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站在寧珞身旁的四葉輕喝一聲,雙手在欄杆上一撐,右腿飛起,一腳便踢在了那根木棒上,那木棒調了個方向,卻依然去勢洶洶,擦過丁夫人的發髻一下子砸在了後麵的窗欞上,隻聽得窗欞發出一聲巨響,破了一個大洞。


    丁夫人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到在了地上。


    景勒拔出手中刀來,擋在了寧珞麵前,厲聲喝道:“都督夫人在此,誰敢放肆!”


    四葉的身子猶如蝴蝶一般在欄杆上轉了一圈,重新站在了寧珞的左側,拍了拍手笑道:“你這等雕蟲小技,也敢在夫人麵前獻醜!”


    圍觀的人群這才將提起的心放了下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是都督夫人!”


    “怪不得這麽有膽識!”


    那些西戎人再去喝止,圍觀人群卻都被這一下弄得有些振奮了,非但沒有噤聲,反而朝著他們起哄了起來。


    領頭的一看不妙,不由得心一橫,他已經是在這城中呆了好幾年的西戎人了,儼然就是族長一般的角色,若是今日這樣被人嚇跑了,以後也就不用在這裏混了,法不責眾,就算府兵來了又如何?前些年的那一次鬧事,那刺史最後還不是把人給放了,倒是他們當官的被擼掉了好幾個。


    “他們漢人欺人太甚了,不僅辱我神獸,還欺我西戎人,走,我們進去要個說法!”他振臂一呼,百來號西戎人頓時朝前湧去。


    “夫人,四葉帶著你們先走,”景勒生怕寧珞有個閃失,“我們幾個斷後。”


    秦亦瀚也果斷地道:“珞妹,快從後門出去避一避。”


    寧珞皺著眉頭極目遠眺,景昀怎麽還沒來?照理說,若是他知道她和秦亦瀚在酒樓等他,應當會趕過來才是啊……


    此念剛起,腳底下頓時震動了起來,頃刻之間,遠處隱隱有雷鳴之聲傳來。


    眾人齊齊扭頭看去,隻見大街的盡頭有黑壓壓的一群人策馬而來,所到之處,人群避走。


    領頭的是一名銀盔白馬的將軍,手中取了一把銀弓,隻見他馬如閃電,手掌往背後一探,拔出一枚箭來,弓如月,箭如電,激射而出,那閃著鋒芒的箭尖直撲那西戎領頭人的麵門。


    還沒等那領頭的西戎人反應過來,那箭尖紮入了他的發髻一下子將他釘在了酒樓門前的柱子上。


    “昌州都督景昀在此,誰敢放肆!”


    白馬上的青年將軍厲喝了一聲,周身衣袂翻飛,那矯健的身姿漸行漸近,一直到了西戎人跟前才勒住了馬頭。


    還沒等那些西戎人反應過來,景昀身後的雲甲軍訓練有素地散了開來,將他們團團地圍在了中間。


    那領頭人倒也是彪悍,抬手用力一拔箭尖,扯下了一撮頭發,揮舞著手中的箭尖嘶聲喊道:“漢人欺負我們西戎人了!寧死都不要做他們的狗!大家讓他們瞧瞧——”


    “撲”的一聲,景昀身後的李雲林隨手扯下了腰間的一個布袋子扔了過去,正好堵在那人的口中,兩名侍衛飛撲過去,一下子便將他雙手反剪壓倒在地。


    “首犯伏誅,脅從者投降無罪,”李雲林大聲喝道,“負隅頑抗者擊殺不論!”


    這一隊雲甲軍足有百餘人之眾,均身披黑甲、腰佩寶刀,氣勢奪人,一半人彎弓搭箭立在外圍,一半人下馬抓人,那領頭人被抓,剩餘的一時無所適從,有幾個還想頑抗的,早就被那訓練有素的士兵打翻在地。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陣的喝彩聲,這些年這些漢人在雜居之地都被西戎人欺負慘了,就連其他幾個族人也敢怒不敢言,這下牆倒眾人推,一時之間群情激憤。


    景昀不再看他們,跳下馬來,幾步便入了酒樓,老板熱淚盈眶,正要上來感謝,景昀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沉著臉飛奔上樓,到了寧珞跟前。


    丁夫人剛從地上爬起來,一見景昀便想上前寒暄:“都督……幸虧你……”


    景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丁夫人打了個寒顫,頓時把要說的話吞進了肚子裏。丁明秀見他那凶神惡煞的模樣,更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躲在一旁,心裏暗自後悔:當時怎麽就沒看出來,這位侯爺簡直像個追命的閻王,去捋什麽虎須啊。


    “寧珞,你好大的膽子!”景昀一把抓住了寧珞的肩膀,指尖略略顫抖,這窗欞砸得稀巴爛,底下的那群暴民們又如此瘋狂,寧珞居然敢為此出頭,若是被傷到了一分半豪,他這輩子都要後悔莫及。


    寧珞縮了縮脖子,賠笑著道:“有四葉和景勒他們護著我,我……”


    “你還嘴硬!”景昀的臉都黑了,“還有你們倆,怎麽在護衛夫人的?景勒,你自去軍中領十下大板,四葉你——”


    寧珞趕緊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繼續罰人:“我們回府再說好不好?翰哥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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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亦瀚不慌不忙地上前見禮:“侯爺,好久不見。”


    景昀擠出了一絲笑容來:“表哥遠道而來,倒是受驚了。”


    “這飯也是吃不成了,”寧珞遺憾地道,看到在一旁麵含驚恐之色的丁夫人,不由得眼珠一轉,也擺出了一副恐慌的模樣,“翰哥哥,我……你陪我……回府去好不好?”


    秦亦瀚從善如流,壓低的聲音正好能讓丁夫人聽見:“珞妹莫慌,有我護著你,他總不會太過分的。”


    景昀看著他們兩人一搭一唱,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心裏越發鬱悶了,卻也不好表示出來,隻是沉著臉道:“走,送夫人回府。”


    一行人走得七七八八的,家仆過來攙扶丁夫人和丁明秀,丁夫人看著那景昀的背影,總算回過了神來,拍了拍胸脯一陣後怕:“果然是個煞神,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怪不得這麽怕他,隻怕要被他折騰死了。”


    丁明秀也埋怨了起來:“小叔叔也真是,姑父都說了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了,他還被銀子迷了心竅,這下好了,倒是連累了我們。”


    丁夫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總不能不管吧,走吧,讓你姑父再去想想法子。”


    回到都督府,寧珞趕緊讓廚房弄了幾碗麵條,隨行的人都簡單吃了點,這才算填飽了肚子。秦亦瀚難得過來探望,結果還碰到了這麽一場烏龍,雖然有驚無險,卻也讓寧珞汗顏。


    秦亦瀚卻笑著安慰她:“難得能看到珞妹如此不同尋常的一麵,你侃侃而言之時,為兄我真是五體投地。”


    寧珞的臉上泛起了一層赧色:“翰哥哥你怎麽笑話起我來。”


    秦亦瀚正色道:“不是笑話,我一直以為你是一朵養在溫室中嬌花,先有姑姑姑丈的疼愛,後有侯爺的嬌寵,卻沒想到,你也有女中豪傑的潛質,讓人刮目相看。還有侯爺,果斷英武,霸氣過人,不愧是當世之英傑,珞妹沒有看錯人。”


    一聽秦亦瀚誇獎景昀,寧珞比聽了自己的讚語還要高興:“翰哥哥,你可別誇他了,小心他得意起來。”


    “不過……”秦亦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方才我們倆演戲,隻怕他看了要悶在心裏不舒坦了,你還不趕緊過去瞧瞧?”


    寧珞掩著唇樂了:“讓他氣一會兒,誰讓他剛才這麽凶,還要打人軍棍。”


    話雖如此說,寧珞自然不舍得丟下自己的夫君不管,將秦亦瀚的客房安頓好了,她便一路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花廳裏沒人,景昀正坐在書房裏拿著一本書看,四葉跪在他腳畔,一見寧珞進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怎麽又忘了,四葉是我的人呢,”寧珞沒好氣地道,“她今天救了我,你不賞她,反倒罰她,也不怕人家心中不服?”


    景昀放下書來,沉聲問道:“四葉,你錯在何處?”


    四葉不敢怠慢,磕了一個頭恭身答道:“奴婢明明可以預見危險,卻未能提前讓夫人避險,若是侯爺晚來一步,夫人有可能會在這場混亂中受傷。”


    “對,景勒領了軍棍,也是口服心服,”景昀盯著她道,“我留你們倆在身旁保護夫人,景勒更是可以調動雲甲軍,你們卻輕易涉險太過托大,這便是你們錯處,這裏是西北,不是京城天子腳下,這裏有混居的異族人,更有北周在虎視眈眈,而我身為一軍之首,我的夫人更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們要謹記這一點,寧可小題大做,不可粗心大意。”


    四葉一凜,在心裏默念了兩句:“奴婢記住了。”


    景昀這才稍稍放緩了語氣:“方才的確是你救了夫人,功過相抵,你先出去吧。”


    寧珞愕然看著書房的門被四葉貼心地帶上,好一會兒才嘟起嘴來:“那是不是我也要被你處罰?”


    景昀瞧著她,麵無表情地道:“你過來。”


    寧珞不情願地挪了兩步,才剛到景昀麵前,便被他一把拉進了懷裏。


    抱著這嬌軟的身軀,他的心這才算落在了實處:“自然……要罰你……罰你如此膽大妄為……”


    埋進了寧珞的頸窩中,鼻翼間充滿了那馨香,景昀喃喃地自語著,低頭在那凝脂般的肌膚上留下了一個個吻。


    寧珞驚喘了兩聲,卻被他吻得癢了起來,“咯咯”笑著想要躲開:“別……別鬧了……翰哥哥在呢……晚上還要一起用膳……”


    景昀的眸色一深,卻愈發捉著她不肯放,最後一下還用力地吸吮了片刻,在後頸上留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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