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牆麵上大大小小,還剩三個膿包。


    許冥臉色發白地做了個深呼吸,終於下定決心,衝著倒數第三個,再次努力揚起了手——


    啪地一聲,膿包未破,房間卻又是一次震顫!


    這次震得更是劇烈,就連趴在鏡老師身上的獅子貓都一個不穩,啪地滾了下來。它一臉倉皇地忙直起身,下意識往許冥的方向看去,正見她整個人斜掛在空中,更是嚇得喵了一聲。


    許冥也是無奈,誰能想到這次居然震得這麽厲害,連被蘭鐸扶著的梯子都給震翻了,她人在梯子上,自然也跟著翻,問題是她上半身摔下來了,但被發絲捆住的雙腳卻還在原地……


    還好,有蘭鐸和陸月靈在,到底沒出什麽大事。搖晃的地麵逐漸平靜,她也被一點點地扶回梯子上,獅子貓遙遙看著,這才鬆了口氣,轉身正要往鏡老師身上跳,卻聽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別看我的眼睛!”


    ……?!


    獅子貓被吼得一陣,本能地閉上雙眼——而幾乎就在它合起眼睛的刹那,強烈的光芒直射而來,即使隔著眼瞼,也能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白光。


    下一瞬,卻感到這強光如閃電一般,徑自從眼前劃了過去,跟著便聽身後的許冥等人一陣騷動!


    獅子貓心頭一驚,慌忙睜眼回頭,正見一抹白光,如同鰻魚般沿著血肉之牆快速攀上,眨眼便消失在了天花板中!


    “……”


    ……喵?


    獅子貓愕然眨眨眼睛,再次轉頭,正對上鏡老師抱歉的目光。


    “不好意思。”她輕輕咳了兩聲,似是因為手腳上的束縛而感到不適,“之前給你們添麻煩了。”


    獅子貓:“……”


    這是重點嗎?!


    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再回憶起方才的所見,即使再不願意,它也不得不承認那個糟糕的事實——


    它搞砸了!


    它沒看住那個叫燈人!讓它給跑了!


    它是壞貓貓!


    強烈的挫敗感瞬間湧上,幾乎要將它淹沒,連帶著耳朵都不自覺地垂了下來——下一秒,卻感覺身體一輕,被人攔腰抱起。


    “怎麽回事,飛機耳都出來了?”許冥不知何時已經下了梯子,一邊擼著它的腦袋,一邊往衛生巾互助盒的方向走,“別急,沒事,問題不大。”


    貓:“……”你就安慰我吧,人都跑了!


    其餘幾人顯然也沒將許冥的話當真,尤其是陸月靈,幾乎是飛奔著拿來了紙和筆。


    “接下去怎麽辦?給其他樓層遞消息嗎??”她緊張道,“我每個樓層都發一張?來得及嗎?該寫啥啊?能群發嗎?”


    “不急。”許冥卻還是一副冷靜的樣子,甚至懷裏還抱著貓,“你就直接寫給二十六層就好了。”


    “就寫……可以開門了。小小郭會明白的。”


    ……???


    陸月靈卻是頓住了。


    開門?開什麽門?


    困惑歸困惑,紙條還是趕緊寫好放進了衛生巾互助盒內。放下的瞬間,正好聽到蘭鐸同樣困惑地開口:


    “你怎麽知道它一定會去二十六樓?”


    “不知道,我猜的。”許冥卻道,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就地坐下,順手薅了薅懷裏貓貓的腦袋——貓貓仍在糾結著自己的失職,縮成一團,軟乎乎地叫著,一點反抗沒有。


    “逃有什麽用?之前快樂不是說了嗎?除非找到寄生的宿主,否則叫燈人是無法離開第一百層太久的。”許冥輕聲道,“況且,換個角度——如果我是叫燈人,現在我最應該做的是什麽?”


    “……”蘭鐸與陸月靈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倒是剛剛蘇醒的鏡老師,歎了口氣,虛弱地開口:“修改規則。”


    迎著其他人的目光,她篤定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叫燈人的特性決定了它的行為模式。它存在的首要目的就是開門,而現在這種狀況下,關於開門的一切都需要重新謀劃——如果是我,會設法趕緊修改規則,找回主動權。”


    “就是這樣。”許冥肯定地點頭,“但要怎樣才能修改規則?”


    關於這點,她隻有猜測——很有可能,隻有在寄生的狀態下,叫燈人才有修改規則的能力。


    寄生需要異化根。而二十六層正好有一個異化根。不僅如此,那裏還有一個備用鑰匙。甚至還有一個拿著複刻規則書的異常存在。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最適合的攻堅地點。


    “可它又怎麽知道……啊!”


    陸月靈原本想問它又怎麽知道二十六層有這些,話未說完,卻突然反應過來:“難怪當時你要說那些……你是說給它聽的!”


    她這才想起來,許冥是親口在這房間裏提過二十六層的狀況的!


    許冥隻再次聳肩:“賭一把罷了。


    “畢竟那麽長時間都沒反應,除了真死,就隻有裝死這種可能了。”


    如果是裝死的話,那說明叫燈人本身就在等待時機。既然如此,賣它一點有用的信息也無妨。


    倘若真的運氣不好,那家夥就是真的昏死,外界什麽信息都聽不到,那隻能算她倒黴。但二十六層依然有自己的優勢——鯨脂人也曾經去過門後,按照快樂的說法,叫燈人也是能感受它的氣息的。


    “總之,算是搏一搏吧。”輕輕呼出口氣,許冥對自己的行為定了性,“本來我還在愁呢,剩下那個叫燈人怎麽處理。做這些安排也是以防萬一……就看防不防得住了。”


    如果真的運氣不好出了什麽變故,那也隻能在和外界保持溝通的基礎上,加緊拆牆,走一步算一步了。


    陸月靈卻是再次蹙眉:“可是,就算它真的進了二十六層,我們又能怎麽辦呢?


    “叫燈人那麽麻煩,哪怕把顧雲舒她們都叫上,也不一定打得過啊。”


    許冥聽著,卻是輕輕笑了一下。


    “那種東西確實麻煩,可快樂不也說了嗎?這種麻煩僅限於它們的主場。”


    陸月靈:“……誒?”


    許冥將貓放下,拍拍衣服站起了身,順手指了指牆上的衛生巾互助盒:


    “說起來也挺抱歉,之前怕它聽見,所以對這東西,我沒說實話。


    “我確實利用規則書,把雲舒送到了小小郭那邊,也確實托她帶了些口信——但那信息的重點,並不是讓小小郭建立情報聯係。


    “啊?”陸月靈詫異地看了眼旁邊的互助盒,隻覺自己更糊塗了,“那為什麽她要搞個和自己怪談裏一樣的東西……”


    “不。”許冥卻道,“不是一樣。”


    “它就是。”


    “……”


    目光再次頓住,陸月靈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驀地張大了嘴。


    隨即不敢相信地看了過去:“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我把顧雲舒送過去,然後又複刻了一次規則書,分享給雲舒。”許冥淡淡道,“這樣一來,小小郭就可以帶著我的規則書,進入她自己的怪談了。”


    “小小郭不是一直在試圖進一步掌控自己的怪談嗎?她有很多規則想改,但因為力量不夠,許多規則還改不動。


    “我覺得九號規則書在這方麵可能會有幫助,所以特意托顧雲舒帶信,讓她帶著書進去試試……當然,就這麽點時間,要全部修改完畢也不現實。規則書也不是萬能的,任重而道遠……


    “但至少,有兩件事,是現在就可以辦到的。而且她已經辦到了。”


    許冥說著,再次看向牆上的互助盒,笑意更明顯了些。


    “第一,釋放自己怪談內的規則,並用自己的方式,去影響這個怪談的規則。


    “第二,擴建怪談的入口。


    “擴建出一個,可以讓其他存在,不知不覺進入的入口。”


    ——同一時間。


    另一邊。


    鬼樓·第二十六層·客廳內。


    沙發上,戴著工牌的鯨脂人正襟危坐,旁邊是被死死拴著的“貓”,渾濁的眼珠裏透著惱恨的光;對麵則是盼盼媽媽,正一本正經地整理著茶幾上的書麵資料,嘴裏還輕輕哼著歌。


    盼盼媽媽的旁邊則是顧雲舒,靠後坐著,抱著胳膊,嘴唇抿著直線,散發出莫名的靠譜氣場,渾身上下都像是寫著“安心”。


    鯨脂人卻一點都安心不下來。


    因為透過緊閉的房門,它分明看見,那從門縫下透出的光。


    不知從何而來的白光,光是看著就叫人心裏發毛。更別提那白光還隨著時間愈演愈烈,在門外不住晃動著,像是暴躁的遊魚。


    “你要點燈嗎?”——終於,那遊魚開口了。


    說話的瞬間,敲門聲也響起來了。咚咚咚的聲音落在門板上,每一下都敲得鯨脂人臉皮狂跳——


    “你要點燈嗎?”


    “你要點燈嗎?”


    “你你你你要點燈嗎?”


    “快點燈、快點燈,快來點燈啊,快快快來點燈,光是恩賜,光是生長——”


    伴隨著越來越快的語速,越來越大的聲響,鯨脂人的心髒也越跳越快,直至最後,終於克製不住地整個兒跳到了沙發上,捂臉發出“嚶”的一聲……


    另一邊,似是察覺到它的崩潰,那光終於有了新的動作。


    它如同水一般,穿過門下的縫隙,迅速且安靜地穿進了門裏。


    俯視的視角,可以清楚地看見蹲在沙發上的鯨脂人,一個完美的食物。於是那團光遊得更快,完全穿進房間的刹那,眼前所見卻倏然一變——


    沙發沒了,茶幾也沒了。整個客廳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巨大的銀幕。


    銀幕上沒有畫麵,隻透著些微的光。四周黑漆漆的,隱隱可見數排座椅的輪廓。它茫然地直起身體,將光凝成一隻純白的手,豎在地上左顧右盼,猶有些搞不清狀況。


    黑暗中,有什麽似在爬動。陌生的氣息從四麵八方湧來,伴隨著女孩們此起彼伏的咯咯低笑,竊竊私語;隱隱地,又似聽見遊樂園木馬旋轉的樂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那些氣息更近了,冰冷陰森,帶著來自強者的傲慢與嘲諷。豎在地上的光手稍稍縮小了一些,長著眼睛的手掌卻轉動得更快了。


    在哪裏,在哪裏……那些東西越來越近了,快要過來了,她們到底在哪裏……


    手指無聲地蜷縮。明明是一個捕獵器官,然而這一刻,它竟莫名生出了想逃的情緒。


    “你好。”就在此時,卻聽一個很輕的聲音響起——緊繃的手掌立刻轉向聲音的來處,這才發現那是一個女孩兒。


    穿著校服的女孩,坐在離它最遠的角落,目光盯著空無一物的銀幕,聲音輕輕又淡淡的。


    “你好。”她沒有看那隻古怪的手,隻機械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我叫郭舒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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