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正睡著,聽到了那煩死人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做了噩夢,結果睜眼一看,她還真就站在樹下,仰著臉睜著一雙大眼睛看他。


    “又怎麽了?”沈溪山非常納悶,“陰魂不散是不是?”


    沈溪山如今靈力被封,改了樣貌,還以沈策自居,已經不是仙盟那個眾星捧月的沈溪山,自然不必將溫文爾雅的外皮掛在身上了。


    他開始反省,是他表現得不夠凶惡嗎?為何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麵前湊?


    “你走運了。”宋小河說:“我知道你想混入仙盟那批前往秘境的隊伍裏,我回去細想了一下,決定不向師長們揭發你的惡行,作為交換,你要帶上我。”


    沈溪山揚起一條眉毛,“你去告發啊。”


    宋小河就自說自話,“咱們畢竟是同門,和氣生財。”


    她盤腿坐下來,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張紙展開,“我在內門,獲得的消息比你的多,這是他們的行動地圖。”


    沈溪山聽聞,就跳下來,落在邊上,往紙上看,“地圖你都能找來?”


    “那當然,我在內門的人緣是很好的!”宋小河頗為自豪。


    其實是她和師父經常去醫仙閣治療小毛病,所以宋小河跟醫仙閣的人都很熟,其中有個姐姐的情郎正在這次的行動隊伍之中,還是甲級的獵師,宋小河托她幫忙,讓她情郎拓了一份前往秘境的路線來。


    其實地圖倒不重要,畢竟酆都鬼蜮的名聲響亮,稍一打聽就知道在何處。


    重要的是她手上這份拓印地圖的紙。


    宋小河拿出地圖,主要表達自己在這支隊伍的內部有人。


    她指了指自己,暗示道:“關係戶。”


    沈溪山也盤著腿坐,手支著腦袋,“既然是關係戶,為何還要我帶你混進去?”


    “我師父說那危險,不讓我去。”宋小河道。


    “那你何以執意要去?”沈溪山問。


    他覺得此人頭腦簡單,靈力微弱到幾乎沒有,笨拙而吵鬧。


    但她看起來鐵了心地要去這種凶險之地,倒是讓沈溪山好奇原因了。


    “我要去救小師弟。”宋小河認真道。


    沈溪山回想了一下,想起她口中的小師弟,指的就是他。


    且不說沈溪山並不承認這個從未見過的師姐,還有更重要的,“仙盟所有人都知道,沈溪山已經死了,你要去救什麽?”


    “他沒有死。”宋小河低著頭,將地圖慢慢卷起來,放進儲物玉鐲之中,一抬頭,漂亮的臉蛋上出現一種執拗的,非常堅定的神色,“沒見到小師弟的屍骨之前,我絕不相信他死了。”


    沈溪山看著她,笑她:“以你的能力,那地方你去了就必死無疑。”


    宋小河說:“我才不會死。”


    跟她爭論沒有意義,沈溪山站起來要走,宋小河就跟在他後麵,“他們明日就會出發。”


    沈溪山伸著懶腰,“所以呢?”


    宋小河:“仙盟有山禁結界,若是不能跟他們一起,我們下不了山。他們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毀了秘境,如若秘境被毀,就再也進不去了。”


    沈溪山道:“那你也走運了,撿回一條命,多活幾年。”


    宋小河氣惱,去拽他的胳膊,“你好像很看不起我?”


    沈溪山輕鬆避開,坦然承認,“如何?要給我一個教訓嗎?”


    宋小河被如此挑釁,必須要證明自己並非軟柿子!


    她踩上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有了墊腳石,身高頓時跟沈溪山拉平,目光凶狠。


    師父教的拳法。


    雙手握拳,左手高高舉起來,宋小河道:“看好我這個拳頭,是怎麽給你致命一擊的。”


    沈溪山倒是配合,抬頭去看她高舉的左拳。


    隨後宋小河右手掄拳。此拳法的精髓在於,當要挨揍的人認真盯著左拳時,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打出右拳,大部分人都是絕對反應不過來的。


    所以師父說:這一拳,必中。


    宋小河用盡全力,朝著那張俊臉打出右拳,同時一聲大喝壯氣勢。


    但其實梁檀當時的原話是:這一拳打傻子,必中。


    然而沈溪山並不是傻子,所以拳頭還沒靠近,就被沈溪山用掌心接住,“這是什麽拳法?”


    “師父教我的必勝之拳。”宋小河答道。


    “你師父也是仙盟的?”沈溪山問。


    “自然!我是仙盟的內門弟子,難不成還會拜一個外山的師父嗎?”


    沈溪山暗想,仙盟何時有這兩個草包?


    “這招已經無用,我教你招新的。”沈溪山說:“跟人打架的時候,你就雙手抱頭,用胳膊把臉死死擋住。”


    “此為防禦必勝招嗎?”宋小河倒是聽得認真。


    “必勝不一定,不過倒是能預防你在挨打的時候被人認出你是仙盟的弟子,免了你丟了仙盟的顏麵。”沈溪山如是說道。


    宋小河知道被耍,當即大怒,“就你這討人厭的模樣,下山之後指不定挨打的是誰呢!你才是在作惡的時候捂好你的臉,別給仙盟抹黑。”


    沈溪山不與她爭吵,懶洋洋道:“你莫說是前往秘境,就是下山生活你都未必做得到,我勸你還是帶著拐棍和碗以備不時之需,運氣好還能靠著乞討吊著一口氣回到仙盟。”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宋小河惱怒,伸手去指他的臉:“好啊,那就你走你的鬼門關,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兩不相幹,誰稀罕跟著你!”


    宋小河憤怒轉身,小辮都甩起來,銅板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大步離開。


    沈溪山收回視線,抬頭看了眼天色,已是將近正午。


    他知道那批人會在夜晚的時候下山,所以距離出發還有段時間,沈溪山打算再睡一會兒。


    剛走兩步,麵前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是個模樣俊俏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慢吞吞地走到沈溪山的麵前,神色有些奇怪。


    像是很興奮,但又非常緊張,兩隻手擰巴在一起。


    沈溪山看著他,“想挨揍?”


    少年嘴唇輕動,發出了一個音節。


    沈溪山聽見了,問道:“你說誰聾呢?”


    “我叫蘇暮臨,也是外門的弟子。”他緩緩說道:“方才我無意間聽到你與那人爭論下山的事。”


    “怎麽,你也想去告狀?”


    “不不不,我知道一條下山的路。”蘇暮臨連連擺手,趕忙說:“沿著糧閣往南一直走,有條窄僻的小路,那條路的結界很薄弱,裂開了一條縫,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下山。”


    實際上沈溪山知道那條路,因為他就是從那條路上山來,混入外門的。


    他打量著蘇暮臨:“你想做什麽?”


    “我可以跟你一起嗎?”蘇暮臨小心翼翼地提出請求。


    “不行。”沈溪山拒絕。


    他抬步就走,蘇暮臨跟在後邊,說:“我比她有用,絕不會是累贅,我知道避開詛咒進鬼蜮的方法。”


    這一點,倒是真的有用,沈溪山停住腳步,“當真?”


    蘇暮臨還沒回答,旁邊的灌木叢中就突然蹦出來個宋小河,“你說誰是累贅?!”


    沈溪山好像已然習慣,不會再被嚇,蘇暮臨倒是被嚇得腿軟,差點當場給宋小河磕了一個。


    宋小河對沈溪山得意道:“你以為我走了?!哼,做夢!我是那麽笨的人?能中了你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就知道你有辦法下山。”


    她頭頂上還有兩片小綠葉,衣袍也沾了泥土,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鑽回來,躲進灌木叢中的。


    沈溪山卻絲毫沒有察覺。


    這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他意識到靈力被封之後,他的五感退化很嚴重,甚至可能會察覺不到危險的來臨。


    但是此行必須去,沈溪山不知道那陣法是誰設下,也不知道解開的方法,唯一的辦法就是重回故地,打破陣法,才能解開身上的封印。


    宋小河亦有必須要去的理由。


    因為本身就不相熟,她自然也沒有一句道別,知道下山的路之後就朝著糧倉去了。


    沈溪山看著她離去,並未阻止。他沒有那麽多善心勸導別人別去找死,等遇到了危險,她自己就會逃回仙盟。


    沈溪山知道愛慕他的人非常之多,但為了他前往酆都鬼蜮的人,這笨蛋也算是頭一個。


    他不知道這個蠢笨的少女是太過無知,不知道鬼蜮的凶險,還是愛他太深,心甘情願以身赴死。


    不管是哪個都與他沒有關係,因為沈溪山修無情道,不在乎誰為他生,誰為他死,也不會愛上任何一人。


    他甚至不關心這個一心要去鬼蜮救他的人叫什麽名字。


    沈溪山扯了扯嘴角,對蘇暮臨道:“子時下山。”


    第7章 黃沙迷城(一)


    宋小河趕夜路,走了一天一夜才從群巒疊嶂中走出來。


    行了近百裏,才到了一座城鎮。


    這是宋小河第一次下山。


    進城前,她在溪邊洗淨了臉和手,坐在地上掏出地圖。


    這張拓印了地圖的紙也算是個靈器。


    是梁檀在年輕的時候自己嚐試煉的,本意是想煉出傳送靈器,但奈何學藝不精隻煉出個半成品,隻能用來記錄行蹤。


    地圖一展開,宋小河就看到地圖之中出現一條紅線,從仙盟出發,向西而去。


    這追蹤的是隊伍裏那個甲級獵師的行動路線,表明那夥人已經從仙盟離開,正乘坐載具前往鬼蜮。


    憑借著宋小河的雙腿趕路,是絕對追趕不上的,她必須要去租個飛具才行。


    但宋小河窮啊,兜裏隻有十文錢。


    以前在山上並不擔心銀錢問題,也不需要買什麽東西,現在下山來,不論什麽東西都需要銀子,她頭等大事就是賺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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