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重申安全區規則——懷疑惡意的存在,不得在安全區內采取任何攻擊行為!絕對禁止!!”


    話音落下,焦灼的空氣突然凝固。


    四周突兀暗下。手上的緊抓感也突兀地消失。許冥緩緩收回手,努力適應著眼前驟變的光影,緩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世界安靜了。


    所有的光和光手都不見了。


    眼前的門還在,維持著半開的狀態。門縫後麵黑漆漆的,同樣一片安靜。


    ……果然。


    許冥暗暗鬆了口氣。


    她賭對了。


    安全區從未失效。隻是之前“鏡老師”利用語言,巧妙地鑽了規則的空子,而現在自己將那空子堵上,它們便再沒法繼續作妖了。


    問題是……這扇門該怎麽辦?


    得關上吧。


    許冥咽了口唾沫,看了眼麵前的門,再次蹙起了眉。


    這門沒有門把,如果想要關門,隻能去抓門板的邊緣。許冥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將手挪過去,在靠近門板邊沿的瞬間,呼吸忽又一滯。


    她看到一顆腦袋,緩緩從門後探了出來。


    那是她自己的臉。


    更為稚嫩的、表情空白的臉。


    那臉沉默地望過來,眼窩處一片空空蕩蕩。許冥怔怔地望著那黑洞洞的雙眼,隻覺一陣頭暈目眩,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去。


    ……不,等等,我好像真的是在頭暈……


    許冥原地晃了晃,又晃了晃。表情空白地眨眨眼,又看了看旁邊抿緊嘴唇,緊張望著自己的蘭鐸。


    終於克製不住,兩眼一閉,直接倒了下去。


    *


    “所以說——你當時給我也留個時間不行嗎?是會死還是怎樣?”


    又數分鍾後。


    依舊堆滿血肉的房間,姍姍來遲的“貓”正蹲在“鏡老師”的頭上,理直氣壯地衝著麵前的蘭鐸嘶嘶出聲:


    “你明明知道關於門我懂得比你多!你一個狗男人,瞎折騰什麽啊!”


    “……”回應它的,是蘭鐸一個沒好氣的視線。下一秒,他目光又落回了許冥的身上。


    後者這會兒正雙眼緊閉地躺著,剩下墊著蘭鐸和陸月靈友情捐獻的衣服,還有他們從“鏡老師”身上扒的。


    ……反正這家夥自打許冥昏迷後便也跟著失去意識,問她也沒結果,不如自己動手拿。


    瘦骨嶙峋的影犬嚶嚀一聲,趴在了許冥的旁邊,兩隻眼睛可憐兮兮地轉著,換來了貓又一個不客氣的白眼。


    似是察覺到它的動作,蘭鐸這才開口:“給你留時間的話,快樂也會看到。”


    那個異化根一直指認他是壞人,蘭鐸不喜歡她,也不信任她。


    貓聞言,卻是更用力地嗤了一聲。


    “不該擔心的地方瞎擔心。”它小聲咕噥,“我早料理好她了。”


    蘭鐸:“……?什麽時候?”


    “在你和我未來的鏟屎官甜甜蜜蜜地對暗號的時候啊。”貓毫不掩飾自己的陰陽怪氣,“有的人才剛找到門,有的人已經在喂叛徒吃貓貓拳了。”


    蘭鐸:“……”


    蘭鐸:“……她沒說過要養你。”


    “她會接受我的。”貓貓高傲地豎起了尾巴,“我這次還換了新造型呢。就是她喜歡的類型。”


    蘭鐸:“……”


    忍不住再次打量麵前的貓。倒確實是以前沒見過的樣子,藍眼白毛,毛還特別長,看上去很有氣勢,也確實很好看。


    不過他還是委婉地表達了質疑:“誰給你的自信?”


    “我自己想的!”貓說著,再次驕傲地挺起腦袋。


    沒有人會拒絕獅子貓!沒有人!


    “……”許冥還昏著,蘭鐸也懶得和它廢話。將人委托給陸月靈後,便小心翼翼走到旁邊,抬頭看向獅子貓,“你說你之前毆打了快樂?那她現在呢,人在哪裏?”


    既然確定快樂也是被汙染的一份子,那還是得做好準備才行。


    獅子貓卻是漫不經心地舔了舔爪子:“她不見了。”


    蘭鐸:“?”


    “我當時正在用屁股壓製她,忽然出現一團光,把她吞噬了。”獅子貓洗了把臉,看看昏迷不醒的許冥,忽而歎了口氣。


    “我本來還奇怪那是怎麽回事。看到你們這邊的情況,才總算明白了。”


    “??”蘭鐸蹙眉,“怎麽說?”


    “按照你之前的描述,這家夥是試圖蠱惑冥冥開門失敗,所以決定來硬的是吧?”


    獅子貓指了指下方昏迷的“鏡老師”,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便搖了搖頭:“這就對了。”


    “雖然我和門後的東西正麵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對它的行為模式,我還是有點了解的——因為受到規則的限製,它一般來說更偏向讓選中的‘鑰匙’自己開門。一來是因為這樣開門的效果會更好,二來也是因為,這樣能省一個祭品。”


    “祭品?”蘭鐸麵露思索,“你的意思是,它把快樂當成了……”


    “快樂已經被汙染,所以算是它的所有物。有充當祭品的資格。”獅子貓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同時操控了窺探之鏡和快樂。並在確認無法蠱惑許冥主動開門後,就直接獻祭了快樂,從而創造出強製讓許冥開門的機會……”


    就是不知怎麽回事,開門還是失敗了——至少在它趕來的時候,這地方已經沒有“門”的蹤跡了。


    隻剩一扇普通門,連接著通往其他房間的走廊。


    “也就是說,快樂死了?”蘭鐸還在糾結這事。


    “我怎麽知道。”獅子貓白他一眼,又跳下鏡老師的頭頂,探頭探腦地朝著許冥走去,“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的是,她到底是怎麽中斷開門儀式的。明明這次身邊都沒什麽像樣的幫手……”


    蘭鐸&陸月靈:“……”


    這貓到底什麽來頭啊?真的好討厭。


    陸月靈默默想著,伸手將許冥頭擺到自己腿上。想了想,又輕聲道:“可能和安全區的規則有關?我當時好像聽到她念了什麽是攻擊,不可以的……”


    “安全區?”獅子貓卻是詫異了,“什麽安全區?”


    陸月靈對它之前的評價還耿耿於懷,默了一會兒才顯擺似的給出答案。不想獅子貓聽完更奇怪了。


    “好的,謝謝你好心人。我現在疑問更多了。”它沉吟著舔起爪子,“在沒開門的情況下,哪怕是‘它’也沒法隨心所欲地修改規則,更別提它現在還隻能寄生……”


    那它到底怎麽讓安全區的規則失效的?


    貓貓舔舔毛,又舔舔毛,忽似想到什麽,猛地抬起了頭。幾乎是同一時間,許冥虛弱的聲音顫顫響起:


    “……沒失效。”


    “冥冥!”見她終於有了動靜,屋內幾人立刻激動起來,當即圍了上去。許冥低低地應了一聲,揉著眼睛坐起身,順口繼續道:


    “它們隻是鑽了已有規則的空子,修改了部分關鍵定義。”


    比如“惡意”和“攻擊”。


    ——“鏡老師”之所以打那麽長時間的情懷牌,不僅僅是為了詐騙,同時也是為了修改這兩個詞語的定義。


    “我是為你好的”,所以“我的意誌不算惡意”;“我隻是想幫你促成更好的結果”,所以“我的行為不算攻擊”。


    這兩個定義成功修改,便給了那顧問發起行動的空間。直到許冥再次改了定義,將對應的行為再次定義為“攻擊”,她所有的行為才不得不中斷。


    “至於我腳上被抓的那麽多印子,想來應該和‘儀式’有關。如果是我自己主動開門,我要做的就是用指針畫圈圈。如果我不願意,相應的,就是他們在我身上畫圈圈……”一言以蔽之,畫圈圈就對了。


    許冥說著,在蘭鐸的攙扶下徹底坐直了身體。手依然在眼窩處搓來搓去,似是極不舒服。蘭鐸忍不住問了句,許冥隻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隻是有些睜不開。蘭鐸望著她的腦後,卻是微微蹙起了眉。


    又過片刻,才聽他再次開口,聲音略顯緊繃。


    他問,冥冥,你頭上的包,去哪兒了?


    *


    同一時間,另一個空間內。


    “……我去啊。”


    看清眼前狀況的刹那,許冥沒忍住,直接罵出了聲。


    聲音卻像是被空間吞沒,很快便消失無蹤。她有些緊張地搓搓胳膊,深吸口氣,努力調節了下翻湧的情緒,再次看向四周時,卻還是忍不住變了臉色。


    畢竟眼下這地方……它看著甚至不能算是個“地方”。


    沒有明確的地麵,腳下踩著的是空蕩蕩的黑暗,淩亂的線條像是小蟲子般在空中彈動,更遠處能看到巨大的人頭,許冥無法確定那是建築還是別的什麽。


    長著人臉的植物從四麵八方生長著,根莖像是肥肉般層層疊疊堆疊著,隨著響亮的呼吸有節奏地起起伏伏。


    ……更奇怪的是,明明沒有光源,她卻能清楚地看到周圍的一切。


    雖然許冥寧願自己看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兒的。隻知道自己在念完新的規則修改後,終於擺脫了光手的糾纏,正打算去關門時,卻看到門後探出一張自己的臉——而後便一陣恍惚,不受控製地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她人已經來到了這裏。


    隻有自己一個,身邊沒有其他人。挎包裏的東西倒是都還在,但防身用的手電筒已經打不開了,規則書裏則全是亂碼,完全無法使用。


    ……絕了。這都什麽死亡開局。


    再次克製地閉眼,盡管覺得惡心,許冥還是強製自己小心觀察起四周。


    並在看到一個長著人臉花紋的蟑螂從腳邊爬過後,再次克製不住地罵出聲。


    “這到底什麽地方……”許冥咽了口唾沫,認真懷疑起自己是在經曆瀕死跑馬燈的可能性,“這也太抽象了。一點規則都不給啊。”


    話音落下,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笑死,這種地方,不抽象才是見鬼了好不好。


    “在混亂的源頭尋找規則,你是否搞錯了什麽?”


    “?!”許冥警覺轉頭,正見一個穿著金色裙子的女孩款款而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都市怪談拆遷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撕枕猶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撕枕猶眠並收藏都市怪談拆遷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