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可再相信。


    【感應燈瘋了。】


    ……


    【……目前已經確定了。感應燈亮起時,對應的豚就會出現……豚可以隨意傷害豚……一直待在外麵的,肯定是豚……】


    【問題是……我怎麽知道,我到底是人,還是豚呢?】


    ……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我說不清,但肯定有什麽,已經變得不對了!


    【感應燈是可以相信的,我印象裏是如此。可為何我翻之前的隨記,又看到[感應燈瘋了]的字樣?感應燈的豚,又是什麽?


    【301的小女孩,她不該是被關在屋裏的嗎?她幾時又來找過我!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是這棟樓,是301,還是……我的記憶?】


    ……


    【我去找樓長助理求助。他見到我卻勃然大怒,拿著東西要砍我。我狼狽逃開,死活想不起幾時得罪了他,跌跌撞撞跑回屋裏,卻想了好久鑰匙放在哪裏。我回到屋,打開冰箱,裏麵竟然全是血!


    【到底發生了什麽?是誰陷害我?我早該知道的,那些已經惡變的人,他們絕不會安分地待在他們應在的地方,他們已經成了野獸!成了豚!他們要把其他人也陷害成豚!


    【我的腦子……我的腦子也必然出了什麽問題了。我想找那個手機,解出密碼再去樓上解釋,可我連手機也找不到了!肯定是他們有人偷走了!他們要孤立我!


    【……可我該向誰去解釋?樓上的人,難道便是值得信任的嗎?】


    ……


    【我依舊沒有找到手機。不隻是手機,我似乎還有許多東西都找不著了。有時去翻之前的隨記,裏麵好多東西都沒印象,許多內容都看不懂。


    【這種抓不住的感覺叫我惶恐。301的小女孩安慰我,說可能隻是我忘性大,可我向來仔細保養,怎麽會忘性大?


    【我覺得,定是有人對我動了手腳,有人偷走了我的記憶,偷走我的腦髓!可我不知道是誰,我覺得二樓的人最有可能,畢竟那裏的人吃過人(可我現在已不記得她具體住哪間了),可再仔細一想,又覺得誰都值得懷疑。


    【我決定明天先去二樓看看。301的小女孩說,她可以做那個邀請我的人,這樣我回來時,無需密碼也可以開門了,這倒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法子!】


    ……


    【我去了二樓。用電表箱強行闖進了門。我什麽都沒找到,反而丟了半個腦殼。


    【我感到我忘記的東西更多了,一些更久遠的記憶,反倒時時想起。這樣下去不成。我得抓緊時間繼續找才行。


    【我的腦髓,肯定是被這樓裏的誰偷走了。這陰險、惡毒的樓!我不能讓它得逞,我必須得把我的東西找回來才行!】


    ……


    【我盡可能地收集了所有的信息,可我不敢把它們放在家裏。我怕它們還要來偷。就我現在的腦子,它們要是再偷走了,我還能記得什麽呢?


    【我隻能把它們都放到樓下去。那個專門丟垃圾的地方。我必須地抓緊一切機會,這樓在吃我,我能感覺到,它正在吃我!


    【我的時間不多了!】


    ……


    再往後翻,就是大片被撕掉的紙張。一點內容都看不見,唯有通過空白頁上印到的些許淩亂字跡,勉強能看出當時書寫者的內心有多暴躁慌亂。


    許冥深吸口氣,終是合上了手裏的本子,將它又塞進了包裏。


    此刻的她,正縮在一樓樓梯邊上。就目前的經驗來看,這裏至少還算是個安全位置;不過她心裏也到底有些忐忑,所以隨記的後半截,幾乎都是一目十行過的。


    盡管如此,裏麵傳達的信息量,也足夠她消化好一會兒了。


    “雖然不能確定,但實際上,這本隨記的主人可能早在發現不對前,就已經受到影響了……”她暗自思索著,順手摸了下從包裏探頭的小狗,“如果是這樣的話,裏麵的部分內容,還得存疑……”


    但隻要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301的小女孩,多半已經“自由”了。甚至成長到了能在一定程度上修改怪談規則的地步——就是不知道目前已知的規則和異象裏,有多少是她的手筆,其他異變的住戶,又是否有參與其中。


    還有就是那個坡海棠……許冥想到這兒,忍不住又抬頭往上看了眼。


    她至今仍是有些無法接受坡海棠是一個泥人的事實,對對方是如何逃出301的,更是一無所知。不過老實說,她覺得自己也不必太大驚小怪,畢竟泥菩薩也是泥人的一種,不能僅靠外表就去判斷一個存在人格品質的好壞……


    努力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許冥再次深吸口氣,提步往樓上走去。


    走到一半,又似想到什麽,突然停下腳步,跟著低頭看了看包裏的小狗,又掏出那本規則書,小聲詢問:


    “你能鑽進這個裏麵嗎?就像那些阿焦一樣?”


    ——方才她進模擬場景,裝有三十個阿焦的規則書依舊裝在包裏,同樣待在包裏的小狗卻被強行送出了模擬場景外。所以許冥才猜測,如果把小狗也收進規則書裏,或許就能避免類似的情況。


    反正這麽輕的靈魂,進出規則書也很方便。隻是相當於收進了包包的內格而已。相較而言,倒是在遇到危險時被強行隔開,更讓人擔憂些。


    好在狗狗歪頭想了片刻,很快就給出肯定的答複,短短的尾巴不住搖動。許冥暗鬆口氣,又囑咐一句等等得到訊號就趕緊進去,這才抬頭,繼續往樓上走去。


    及至走到二樓平台上,腳步卻又再次頓住。抬頭警覺地看了眼頭頂的感應燈,許冥心念電轉,很快便抬手,再次摸了下串在手鏈上的火柴之一——


    隨著她的動作,一小塊仿佛籠罩在玻璃中的領域悄然展開。


    夢境模擬,再次發動。


    這回,她模擬的是二樓的平台區域,隨著步入新展開的場景,許冥隻覺那種行走在玻璃棧橋般的感覺再度湧上,明明是很讓人不安的感受,這會兒卻反讓她感到安心。


    小狗也已經很機靈地鑽進了規則書內,這讓許冥安心加倍。


    她在模擬出的場景裏走動著,先是再次試驗了下感應燈的觸發和躲避,在心中有些底氣後,又將目光轉向兩邊的房門,以及位於兩門之間的電表箱。


    兩邊的房門看著都很正常,都是那種很常見的普通防盜門,房門緊閉,202的房門上,還掛了一串已經幹枯發黃的茱萸。


    相比起來,位於中間的電表箱就很令人在意了。


    構造和一樓一模一樣,兩家住戶的電表,都正轉得飛快。令許冥有些驚訝的是,位於電表下麵的小門,卻全都已經被撬開了,露出裏麵的控電閘門。隻要伸手,就能控製。


    這讓許冥不由想起了之前隨記中看到的內容。


    住在401的人說,他曾利用電表箱,強行闖進了二樓的房子……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在雜物堆裏發現的工具箱,似乎也能解釋得通了……


    許冥默默想著,又試著將翹起的鐵皮撥開一些,好繼續看裏麵的狀況。在看到裏麵縮著的一大坨詭異蠟製物後,動作卻驀地一頓。


    片刻後,又冷漠地移開目光。


    沒有在那坨蠟製物和電表箱上繼續浪費時間,許冥轉身,視線隨即又落在了通往三樓的樓梯上——這道樓梯不屬於她的模擬範圍,但通過模擬場景玻璃般的障壁,她仍舊可以一眼觀察到樓梯上的狀況。


    就像隨記裏所寫的,通往三樓的二樓樓梯上,安裝著一扇鐵門。


    就安在樓梯的正中間,門板厚實,高度頂天,不容置疑地將整個樓梯一分為二。


    許冥想了想,小心移動到平台的邊緣,跨出了模擬場景,直接來到現實的樓梯上,飛快上前,試著推了推鐵門,紋絲不動;又研究了下門上的密碼盤,沒研究出密碼,反倒引得二樓的感應燈忽然劇烈閃爍起來。


    許冥這會兒已經很有經驗了,二話不說直接躲回模擬場景內,一直等到感應燈再度熄滅後,方再次小心翼翼踏出。


    又去試著摸了摸封閉的鐵門,感應燈沒有再亮起。


    好的,新情報——也就是說,感應燈的觸發條件不止一種。但同一個樓層中,一個觸發條件隻會生效一次。觸發後感應燈就不會再做反應。


    這倒是和之前郭舒藝怪談裏的廁所怪物很像。不同的是,廁所怪談一般隻有一個觸發條件,而且明確觸發過一次後,就會有一天的冷卻時間,當天不會再出現;而現在這個感應燈,一來無法確定具體的冷卻時間,二來也搞不清目前到底有多少種觸發條件……


    想起隨記裏的那句“感應燈瘋了”,許冥覺得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


    如此想著,她緩緩後退,沒多久,便又再次停在了電表箱的邊上。


    下一秒,便見她火速伸手,一下伸進電表箱的裏麵,抓起那一托泥巴般的蠟製物,毫不猶豫,掏了就跑!


    因為擔心再次觸發感應燈,許冥這一跑,幹脆又跑回了一樓樓梯上,跑路過程中沒忘先把模擬場景關閉,省得浪費持續時間——而直到再次停在樓梯的地步,她方重重吐出口氣。


    而且故作平靜地抬手,靜靜看向自己手裏抓著的那一大坨。


    “誒,醒著嗎?”因為對方抓在手裏的手感實在稱不上好,以至於許冥的語氣也有些微妙,“醒了的話,就起來先聊聊?”


    “……”那一大坨蠟製物繼續蜷縮著,紋絲不動,仿若死物。


    許冥:“……”


    “聽不見嗎?還是裝死?”她忍不住又戳了戳對方,“坡海棠?是坡海棠吧?”


    蠟製物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許冥默了下,索性直接從包裏拎出那本規則書,“你確定還要裝死嗎?我可以直接從上麵撕工牌記錄哦……”


    “你敢——”話音未落,就見那一大坨蠟製物上倏然裂開張嘴——嚇得許冥差點給它丟出去。


    關鍵是這張嘴還在繼續說話,小嘴叭叭的。估計是知道這樓裏不能鬧出太大動靜,所以說話時刻意壓低聲音,即使如此,聽著還是讓人莫名覺得吵——


    “敢動這本子試試。小樣兒,第一次拿到規則書吧,啊?不知道不屬於你的規則書不能亂動?這是你能動的嗎?那麽大人了,能不能拎拎清!


    “知道這規則書是誰的不?說起來嚇死你,怪談拆遷辦!許冥、許主任,聽過沒有!宏強知道不?蝴蝶大廈知道不?我跟你說全是我們許主任拆的。拆?知道啥叫拆不,啊?她說一句宏強該拆,你看那宏強老板敢吱聲嗎?


    “我跟你說,我就跟她混的,過命的交情。對她的手段那我可是太了解了。妹啊,勸你一句,我不知道這書你是從哪裏偷來的,但你要是還有機會,趕緊給原樣送回去。若是這樣,我或許還能在許主任麵前替你美言幾句。說不定看在我麵子上,這事兒就揭過去了,保不準還能給你一張工牌呢。拆遷辦的工牌,懂嗎?蝴蝶大廈一堆人排著隊要的!這含金量,不一樣的,拿到了你能在所有怪談裏麵橫著走!


    “你去打聽打聽,蝴蝶大廈你去不了,樓上301你總能去吧。裏麵那個異化根,求了我們主任一年,隻求她能來看她一眼,你看我們主任搭理她嗎?你是異化根嗎?誒巧了我也是。都是異化根,我還能騙你嗎?我是為你好,規則書這種東西,水很深的,不要隨便亂碰。那麽大人了,有個靠山和鐵飯碗才最重要,你懂我意思嗎?啊?”


    “……”因為它叭叭得太快以至於完全沒機會插嘴的許冥。


    ……去它大爺的溫柔善良泥菩薩。


    她麵無表情地想到。


    這玩意兒當時肯定是因為犯了什麽錯才會被趕到這邊來的,絕對。


    第七十八章


    樓梯上, 那一大坨土豆般的玩意兒,還在叭叭叭個沒完。


    你說它囂張吧,說話都不敢大聲, 甚至可說用的是氣音。你說它慫吧,氣勢卻是足足的, 說到最後, 還很上頭地從蠟製的身體裏現場扯出一隻右手臂,煞有介事地給自己叉了個腰。


    就, 慫囂慫囂的。


    要不是許冥手裏還捏著拆遷辦的一堆工牌, 怕不是就信了。


    “如何?”那邊, 鯨脂人終於叭叭完畢,單手叉腰,一本正經, “小孩,懂我意思了嗎?”


    “……”


    許冥默了一下,實在不是很想接它的茬。頓了會兒, 才道:“我知道怪談拆遷辦。”


    “知道?”鯨脂人繼續叉腰, “知道你就趕緊把書還回……”


    “我是許冥委托來救人的。”許冥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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