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她三次,一次都沒聽見她說過話。


    許沫沫想了想,點了點頭。


    沈祭月又陷入了沉默。


    雨下得有些大起來。


    末日的雨水裏,總是充滿了危險的髒東西。


    他站起來,脫下外衣,走到旁邊把許沫沫的屍體仔細的蓋起來。


    許沫沫坐在草地上,忍不住看向他。


    她眼睛的正上方,一滴雨水順著落葉滑落,低落到半空中的時候,突然停住。


    許沫沫感覺到了空間凍結的痕跡。


    她抬頭,看到水滴就懸空在自己眼睛上方。


    下一秒,空間碎裂。


    那顆雨滴也被分解的一幹二淨。


    沈祭月抱著許沫沫的屍體走到她麵前,用那雙黑洞洞的眼眶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的眼睛很漂亮,不要被雨水汙染了。”


    第84章 【chapter 84 】


    【 84 】


    許沫沫沒有道謝, 繃著臉等著沈祭月主動離開。


    他果然抱起了許沫沫的屍體,往某個方向走去。


    她悄悄鬆了一口氣,準備等沈祭月一走, 自己就繼續回密林。


    她從小就是淋著這種雨水長大的,她不怕。


    然而下一秒,一根觸手伸過來,把她卷了起來。


    沈祭月:“一會兒放你走。”


    他這麽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就帶著許沫沫在森裏裏飛快的穿梭。


    許沫沫隻好抱著觸手,閉著眼睛, 忍受著劇烈的顛簸和不時劃過臉頰的枝葉。


    不知過了多久,沈祭月終於停了下來。


    這裏似乎是已經廢棄的人類城市, 一座高樓旁邊長著大片大片的菌類。


    其中一朵蘑菇, 大得像一把遮陽傘, 擋住了嘩嘩啦啦的雨水。


    沈祭月把許沫沫扔到地上, 然後走到蘑菇下麵, 把懷裏的屍體小心翼翼的放到幹淨的地麵上。


    他回頭,看了一眼淋著雨的許沫沫,“進來吧。”


    蘑菇下麵, 他特地給她留了一點點的空位, 剛好夠她躲雨。


    許沫沫慢慢了走了進去。


    沈祭月不理她了。


    他站在蘑菇的最外緣, 大半觸手留在外麵,擋住傾斜的雨滴, 免得屍體沾上髒東西。


    可是他觸手的那些還沒愈合的傷口,卻被雨水衝刷得有些泛白。


    許沫沫看著這一幕,突然有些難受。


    她忍不住蹲了下來。


    想起和沈祭月相處的每一幕, 除了一開始,和最後他罵她, 讓她滾之外,少校對她一直都很好。


    他讓她當他的助理。


    還救了她好幾次。


    a市暴動的時候,代替她去吸入了那些變異的孢子。


    最後為了給她報仇,殺了那麽多人……


    雖然少校騙了她,沒有給她觸手。


    可是自己也很壞,很壞很壞……


    不僅偽裝成人類騙了他,還偷走了他觸手。


    她才是一朵徹頭徹尾的壞蘑菇。


    她的眼眶突然又變得酸脹起來。


    有什麽東西要不受控製的衝出來。


    這種感覺好熟悉。


    熟悉到她連忙低頭,幾滴水漬立刻就落到了尚且幹燥的地麵上。


    許沫沫茫然的想,她用菌絲凝成的新身體也壞掉了嗎


    為什麽,新的身體也會漏水


    明明,她隻是一朵蘑菇,為什麽,蘑菇也會像人類那樣掉眼淚


    她更不懂,明明是她傷害了別人,為什麽難過的反而是自己,甚至難過到掉眼淚


    眼前的光線突然暗淡下來。


    兩根觸手往自己這邊微微移動,遮住了濺過來的雨水。


    許沫沫抬眸。


    她眼淚朦朧的看著沈祭月,白嫩的臉頰上,是剛才快速移動時被植物葉片剮蹭留下的紅痕。


    像大陷落之前,被人類拋棄的,可憐兮兮,溫和無害的小動物。


    沈祭月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你和其他人走散了”


    許沫沫不能說實話,隻能點頭。


    沈祭月:“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許沫沫:“……”


    她不想回去。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的。


    許沫沫正想著怎麽讓他不要送自己,沈祭月又淡淡的說了一句:“所以,不要哭了。”


    她突然心頭一窒,沉默了下來。


    她悄悄看向沈祭月,忍不住懷疑。


    少校真的徹底畸變了嗎


    他好像根本沒有變過,還是以前的樣子……


    許沫沫發著呆,一直到雨停。


    沈祭月抱著許沫沫的屍體,再次用觸手把許沫沫卷起來。


    隻是這次,他把她往裏麵卷了卷。


    沈祭月沒有問她要去哪裏,直接朝著許沫沫過來的方向快速的移動過去。


    這次,許沫沫一次也沒被葉片剮蹭到。


    沈祭月好像知道中心城發生了什麽事,最後,他在另一座看上去已經廢棄的城市外麵停了下來。


    許沫沫被他放了下來。


    她看過去,這座城市裏麵又開始住人了,有覺醒者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沈祭月:“這是覺醒者在地麵上預留的補寄地,從中心城下來的覺醒者,應該會在這裏重新建立城市,你去吧。”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許沫沫差點發出聲音。


    可沈祭月還是停了下來。


    她抓住了他的觸手。


    沈祭月看著她。


    詭異的,麵對這個陌生的女孩子的時候,他總是有相當的耐心。


    這種感覺,讓他不適,又有些沉迷。


    像是,在麵對小蘑菇的時候,那樣……


    許沫沫鬆開他的觸手,轉身跑到了一邊。


    沈祭月耐心的等著。


    過了一會兒,她又跑了回來,手裏抓著一把綠色的變異植物。


    她當著沈祭月的麵,單獨拿出一片完整的葉子,把剩下的植物用力碾碎,擠出透明的液體,接著,又把那些液體塗到觸手的傷口上。


    然後,她把手裏的那片完整的葉子遞到沈祭月麵前。


    沈祭月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接過了她的葉子:“我明白了,謝謝。”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他抱著許沫沫的屍體越走越遠。


    內心的那抹古怪的柔軟也越來越淡。


    走到某個地方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剛才那個人類的行為十分可笑。


    他沒有任何遲疑的,把那片葉子隨手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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