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


    “即使如此,你還要堅持你的說法嗎?”許冥偏頭,“你真的堅持,那張卡片,是被某個冒充豬臉小子的存在給拿走了嗎?”


    “那是一張自帶技能的卡片。而你是一個機靈到能把大半個論壇都騙得團團轉的人。你真覺得你的話我會照單全收?”


    血水煎茶:“…………”


    明明不久前還在努力躲避著許冥的眼神,到了這會兒,他卻是終於控製不住,深深看了眼許冥。


    不得不說,許冥的威懾還是挺有效果的。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社死了,就恨不得真死。而血水煎茶恰巧又屬於後一種人——說白了就是要臉。


    若不是為了麵子,他也不至於在論壇裏裝x扯大旗,還越扯越來勁,人物小傳都快寫了半本本子。


    但比起社死的恐懼,此刻更占據他腦海的,卻是不久前看到的畫麵——


    在另一個房間內,他蹲在堆滿豬臉的角落。許冥站在他的跟前,屠夫站在許冥的身後。


    坦白說,在許冥剛出現在房間裏的那一刻,他是想叫她走的。在屠夫麵前,戴著豬臉尚有生機,沒有豬臉就隻有被活活砍死的份兒——但他那時太害怕了。害怕到渾身僵硬,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於是他之前眼睜睜地看著許冥進屋,好整以暇地衝自己做了個別動的手勢。隨即就自己找了個位置站著,明明屠夫的目光已經轉向了她,她卻閑適得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


    從頭到尾,沒給過一個眼神。仿佛對方根本不存在。血水煎茶原本還不明白到底是什麽給了她底氣,直至看到屠夫吐著粗氣,衝她重重揮下一刀。


    那刀就這麽從她身體裏劃了過去,像劃過一片空氣。未傷她一點,卻砍碎了他的三觀。


    不誇張地說,他當時整個人都傻了。大腦拚命轉動,努力想找出任何一點可行的解釋,從自己的幻覺猜到對方是鬼魂,而直到許冥向他展示了那什麽怪談拆遷辦的工牌,他這才逐漸理解了一切。


    ——這個女人,她不看屠夫,並不是因為她瞎。


    那是藐視。一種無所畏懼的,來自強者的藐視。


    ……這就是真正的、能人異士的世界嗎?


    莫名的觸動突然湧上胸腔,血水煎茶呼吸不由一滯,隻覺從胸口到眼眶都隱隱發燙。


    跟著便見他毫不猶豫地將手伸進口袋,摸出張薄薄的卡片,壓低腦袋,雙手遞了過去。


    許冥嘴角微動,接過後簡單掃了眼便直接收起。再看看垂著腦袋的血水煎茶,表情更是微妙。


    “可以啊,差點被你唬過去。”她忍不住道,“你早就意識到了,對吧?豬臉小子被冒充的事。”


    “……其實也沒有很早。”血水煎茶稍稍側過了頭,低聲道。


    準確來說,是在許冥來找他,並告知豬臉小子這邊的說法後——意識到對方的說法和自己的記憶有出入,他理所應當地先回顧了一遍記憶中的場景。然後便理所應當地發現,自己實際根本想不起對方當時穿的衣服。


    再加上戴上豬臉後,視野內本就經常唯有戴著豬頭的幻影出現。所以他一下就想到了怪物冒充的可能性,並迅速拿定了主意:


    那張有技能的卡片,肯定是留在身邊最保險。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謊稱卡片被怪物拿走了,自己也能私吞得更順利些。


    所以才有了之後的說法。本來以為真就能這麽瞞過去,誰能想到最後還是被許冥發現了。


    想到這兒,血水煎茶又不忍不住悄悄看了許冥一眼,目光愈發驚詫。


    “能問下嗎?這事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他小聲道,“你們的情報渠道,連這都能查到?”


    那也太神奇了。神奇到恐怖的地步。


    不想許冥卻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不,我不知道。”她道,“我詐你的。”


    說完,直接用鑰匙開門出去,剩下血水一個,愣在原地。


    麵上滿滿的,全是呆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因為耽擱了一段時間, 等許冥出門時,其他人都已經聚到一處了。


    人群的位置離她有段距離。許冥挪動著腳步,給身後的血水煎茶讓位, 邊探頭往那邊看。尚未認出誰是誰,便聽幾聲略顯尖銳的說話聲從那邊傳來, 語氣似是相當激烈……


    許冥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那是有人在吵架。


    吵架的聲音裏有女聲,仔細一看, 杜蓉果然站在其中。許冥蹙了蹙眉, 正要上前, 卻比他們早出來的大金鏈子已經快步走了過去,插到爭吵的兩人中間,將人分開, 小聲說著什麽,像是在勸架。


    片刻後,又推著杜蓉, 慢慢走了回來。


    杜蓉這會兒沒戴豬臉, 胸口劇烈起伏,臉頰亦微微發紅,顯是餘怒未消。許冥趕緊上前,安撫地摟了摟她肩膀,奇怪地看向大金鏈子:“怎麽了這是?”


    “一點兒衝突。”大金鏈子現在對她的態度可謂客氣,“剛才的躲藏環節裏,有人受傷了。”


    “啊?”許冥臉色微變, “被屠夫砍傷了?”


    “不不不。”大金鏈子當即道, “是自己摔的。”


    許冥:“……”哈?


    “他腳蹲麻了,導致起來的時候不太穩, 又正在踩在一張掉落的豬臉上……”金鏈子試圖解釋情況,說到這兒自己也覺得離譜,“總之,他手臂蹭破皮了。”


    當然,這本身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關鍵在於,被莫名其妙拉到這種可怕的地方,大家的精神壓力其實都很大,現在有人見了血,緊張的情緒更是一下拉到頂點。


    過分緊張的結果就是某些人開始變得有攻擊性,說話也有些不過腦子。


    “他把火往我身上撒。”杜蓉低聲咕噥,即使努力克製,語氣裏還是帶上了些委屈,“他覺得如果不是我們辦周年活動,根本就不會出這種事,他們也不會被拉進這地方。還有人跟著一起陰謀論,覺得這事就是我們搞的,我是論壇的版主之一,所以肯定知道些什麽……”


    莫名其妙背個鍋,是個人都不高興。杜蓉沒忍住就反擊了兩句,結果話趕話趕話,一群人就因為這事吵了起來。


    還是金鏈子過去後,才憑借著“血水煎茶”的身份,及時將兩邊人勸住。


    即使如此,氣氛依舊僵硬。站在遠處的幾人交頭接耳,沒有主動緩和的意思,杜蓉死死抿著嘴唇,下巴都有些顫抖。


    許冥又拍了拍她的肩,真正的血水煎茶卻在此時歎了口氣。


    “你記得是誰拱火的嗎?我等等去和他說說。”他道,“都說了幾次不要擴大矛盾不要擴大矛盾,還是口沒遮攔的。三番兩次的,有完沒完了。”


    “三番兩次?”許冥心中一動,轉頭看了過去,“我還以為你們內部挺和諧。”


    “哪有。在你來之前,就已經吵過兩三次了。”血水煎茶道,“個人間的小矛盾更是不少。”


    比如他們之前分享自己所知的情報時,就被一部分人集體質疑過;前兩次選擇房間躲藏時,也有人因為房間的分配鬧騰。包括他和金鏈子分鑰匙的事也是,有的人沒有鑰匙,便因此不滿;更有人直接對“血水煎茶”這個身份發起過質疑,搞得他倆差點翻車。


    還好血水煎茶和大金鏈子早已暗中綁定,再加上十分相信血水的杜蓉,他們三個基本每次爭執都站一邊,具有人數優勢,而且血水煎茶手中確實握有有用的情報和鑰匙,自帶權威,所以每次爭執,最後都有驚無險地渡過去……


    說到這兒,他似又想到什麽,不由多看了許冥一眼。


    許冥:“?怎麽?”


    “沒什麽。”血水煎茶遲疑了下,道,“就,我是不知道你打算怎麽和他們說,不過你最好做下心理準備。”


    不是所有人都親眼見識過許冥在屠夫麵前的波瀾不驚,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她揍過。


    在大部分人心裏,許冥隻是個新來的小姑娘,和其他人都不熟,隻和被懷疑的杜蓉關係密切。現在大家情緒又都比較激動……


    先前找線索時她還一直沒有戴豬臉。意味著從頭到尾都在劃水。


    沒用的花瓶在這種情況下最容易被嫌棄埋怨,這種類型的小說裏都這麽寫的。


    血水煎茶類似小說看了不少,因此這會兒對許冥的提醒也相當認真。


    許冥雖然不太懂其中邏輯,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真的聽了進去;一旁杜蓉吸了吸鼻子,卻是有些不忿。


    “真有人吃飽撐的你罵回去就行!不會罵我我幫你罵!慣著他了!”


    “別別別不至於,就這麽一說。”大金鏈子趕緊道,轉身又去勸另一邊的人。血水煎茶摸了下額頭的痘痘,確認不再出血後方把豬臉再次戴上,獨自離開了。


    剩下許冥一個,又安撫了一會兒,杜蓉的表情,這才漸漸緩和下來。


    *


    尷尬的是,之後的事,似乎還真讓血水煎茶給說中了。


    屠夫的活動時間過去,所有人又自覺地分開各自尋找線索。許冥照例跟在杜蓉旁邊,兩人正仔細檢查著一處拐角牆掛著的豬臉,想看看下麵能不能找到門。


    就在此時,杜蓉忽然聽到了些聲音。


    從牆那邊傳來的聲音,十分瑣碎的低語。聲音壓得很低,卻叫人聽得很清楚,再加上說話人的語速很快,摻雜著不少氣音,莫名給人一種宛如蟑螂爬行般窸窸窣窣的感覺……


    聽著叫人十分不舒服。


    而更讓杜蓉不舒服的,卻是他們談論的內容。


    “……那個新來的,你看到沒有……”


    “噗,你也發現了?可笑死了。


    “感覺很沒用啊,花瓶一個……”


    “話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她剛才是和血水大佬一個房間出來的?”


    “一看就是急著抱大腿咯,又要漂亮不肯戴防護,這次沒死真的走大運。”


    “這種沒用的人,死了算了,活著也是拖人後腿……”


    “……”杜蓉沉默地聽著,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才剛平複下來的麵色又有些泛紅。再看許冥,隻默不作聲地低頭站在旁邊,手上的動作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顯然是也聽到了牆那邊的話。


    杜蓉原本就火大,見狀更是忍不住罵了一句,轉身就往牆那邊走——正分神聽鯨脂人說話的許冥等到動靜,這才後知後覺地抬頭,再看旁邊,人已然走得不見蹤影。


    這邊杜蓉繞過牆,卻沒看到什麽人,隻看到一扇露出門把的門。杜蓉冷哼一聲,直接把門打開,果然看見裏麵湊著三個戴著豬臉的人。


    “有事兒你們?”杜蓉也不客氣,張口就來,“有時間不去找線索,在這兒嘴小姑娘倒是嘴得挺來勁啊——有病吧都?真以為活到現在是憑自己本事了是嗎……”


    她還想說,身後許冥已經跟了上來。看到眼前的情況,明顯一怔,跟著便伸手去拉杜蓉。


    “蓉姐,沒事吧?”她輕聲道,語氣竟還有些小心翼翼,“我們先離開這兒吧?等等叫血水大佬過來……”


    “找他過來幹嘛?評理嗎?他就會和稀泥!”杜蓉這會兒正氣頭上,幹脆連血水大佬一起罵了,“你也是,就由著他們這麽嘀咕嗎?息事寧人也不是這麽個息法……這種人才是毒瘤!隊伍的毒瘤!”


    “啊?……哦!對對對,毒瘤毒瘤!”許冥忙不迭地點頭,“算了算了,沒必要和他們計較,先回去吧,我剛看到豬臉小子好像又找到張紙條……”


    許冥邊說著,邊偷偷往房間裏看,杜蓉重重哼了聲,不高興地朝屋裏白了一眼。


    “算了,懶得和一群長舌男人計較。”


    說完,拉上許冥,轉身就走,走的同時沒忘再拍拍許冥的手,讓她別把那群傻x的話放心上


    全沒注意到旁邊許冥還在頻頻往後看。


    眼神愈發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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