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遠覺得不對勁,當時那個情況,那個拿杵的想趁機殺了她和謝念遠兩個不是動動手指的事,這樣竟然都讓他們撿回來一條命?


    看她蹙著眉,謝念遠搖頭:“遠遠,先別想這件事了,你先休息,把傷養好。還有,這裏的位置好像太遠了,我們的收發器接收不到信號,暫時沒辦法和帝國那邊取得聯係。”


    奚遠想起她和那個紫衣男人在那片原野上打架時看到的那支刻意避開的帝國救援隊伍,她表情淡了下來。


    “遠遠,你的傷還沒好,不能這麽快下床的。”


    “謝念遠,你說這話的時候先看看你自己,你腹部那裏受那麽嚴重的傷還亂跑什麽。”


    謝念遠不說話了,就用那雙澄澈的眼睛望著她,讓人看著想欺負。


    “已經不痛了,他們給我的藥好像效果很好,遠遠你呢,你的手還痛嗎?”


    奚遠搖頭:“所以在我昏迷的這幾天,他們有什麽特殊的人找過你嗎?”


    謝念遠點頭:“有一個老人,很老很老,他說歡迎我回家。”


    “……又是老人?”


    不是她搞歧視,暮日那個變態城主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她總覺得年齡越大的某些方麵肯定就越扭曲,比如心理。那就是個瘋子。


    但她也不會因此就一棒子打死所有同一個年齡段的人。


    “那你覺得他怎麽樣,憑你的直覺。”


    謝念遠搖頭:“不知道,我看不出來,但是他看我的目光,我很不喜歡。”


    “那就是有問題。”奚遠篤定道。


    在這個世界栽了那麽多跟頭,她寧肯多留十個心眼子都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她微微低下頭,示意謝念遠靠近一些:“這幾天他們沒什麽異動我們就安心養傷,我找機會摸清周圍的布局,等你能跑了,我們就趁他們沒防備離開這裏。”


    後者立馬道:“我也可以探路,我的能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奚遠噗嗤一下笑出來:“知道了,但這幾天你先別急,你睡在哪裏的,要不我們住一起吧,到時候要是又有人來找你,我還能幫著把把關。”


    謝念遠的眉眼頓時就明亮了,他點點頭:“那我去拿東西!”


    ……


    接下來幾天,奚遠和謝念遠兩個人難得擁有了一段雖然平淡但安寧的日子。


    期間奚遠一直嚐試用收發器聯係廖尺他們,但是始終沒有回信,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暮日一別,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逃出去沒有。


    至於剩下的時間,她借著散步為由,將她和謝念遠所在的這座院子的守衛換班時間和路線都摸了個透。


    這些日子她都是和謝念遠住在一個房間的,兩個人睡兩張床,她也見到了後者最開始說的,歡迎他回家的那個老人。這裏的下屬都喊他領主。


    對方對謝念遠真的很好,起碼就奚遠所看到的,這段時間他總是無條件地讓人給謝念遠送來最好的吃穿用度,每天都會詢問後者身上的傷情,所有的傷藥也用的是最名貴效果最好的,簡直像當親孫子一樣在照顧。


    那股真誠勁,有些時候讓奚遠懷疑的態度都止不住動搖。


    一直到今天,領主帶著他的下屬又送來了一批最新采摘的鮮果一一擺在桌上,奚遠兩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念遠,這麽些天,你身上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謝念遠拉了拉袖子,簡單回應:“嗯。”


    領主欣慰地笑了,他坐在距離青年最近的椅子上,青綠色的古樸長袍拖地,他端起一杯茶道:“你不知道,那天看到重傷的你被帶回來的時候,我的心情有多麽沉重,我一眼就認出你是我們聖木遺失在外的孩子。”


    謝念遠沒說話,倒是旁邊的奚遠好奇道:“可以問一下您怎麽看出來的嗎?是看頭發嗎?”


    她的表情無辜而認真,像是真的想弄清這件事。


    領主笑著看她一眼,搖頭:“當然不是,外表的形象隻是最淺薄的相認方法,也是最站不住腳的方式,我與他同出聖木,作為同族一脈,最親近之人,自然是血脈間的相互吸引方能使我們的靈魂也產生共鳴。”


    “……”奚遠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領主笑著,又順著奚遠問的其它幾個問題都耐心解釋了一遍,話題終止,他突然看向邊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謝念遠,道:“念遠在外一個人艱難成長至今,如今也已成年,該準備準備,進行新生了。”


    “新生?那是什麽?”奚遠又快人一步。


    領主看向她的目光帶了些不悅,又很快隱去,他笑著解釋道:“我們所見之爬蟲,唯有破繭才能成蝶,不破不立,所謂新生,就是這個意思。”


    簡單明了的幾句話,但是麵前的兩人都沒明白。


    “沒關係,不明白也沒關係,新生對於你,對於我,對於我們聖木之土的所有人都是無比重要的一件事,我會幫你的。”領主笑了。


    謝念遠隻覺得周身一股惡寒,他不自覺往後靠了靠。


    領主見狀也沒說什麽,隻是站起身向他們告辭,臨走前嘴裏還念著:“沒關係,沒關係……”


    年邁的老人背著手,褶皺下的眼睛眯著,眸光閃爍。


    “他什麽意思,他想幹什麽?”奚遠腦海中警鈴大作。


    這是終於打算出手了嗎。


    “我不知道他說的新生是什麽意思,但是總感覺不是好事,遠遠,我們今晚就走吧,我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會再有什麽影響的。”謝念遠好像變得煩躁起來了。


    連他都這樣表現了,奚遠當然不可能還在這裏繼續待下去,當晚兩人就草草收拾了一些必要的東西,在血紅色的天空達到最昏沉時,他們避開守衛,按照早就踩好點的路線,朝著院外潛伏離開。


    然而當周圍舉著火把的一眾守衛將他們團團包圍住時,奚遠才明白上當了。


    “領主這是什麽意思?”


    領主的滿是溝壑的麵容平淡,上前一步道:“這話該我問小友吧,這麽晚了,你們想去哪裏,是下人缺了你們什麽嗎,那你們隻管吩咐他們去拿便是,何必還親自出來一趟。”


    奚遠笑了,笑容無辜:“我們就是看著天色不錯,出來賞賞……雲?”


    “帶著行李賞雲?好雅興。”


    空氣安靜一片,事情已然至此,奚遠也不裝了。


    “領主大人,這些天非常感謝你們的照顧與款待,但是我們呢也確實還有些其它事情急著去做,不知可否讓我們先行離開幾日,等到把那些事情處理完了,我們再回來?”


    領主笑著,笑意不達眼底:“這……或許容本主不能應允了。”


    “啊,那好吧,你既然不允許我們就不走了,我們這就回去睡覺,回去睡覺。”


    對方人多勢眾,正麵硬剛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再等等,總能找到其它機會的。


    但是對麵明顯不想給她這個機會。


    他想讓謝念遠安心地留在聖木之土,所以他打算砍斷奚遠的雙手雙腳鎖在院中的天井之上,這樣,謝念遠也就會永遠留下來了。


    “有病吧你。”奚遠直接爆了粗口。


    她就知道,果然凡是這個世界,老一點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啊。一個喝人血,一個要做人彘,神經病,那大家就翻臉好了!


    “才出狼窩又入虎穴,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奚遠拔出背後背著的熾陽劍,她清楚記得這劍能克製謝念遠,所以她想著這變態既然和謝念遠同為一族,那應該也是一樣的克製關係,就是不知道這劍不發光了還有沒有之前那麽好的效果。


    說打就打,兩邊人都不說廢話轉眼間就混戰到一起。


    而奚遠和謝念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戀戰,他們先強行用暴力從周圍的包圍圈上開出一個豁口,兩人從那豁口衝出重圍。奚遠手裏握著熾陽劍,這一次劍兄很配合,使用的時候已經不會再有前麵那樣每揮一劍就會產生的灼燒感了。


    且鎮城之寶就是鎮城之寶,即便沒了金光buff加成,也依舊靠著克製關係給了奚遠以一擋百的奇效。


    就這樣,衝出了最難纏的包圍圈,謝念遠控製植物在前麵帶路開路,奚遠負責斷後。


    空蕩的街道因為兩人的經過而逐漸熱鬧起來,身後,越來越多的追兵舉著刀劍窮追不舍,其中甚至還有一些被操控的植物攀附著兩邊的建築牆麵試圖攔截他們。


    但操控這些植物的那些人水平好像不怎麽樣,謝念遠隻是一個眼神,那些植物就全都蔫蔫兒地靠邊站。


    奚遠回頭看後麵壯觀的場麵,被追殺的次數多了,她此刻麵對這樣的場景內心甚至掀不起半點波瀾。


    兩人按照計劃的方向走,雖然中途會因為有追兵的攔路而改變路線,但也不會偏離太多的,還是一直在朝著固定的那個方向往聖木之土的範圍之外跑去。


    天色昏暗,但也隱隱可以看見周圍景色的變化。


    奚遠發現越往外,這周圍的一切像是被什麽所侵蝕一般,不再有蔥蘢聚在一起的灌木,茂密的高樹,隻有幹萎在那裏於風中瑟瑟林立的枯木,甚至連草,建築都好像蒙上了一層灰敗氣息,這裏察覺不到半點生機,周圍一片死氣。


    謝念遠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奚遠一個沒注意撞在他背上,她往前探出頭:“怎麽了?”


    緊接著,她看清眼前的一切,大腦變得空白。


    第70章


    麵前的路被陡然截斷, 入目所見,是一道深不見底充滿著陰暗氣息的深淵,濃重的黑色向兩邊延伸, 帶著無法忽略的惡意,望不見盡頭。


    暗淵。


    一瞬間,奚遠就想起了在二十四城時武樽月說的話。


    ‘暗淵之中有著這塊大陸最陰暗最扭曲的東西, 任何活物或死物都無法從那深淵之上穿越……’


    ‘凡是掉下去的, 沒有人能活著出來……’


    後麵,聖木之土的追兵已經團團圍了上來。


    謝念遠把奚遠護在身後,邊往後退, 邊小聲道:“遠遠, 等一下我把藤蔓種到淵邊, 我們蕩過去。”


    “不行。”


    謝念遠疑惑地看向她。


    “等等, 你先試一下, 能控製藤蔓長到對麵嗎?”奚遠喉嚨有些艱澀, 手不自覺攥緊謝念遠的衣袖。


    後者聞言照做。


    “窣窣”青綠色的藤蔓從他腳下快速飛出, 然而本該可以直接延伸到對麵的藤條,卻在剛伸出半空不過一點便狠狠墜下。


    操控著的謝念遠也感受到了,他好看的眉頭皺起,試著再次將那藤蔓送出。


    然而卻沒得到半點反應, 緊接著, 隻聽‘嚓’的一聲撕裂聲進入兩人耳中,就見那探出去的小半截藤蔓竟然硬生生在兩人眼前被強行扯斷,斷口就是那崖壁與深淵的交接處。


    兩人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


    看到他們回過頭來, 後麵, 從追兵中緩緩走出的領主那蒼老有著溝壑的麵容逐漸湧上一股癲狂,他張開雙臂:“這就是我們為你準備的禮物, 新生的儀式,將在這裏舉行,我們的主啊,我們將在此,迎接聖木新的榮光!”


    奚遠這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他們所做的一切就都在這群人的算計之中。


    暗淵橫跨整塊大陸,天殿崩塌後這道沒有盡頭的鴻溝就將這片土地硬生生一分為二,一切妄圖從那上麵越過的都將被黑暗永遠吞噬,無一例外。


    “老登西,我們也沒對你們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你們非要趕盡殺絕?”


    奚遠把謝念遠護在自己身後,這會兒這幫人這會兒看他的眼神已經完全不掩飾了,和之前的偽善不同,就跟要吃了他一樣。


    領主緩緩從人群最前方走出兩步,他沒有理會奚遠,而是目光灼灼地緊盯著謝念遠,仿佛陷入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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