緊了拳頭。


    “你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沈溪山的聲音又鑽進耳朵裏。


    宋小河驚奇地瞪大眼睛,她發現自己又能聽見了,一轉頭就在自己的肩頭上看到了一張符籙。


    “哇,這是什麽?”


    “靈符。”沈溪山道:“先答我的話。”


    宋小河撇嘴,“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你為何還問?”


    “那你既然是來救人,可知如何救,去哪裏救嗎?”


    “不知道。”宋小河說:“我本以為一來就能看到小師弟,卻不想這裏如此之大,看來還得找一陣。”


    沈溪山閉了閉眼,平複了一下脾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現在距子時不足兩個時辰,你十七歲的生辰馬上就到,死期將近,若是你想在子時之前找到他,最好跟著我。”


    他算是想明白了,先前他隻以為這個看起來蠢笨無比,靈力微弱的宋小河一到了鬼蜮就會死的很快,然而實則她擁有巨大的殺傷力,絕對是個隱患。


    若任由她在鬼蜮胡作非為,隻怕會將這裏攪得天翻地覆,而他也無法達成自己的目的。


    必須得帶著她才行,限製她胡鬧才行。


    “這靈符可暫時讓你的耳朵能聽見聲音。”沈溪山道:“跟著我,我有辦法幫你救他。”


    這話說起來也挺奇怪的。


    沈溪山從未想過,他會幫別人來救自己。


    有人結伴,宋小河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的,況且與那些妖族相比,沈策姑且算作同一陣營之人。


    宋小河沒有立即答應,拿喬道:“我可以答應,不過你要先幫我找到朝聲。”


    沈溪山知道她得了便宜還賣乖,但並未計較,轉頭從一塊廢墟之中扒出了朝聲劍,丟給宋小河。


    宋小河高興地接住,將劍柄上的玉佩和流蘇擦了擦,然後寶貝似的抱在懷中。


    幸好沒有丟。


    這一路風風雨雨,宋小河憑借著一腔莽撞跑來了這裏,被嘲笑,被看不起,被算了一卦死劫。


    找到這把劍,也算是給她心理上一個巨大的慰藉,不至於落得兩手空空。


    沈溪山沒空看她抱著劍傻笑,衝她擺了下手,“跟緊我。”


    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那道雷的動靜太大,絕對會將夢魔給引來,必須快點離開。


    “蘇暮臨在哪?”宋小河跟著他的腳步,忽而說道:“沈策,你快找找他。”


    沈溪山佯裝聽不見。


    幫她找了劍,還要找人?


    拿他當什麽使喚呢。


    宋小河卻是個不安分的,上前兩步拽了拽他的衣袖,“沈策……”


    沈溪山不耐煩,剛想甩開她的手讓她安靜點,卻忽而聽得利風襲來!他手腕一轉,幾乎是下意識地扣住宋小河的手腕,將她猛地向前一拉。


    下一瞬,白光所化的利箭就貼著宋小河的後腦勺而過,削下幾縷碎發。


    宋小河踉蹌了幾步,攀著沈溪山的胳膊堪堪站穩,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轉頭,就看見白絨站在前方不遠處,手掌中跳躍著白色的光芒。


    她在雷降時用法訣保護了自己,是以看起來並未受傷狼狽,但她手下有不少人被雷炸得倒地不起,受了內傷。


    這都是他們輕視麵前這個人族少女的後果。


    妖族沒有人界那麽多條條框框的規矩,想來信奉著有仇必報,有恩看心情報的行事準則,況且這裏又是不屬於人界境內的酆都鬼蜮,更加沒有任何規矩約束白絨。


    憤怒之下,她便對宋小河下了殺手。


    幾支白色光芒化作的箭飛刺而來,直奔宋小河的命脈之處。


    她下意識舉起了握著劍的手,做出防禦的姿態。


    隨後就聽得耳邊響起劍出鞘的聲音,恍然間,宋小河看見身旁的人將朝聲拔出,鋒利的劍刃在微弱的光芒下泛著森冷的光,發出嗡嗡爭鳴。


    沈溪山抽劍的動作熟練而自然,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夾了一張符籙,朝劍刃上一抹,細微的金光頓時自劍刃溢出。


    他持劍,擋下幾個飛來的白箭,劍刃發出尖銳的聲響。


    妖風撲麵而來,吹鼓衣袍,掀飛長發,給沈溪山的眉目染上幾分肅殺之氣。


    宋小河往後挪了兩步,站在了他身後的位置。


    她的目光怔然,有些呆了。


    不知為何,她從後麵看去,沈策持劍的身影竟然讓她產生了一種與小師弟相像的錯覺。


    “滾開!你還有用,我暫時不殺你。”白絨凶戾地盯著沈溪山,雙手開始變幻成利爪,頭頂生出一雙兔耳,慢慢變化出妖族的樣子來。


    沈溪山冷眸一抬,“恕難從命。”


    朝聲爭鳴作響,金光覆滿劍刃,在周身形成了一股無形劍氣。


    宋小河感覺到了。她抬起手,去觸摸周圍飄蕩的微風,風中滿含殺氣,是朝聲在警告對方。


    但是太微弱了,這點劍氣完全不能震懾白絨。


    她想起小師弟的劍氣。


    小師弟在仙盟之內鮮少出劍,讓宋小河撞上的機會則更是稀少,偶有那麽一次她幸運地撞上小師弟出劍。


    劍氣震蕩,直衝雲霄,方圓十幾丈的人皆能感受到朝聲散發的,無比強勢的劍意。


    宋小河拔出自己的木劍,突然上前一大步,伸手將他擋在身後,說道:“你退後,讓我來對付她!”


    沈溪山疑惑地看她一眼,“還沒到子時,不必這般迫不及待出來找死。”


    宋小河道:“你不用管,待會兒我與她動起手來,你隻管跑就是。”


    大有一副舍生取義的氣勢。


    “那你是打算再召一道雷,徹底把自己炸死嗎?”沈溪山問。


    宋小河倒沒有這個打算。


    玉葫蘆裏的雷,用一點少一點,能不用宋小河就省著,方才在山洞裏就是省了一下,結果讓蘇暮臨把她耳朵給炸聾了。


    沈策也受了傷,再與這妖怪鬥下去,即便是險勝也得不償失。


    但是,她手裏還有幾張隱息符和瞬息千裏,打不過,可以跑嘛。


    然而這邊兩人還沒說兩句,那邊的白絨卻已不耐煩,催動妖力化作光影朝宋小河攻擊。


    宋小河躲得非常快,整個人靈活地往地上一滾,站起來的時候才想起來她躲開之後,那攻擊就奔著沈策去了。


    方才還大義凜然地要保護沈溪山的宋小河心虛地看他一眼。


    幸而沈溪山壓根就不信任她的能耐,一直戒備著,妖力打來的瞬間,他就祭出符籙化作光盾抵擋。


    擋了攻擊之後,沈溪山卻突然就將劍氣收斂起來,唇角勾出個笑。


    笑裏帶著怒意,眼眸冰冷的很,“早知道這麽麻煩,該讓你們死在鬼蜮外才對的。”


    白絨怒道:“狂妄的小子,既然你不肯讓開,那便跟她一起死!”


    沈溪山懶聲道:“別著急啊白司長,棘手的可不是我,你且先回頭看看。”


    忽而一陣陰風襲來,周圍的溫度猛然下跌,凜冽的氣息直往毛孔裏鑽,宋小河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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