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還請白醫生多多關照。”寧遠說著彎腰和檀越說了一聲,隨後便推著他去隔壁了。


    白蘇走到門口,借著昏黃的燈光望著兩人的背影,直到兩人進入隔壁院落後才收回視線。


    程冬冬跑來叫白蘇吃飯,“師父,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白蘇走進大堂,反手關上門。


    “師父,你明明在看那位檀先生。”程冬冬都瞧見了,師父還不承認,“他瞧著好年輕啊,可是雙腿變成那樣了,他還有機會站起來嗎?”


    “不知道。”白蘇心底也沒底。


    “要是站不起來就可惜了。”程冬冬很是惋惜。


    正在擺碗筷的何信問道:“什麽可惜?”


    “就是那位檀先生啊。”程冬冬指了指隔壁,“他為了找師父針灸,專門搬到了隔壁,近水樓台先得月,他肯定是為了每天第一個針灸。”


    白蘇:“……”


    這人到底有文化還是沒文化,這詩能放這兒嗎?


    何信的關注點在隔壁,“隔壁不是李大娘家的嗎?他們家不回來住了嗎?怎麽舍得賣呢?”


    李大娘在丈夫死後,就去市區投奔兒子了,一年到頭都很少回家。


    “不知道,反正是賣了。”白蘇記得隔壁院子在她小時候也不是李家的,後來被李家人買了過去,大概不是祖宅,沒啥歸屬感,賣了也就賣了。


    “那位檀先生瞧著很有錢,肯定價錢給得好。”程冬冬腦子靈活,猜測著前因後果:“小鎮房子價格不貴,若是價格給得好,換做是我也肯定利索賣出去。”


    何信想想也是,“我們村裏的房子能賣就好了。”


    程冬冬說道:“除非你們那兒有旅遊景點或是要修公路,不然這輩子都別想了。”


    何信歎氣,“我們家在山裏,肯定不會有旅遊景區的。”


    白蘇沒參與兩人的對話,偏頭看向隔壁的方向,那一邊有昏黃柔軟的燈亮著。


    他們來得晚,也不知道有沒有準備吃的,白蘇想了想,讓何信去隔壁跑一趟,問一問需不需要蔬菜?


    何信提著一袋子預備明天吃的菜匆匆跑去了隔壁,很快又跑了回來,回來時多提了一個盒子,“小師姐,他們那邊有保姆,說是準備了不少菜,還特意給了我們一份開背蒸蛋蝦和一份鴿子湯。”


    “wow~”程冬冬聞著味兒,咽了咽口水,“這個保姆阿姨的手藝真不錯,聞著好香!”


    白蘇看著擺盤精致的兩道菜,瞧著確實不錯,“你沒有拒嗎?”


    “我拒了,但阿姨非給我了。”何信頓了頓,“不過我將菜和雞樅菌留下了,他們剛來肯定沒有菌子。”


    白蘇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拿起筷子開動,晚飯後她收拾幹淨碗筷便去屋裏寫藥方,是以前藥王穀常用的行氣通經、生肌活血的藥方,裏麵有些藥能找到,有些不能,還有一些野生藥已經不準使用。


    因此她得用相同功效的藥材來替換,白蘇先將備藥藥材都寫好,醫館裏缺的再聯係藥材供貨商,“麻煩盡早幫忙送過來。”


    老黎答應:“最遲十號送來。”


    “麻煩黎叔了。”白蘇掛了電話,又繼續寫醫案,全部寫完後已經晚上十點,活動活動肩膀,等身體舒緩後才上床休息。


    隔天。


    小雨微微。


    路上沒什麽人,雨幕中的小鎮顯得尤為寧靜。臨近八點時,醫館外麵才逐漸熱鬧熱鬧起來,大多都是來買膏藥的。


    “小白醫生,你家止疼貼太好用了,我的天氣預報腿用過你們家膏藥後今天下雨都沒疼。”


    “確實好用,我已經推薦給我們其他親戚朋友了!”


    “好是好,可是不能多買一些,但外地朋友想試試,可我自己都不夠用,怎麽可能分給他呢?”


    有人問白蘇:“對啊小白醫生,你沒有想過多做一些嗎?多賣一些嗎?”


    白蘇說沒時間:“你看我們醫館就三個人,給大家把脈針灸就花去很多時間了,實在沒有時間專門多做止疼貼。”


    “那你可以找個廠家,給你代加工吧?我們想要多買一些。”


    “對對對,你讓工廠給你做,以後我們買也方便。”


    白蘇有些疑惑,怎麽忽然都想讓她拿去加工廠了?而且止疼貼是傳承秘方,她肯定不能拿去的,“現在做的夠賣的,另外自己做的能保證用的全是純野生草藥,也能保證質量。”


    “這樣啊。”大家有點不甘心,但又不能拿白蘇怎麽辦。


    程冬冬笑眯眯地給大家拿藥:“我們醫館得藥材都是足年份的野生草藥,符合自然周期生長規律,所以藥效都特別好的,拿去代工廠那邊就不能保證了。”


    也有人目光閃爍:“原來是純野生的,難怪藥效這麽好。”


    大家又是一陣誇誇,白蘇笑了笑繼續幫後麵的人針灸,排在後麵等針灸小兒麻痹、中風偏癱、癲癇、白內障、肩周炎這些人。


    劉香描述著兒子的情況:“小白醫生,我兒子昨天回家好緩了許多,但晚上眼睛又有點抽動。”


    白蘇說道:“才剛開始,很正常的,後麵會好的。”


    小兒麻痹屬於邪毒侵襲的一種,雖然靠她針灸運氣壓下去一點,但本質上邪毒還沒有消失,等針灸留下的氣慢慢化開滋養各地方後,邪毒又慢慢卷土出來。


    不過隻要繼續針灸,邪毒會一次比一次虛弱,等徹底把它壓下去後再疏通經絡,身體也會跟著好起來。


    劉香稍稍鬆了口氣:“哦哦,我太急了,我以為針灸也治不好他。”


    “你別著急,得有耐心。”白蘇提醒道。


    “是啊,你家孩子情況不嚴重,肯定能治好的,你看崔家那個小夥子,堅持來了小一個月已經可以抬手了,不要著急,肯定會好的。”趙春梅的爸爸在旁邊安慰著。


    “我老伴兒現在情況也好了一點,拉屎拉尿稍微有點感覺了,知道叫人,我們也省了不少功夫。”


    劉香看著趙老爺子和他身邊坐著輪椅的老太太,也更有信心一些了,“謝謝大爺。”


    趙老爺子:“沒事兒,大家都是病友,就是要互相打氣!”


    “我真是羨慕他們關節炎這些病人,他們用的膏藥效果也太好了!基本上半個月就都能停藥。”張穎嘴裏是羨慕的語氣,“內調是最麻煩的。”


    崔非媽媽詢問張穎:“你還沒有好消息啊?”


    張穎搖頭,“我宮寒太嚴重了。”


    “然後最近也沒回家。”


    崔非媽媽:“你雖然沒回家,但精神瞧著很好,我感覺你很快就會有的。”


    帶兒子過來複診的張敏也附和:“我也覺得你最近這些幾天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太一樣,整個人都輕鬆了。”


    “楊姐對我很好,每天帶我跑步、練瑜伽、去山上采蘑菇,所以每天過得挺開心的。”張穎臉上洋溢出燦爛的笑,最重要的還有錢拿。


    “這也太幸福了吧。”張敏等人和楊梅開起了玩笑:“楊姐,你家還缺人嗎?我們也想去你家幹活。”


    “哈哈哈,倒是不缺人了,不過大家可以一起跑步瑜伽或是出去玩啊。”楊梅知道張敏她們也是為了孩子特意來小鎮租了房的。


    張敏就是說說而已:“恐怕是不行了,我家娃兒現在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找小白醫生再看看,沒啥大問題我們就退房回縣城去了。”


    “我幫好好看看。”白蘇走過去給小好好把了把脈,脈裏已經充滿生機,儼然一條源源不斷的小溪,一路奔騰,最終將奔向大江大河。


    “恢複得很好,後麵不用吃藥了,但注意別感冒了。”白蘇握著小家夥的手,現在四肢都挺有勁兒的,站在他媽媽腿上不停蹬著,踩得張敏都有點疼。


    “真好。”也身體不大好的曹雲羨慕極了,“我小時候遇見小白醫生就好了。”


    曹雲這是第二次過來,“進入九月,天氣變化較快,我鼻子過敏情況又嚴重了一些。”


    白蘇給她把了把脈,肺虛不固,鼻竅不通,“回家沒有同意養貓養狗吧?”


    曹雲尷尬笑了下,“我沒讓。”


    有之前在場的病人:“那他們聽你的嗎?”


    曹雲歎氣,“暫時僵著。”


    眾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這還有什麽好僵的,家裏有人過敏,嚴重會死人的,那兩人簡直就是個叉燒。


    曹雲尷尬笑笑,立即找白蘇把脈開藥,把了脈就匆匆走了,生怕大家又說一些難聽刺耳的話。


    “人家還不領情。”大家撇撇嘴角,“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不管她,愛養不養,反正過敏的又不是我們。”


    白蘇沒插話,繼續給後麵的人看診,也是經人介紹,慕名而來的病人。


    “小白醫生,我是許椿介紹過來看病的,我叫李林,這是我兒子李清河。”李林指了指一旁安安靜靜坐著的兒子。


    白蘇看著小孩,小孩一安靜地盯著外麵的小巷,盯著淅淅瀝瀝的雨,雙目空蕩,像是在發呆,但小小的手卻在腿上不停敲著節奏。


    李林介紹著兒子的情況:“他剛出生時也還好,一直正常哭鬧,但半歲多不怎麽哭了,我們當時還覺得很安靜很好,可後來慢慢就發現了不對勁,實在是太安靜了,兩歲多時都還不怎麽開口說話,我媽說是貴人語遲,但我們去醫院檢查發現他是孤獨症。”


    “他不是那種帶有攻擊性的孤獨症,是很安靜不說話的那一種,而且他對音樂很敏感,很多樂器都是一摸就會。”


    程冬冬感慨了一句:“那他是天才啊。”


    “可以這麽說。”但李林一家子都很發愁,“但他沒辦法進行正常的社交,隻有狹隘的興趣沒辦法讓他人生豐富起來,而且我們家長是沒辦法照顧他一輩子的。”


    “一般還是能有自理能力的。”程冬冬家附近就有個自閉症小孩,好好教導也可以完全自理,也可以自己去上學,隻是花費的心力會更多。


    “我知道,但我們做父母的總是盼著他能更好一點。”李林和許椿家孩子看的是一個醫生,兩個小孩差不多大,見麵時愛鬧騰的張子和就會圍著兒子嘰裏呱啦一通,這時兒子會被吵得會多留意一下現實。


    昨天他帶兒子去醫院開藥,沒有看到張子和,於是就問了問許椿夫妻倆,得知許椿帶兒子來找白蘇看病了,白蘇要求停藥所以沒去醫院。


    李林問了許椿孩子的狀況,得知孩子喝中藥後狀態好了一些,於是也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找了過來,“小白醫生,您能幫許椿家的孩子,應該也能幫幫我們家的小孩子吧?”


    “從中醫病症來說是沒有自閉症這個病名的,我也是第一次接觸,隻能按照脈象來辯證。”白蘇幫小朋友摸了摸脈,脈象和許椿家孩子有點相似,但更為嚴重。


    五髒六腑極虛弱,心脾兩虛,心火上擾,尤其是手上陽三焦經上濁痰嚴重,似影響到了左邊頭部區域。


    白蘇詢問李林:“你家小孩是不是出生後生過一場大病?”


    李林忙不迭的點頭,“沒錯。”


    “當時發高燒,大病了一場,住院了一個月,我老婆那段時間一直守著他,每天吸痰、擦拭身體,整個人都累瘦了一大圈,好在最後孩子沒事。”


    白蘇捕捉到吸痰兩個字,“很多痰?”


    李林說道:“對,當時都肺炎了,一直咳痰,差點溺到,之後我們就幫助他每天吸痰,後來不咳了就好了。”


    白蘇揉了揉眉頭,“其實有時候讓他自己咳嗽,能將浸入我們經脈血管裏的濁痰咳出來,你們當時幫他吸痰,隻是吸出了肺部感染的濃痰。”


    李林怔了怔,“痰能進入我們血管裏?”


    程冬冬在旁邊解釋,“師父說的濁痰不是我們咳出的痰,濁痰是我們身體虛弱產生的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水液,因為沒有排出來就會在身體裏聚集,導致淤堵。”


    李林:“噢噢,就跟我們說氣血一樣是吧?”


    程冬冬點頭。


    李林看向白蘇,“小白醫生,你的意思是我們家孩子有濁痰在經脈血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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