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大郭小郭其實是怪物?”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許冥,“你認真的嗎?她們哪裏像啊?她們看到我的頭發都要嚇得抖半天……”


    “我不是說她們就是怪物。”許冥趕緊道,“我隻是覺得……她們和所謂的‘怪物’之間,可能存在某種聯係。”


    其實仔細一想,某些怪異,早早就有端倪——大郭記得自己喜歡的首飾牌子,卻不知道這個牌子這兩年發生的大事,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小郭言談間像是個很注重潮流的人,可她留的發型,卻是早已過氣的公主切。


    還有她倆對郭舒藝案子的茫然……許冥一開始以為,這是怪談某種內置的屏蔽機製,可如果和其它猜測結合起來,又很難不讓她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會不會,她倆不知道郭舒藝的案子,並非是“忘記了”,而是真的“不知道”。


    而“不知道”的原因,則是因為她們早在郭舒藝的相關案件見諸報道前,就已經徹底失去了了解這件事的途徑。


    “……假設那些猜測為真,也就是說,她們很可能在郭舒藝出事前就死了。”迎著陸月靈愕然的眼神,許冥強定下心神,進一步道,“那她們至少死去了兩年。這麽長的時間,她們卻還保有清醒的思維和神誌,甚至記得自己生前的喜好,這本身就是件很難得的事。”


    “那、那也隻能說明她倆很特別吧。”陸月靈猶自覺得難以接受,“說不定她們本身也有你說得那個什麽‘根’,隻是她們自己不知道;可能她們的‘根’,比我的還厲害,人也比我健全……”


    “強大的靈魂有兩種,扭曲或健全。而一個健全的靈魂,是不會忘記自己已死的事實的。”許冥輕輕道,“像你就記得。顧雲舒也記得。”


    “可大郭小郭不記得,也意識不到自己的力量。那這一部分記憶,和她們的力量,都被存放在了哪裏?”


    再次對上陸月靈的視線,許冥深吸口氣,盡可能讓自己說話的語氣顯得平靜:“況且,小陸你還記得嗎?你和我說的,關於邦妮幸運珠的事情。


    “邦妮的幸運珠,學校裏的怪物也有。而且還是難得的同款。”


    “……”


    陸月靈緩緩眨了下眼睛,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再次瞪大了眼睛。


    又過一會兒,才聽她不可思議地開口:“所以,你認為,大郭小郭也好,邦妮也好,其實都已經死了。隻是她們自己不知道……


    “因為某些原因,她們還保持著生前的樣子,一直在這個怪談區域裏打轉,但同時,她們的另一部分,則留在自己死去的場景裏,等待著機會去追殺其他人??”


    “隻是猜測。”許冥沒有否認,隻再次強調,“我們現在拿到的線索還太少,這隻是一種比較大膽的假設……”


    “確實大膽。”陸月靈不假思索地開口,語氣變得有點急,“而且離譜。”


    “而且、而且你沒發現,你的話裏還有很大的紕漏嗎?”


    陸月靈想了想,又急急補上一句。見許冥抬眸看過來,立刻道:“幸運珠是邦妮的巧合,工牌的升級則是大郭和小郭造成的。你不能隨隨便便就把她們幾個都混為一談……”


    “而且幸運珠是去年才有的,哪怕邦妮已經死了,那時間也肯定是在去年到今年之間,而你說大郭小郭的死亡時間是在郭舒藝的案子之前,這完全對不上嘛!”


    “確實。”


    許冥聽了她的反駁,卻是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另一個覺得奇怪的地方,則是之前的場景——


    她接觸的第一個世界,是北灣二中;而陸月靈接觸的第一個世界,則是一家電影院。然而在許冥的印象裏,那起連環案中,這兩個地點似乎都沒被提及過。


    而且,從目前的經驗來看,場景內的規則,基本也對應著場景內死者生前的經曆。學校的規則指向的是溺亡,電影院的規則指向的急病,隻有民宿內的規則,指向的是郭舒藝案子相關。


    ……那是否說明,那起連環案本身,隻是構成這個怪談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促使這些場景拚接在一起的核心又是什麽?


    還有就是那個在衛生間內徘徊的怪物……看上去,它應該是獨立於所有世界之外的存在。那它在整個怪談區域中,扮演的又是一個怎樣的角色?真想她之前所猜的,隻是一個菟絲子嗎?


    許冥暗自琢磨著,隻覺頭又開始大了。


    就像陸月靈說的,現在無法確認的東西還太多。能夠支撐她假設的線索也不夠。


    ——不過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這個怪談區域,包括她們現在所在的民宿,肯定都和郭舒藝的案子脫不開幹係。


    許冥有預感,是否能理清那層關係,或許才是她們徹底離開這裏的關鍵。


    此外,還有另一件事……


    許冥垂眸,再次看向手中的規則書。片刻後,輕輕歎了口氣,伸手翻動起來。


    “?”陸月靈仍沉浸在巨大的愕然中,注意到她的動作,不由又是一愣,“怎麽?你又發現什麽了嗎?”


    “不是。”許冥道,“我隻是想起來,這個怪談區域裏,應該還有一個拿著工牌的人……”


    她手頭的閱讀記錄有三份,說明肯定還有一人跟了進來。許冥之前也試著去找過那人,然而在意識到這事沒啥意義後,便還是作罷。


    之所以說沒啥意義,一是因為不好找。這個怪談區域內的場景太多了,而且場景裏的路人都特別正常。而她依靠工牌記錄去找人時,能看到的視野又相對有限,很難通過看到的畫麵來判斷對方是否也在怪談區域中;第二,則是因為即使找到,也沒法溝通。


    ……嚴格來說,有倒是也有。畢竟她這邊還有三次能夠修改工牌的機會,通過內容修改去和對方交流也不是不行。問題是,這交流也是單向的,對方很難對她做出回應,而且隻能改三次,三次改完,工牌直接作廢,得不償失。


    但現在不一樣了。


    工牌機製迎來了全新大升級,遠程通訊不再是夢。這就意味著,她不僅可以找出那個同樣進入怪談區域的人,還可以和對方互通有無,獲得更多的線索……


    許冥打定主意,當即決定先上手試一試。不想手才按上本子上的工牌記錄,整個人忽然一個搖晃——


    “喂喂!”陸月靈被她嚇了一跳,慌忙伸手將人扶住,“你沒事吧?這又怎麽啦?”


    “……”許冥茫然看了她一眼,卻是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不清楚”,看上去也有點懵。


    又過一會兒,又見她再次搖晃,腦門直接杵到了床鋪上,被陸月靈扶起時,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要死。”許冥隻覺耳邊都在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腦袋重得要死,“我好像低血糖犯了。”


    “?!”陸月靈震驚地看她一眼,“你確定?”


    許冥:……其實不確定。


    隻是那感覺真的很像低血糖。而且是一陣一陣的,不動規則書的時候還好,一旦想要用它做點什麽了,那種眼前一黑的感覺,立刻就竄上來。


    模糊的視線掃過自己被包成山竹的右手,許冥有理由懷疑,這也是自己亂改規則招致的副作用之一。


    “行了行了,那要不你還是先別動了……反正五點也早就過了。幹脆等明天再說吧。”


    陸月靈被她說躺就躺的樣子嚇得不輕,趕緊提出建議。許冥想想也沒什麽更好的做法,隻得點了點頭。


    陸月靈見狀,不由抿了抿唇,又擔心許冥是真的低血糖,特意問了句,要不要自己去餐廳拿點吃的;許冥趕忙擺了擺手,想了想,又輕聲道:“可以的話,啥都別動,穩健行動。我們爭取在這兒多待兩天。”


    民宿的傳點信息,她們早在學校的時候就拿到了,離開並不是什麽難事;而即使通過傳點離開,到達下個世界後,她們依舊還要再走一趟“找廁所規律、找傳點線索”的流程。


    既然如此,不妨在這兒多留一留,看能不能再發現什麽。


    而且這地方暫時沒發現路人存在,也不用像在學校時那樣,費勁吧啦地去保路人的命……對她們來說也省力些。


    “行。”陸月靈對此沒什麽異議,點了點頭。


    因著她自己狀態也不是太好,便在許冥房間又留了一會兒,順便照看了許冥一陣,等覺得休息得差不多了,方悄悄出去,四下查探一番後,輕手輕腳地回了自己房間。


    這也是許冥建議的。橫豎現在核心規則已經明確,她倆也都已經清楚規避風險的方式。那不如各自睡在指定的房間,說不定晚上還能觸發些什麽。


    事實證明,許冥猜的沒錯——至少那天晚上,在她的房間裏,她確實有聽到些東西。


    那是大約晚上兩三點的時候。“篤篤”的敲擊聲,忽然隔著牆壁傳來,一下一下,非常得模糊。


    許冥不知道是它本身就這麽含糊,還是自己的白癡濾鏡又起了效果;同樣因為太過模糊,她也無法確定那聲音的具體來源方位,隻大概判斷出是來自床頭後麵的牆壁,也就是陸月靈房間的方向。


    她糾結了片刻,終究還是選擇了遵守規則,沒有對那聲音做出任何反應,隻在心裏默默地數著聲音的節奏和次數,試圖從中摸出些什麽規律,數了一陣,沒數出什麽來,反倒將自己數困了過去,眼睛不知不覺地合上。夢裏隱隱約約地聽到聲響,像是有人在哭。


    第二天醒來,和陸月靈一對,卻發現她那邊根本就沒聽到什麽敲牆壁的聲音——不過半夜錘門的聲音倒是有的,而且不知為何,聽上去的聲音還有點怪,不像是從門外傳進來的,倒像是在門內響起的。


    ……結合自己昨天判斷出的敲擊聲音的方位,許冥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測。不過為了陸月靈的心靈健康,她決定這事還是緩緩再說。


    又正好歇了一夜,兩人的精神狀態都好了不少。許冥也就沒再耽擱,去衛生間檢查了一遍互助盒後,很快便回到了自己房間,翻開規則書,開始逐頁尋找起那個同樣進了怪談區域的人。


    陸月靈對規則書什麽的了解不深,即使聽過許冥的解釋,依舊沒什麽概念。見許冥一副又要開始做法的派頭,更是好奇,托著腮在旁邊看,邊看邊好奇道:


    “你這樣就可以遠程看到佩戴者的狀況嗎?那萬一他們正在衛生間裏呢?又或是在做什麽尷尬的事……那你不是更尷尬?”


    許冥:“……”


    “一般而言,不會吧?”許冥倒是很看得開,“反正我還沒遇上過這種狀況,而且大家都是異常存在了,再尷尬還能尷尬到哪裏去。”


    “那不好說的。你憑什麽假定異常存在就不會有奇怪的愛好。”陸月靈卻是振振有詞。


    說話間,許冥已經試過了幾份工牌記錄,聞言有些無奈地看她一眼,卻沒再多說什麽,隻將本子又往前翻了一頁。


    “如果真有什麽奇怪的愛好,辣也是辣我的眼。”許冥說著,將手再次放到工牌記錄上,輕輕閉起眼,“隻要我不說,不也沒人知……我靠!”


    話未說完,她霍然睜眼,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陸月靈當即好奇看了過來,“你看到什麽了?”


    “……”許冥卻沒說話,隻低頭認真看了眼麵前的工牌記錄。


    又看了一眼。


    特意看了眼名字。


    “……不好說。”又過片刻,方聽許冥遲疑開口,“我覺得我的大腦可能還在遭受一些負麵影響……”


    陸月靈:“??”


    所以你到底看到什麽了?


    許冥卻是深深看她一眼,遲疑片刻,選擇性地開口:


    “我看到了巨大的野獸、裝扮特殊的公主。還有插在行李箱上的石中劍。”


    陸月靈:“???”


    啊?


    第六十章


    其實, 別說陸月靈不理解。


    就是許冥自己,都不是很理解自己看到了什麽。


    那兩道穿著長裙的、充滿違和感的古怪身影也就算了,更令她費解的是, 那兩道人影旁邊還有一隻黑色的、像狗一樣的巨大影子,影子的牙齒上則連著一個破破爛爛的行李箱, 破爛行李箱的上麵還插著一把閃閃發亮的短劍……


    就這場景, 西幻中帶著驚悚,驚悚中帶著違和, 違和中帶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因為她手正按在工牌記錄上, 許冥真的會懷疑這其實是某種詭異力量導致的幻覺。


    另一方麵, 雖然因為觀測的視角問題,許冥沒法看清那兩道人影的正臉,但從體型和氣質來看, 其中一個似乎好像真的有可能是蘭鐸……


    不過冷靜下來一想,如果真是蘭鐸,那裝扮似乎也能理解。畢竟這怪談的基礎要求就是, 要盡可能地貼近郭舒藝的形象……但為什麽是黃色裙子?


    她還以為對方會比較喜歡粉的。


    畢竟托她買新抹布和圍裙的時候, 都是挑的粉的。


    懷著這樣的疑問,許冥強定下心神,閉起眼睛,再次將左手按在了蘭鐸的工牌記錄上。


    眼中所見再次變幻,觀測的視角也再次打開。許冥這回沒再管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隻專注觀察著那道穿著黃裙的人影,終於確定, 對方正是蘭鐸。


    跟著, 毫不猶豫地收回視線。許冥再次睜眼,略一遲疑, 用左手拿起筆,開始吃力地往蘭鐸的工牌記錄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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