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象什麽的,我這邊暫時找不到記錄……總之你就盡量留意下吧,留意那種看著就不正常的家夥。”許冥琢磨了半晌,對顧雲舒囑咐道,“注意安全。還有,千萬不要被酒店的人發現。”


    顧雲舒現在就相當於偷渡客,還是不會因為循環而失憶的那種。保險起見,還是低調點好。


    顧雲舒順從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剩下許冥一個人,深深吐出口氣,起身回到自己房間,探頭看了看裏麵烏泱泱的一大片焦黑屍首,默了片刻,終是忍不住拍了下額頭。


    按照鯨脂人的說法,上一輪時,因為這些家夥是半途突然出現的,因此被“白癡”特性擋在了自己的視野之外;而這一輪,因為自己又重新進入了酒店,又恰好它們一開始就在酒店裏,還在房間裏乖乖等著自己……


    這就導致這回它們沒再被“白癡”擋住,直接呈現在了自己的世界裏,毫不吝嗇地為自己呈現著最純粹的震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許會成為自己在這個怪談區域內看到的最嚇人的東西也說不定。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她頭疼地呢喃著,認命地關門拿筆,又打開了規則書。


    “行,那麽現在開始上牌了啊,你們都排好隊,一個一個來……不是,排隊、排隊能聽懂嗎?”


    “算了算了……行,那你先來,站著別動了啊。話說你會說話嗎?有偏好的名字嗎……”


    ……


    另一邊。


    8201內。


    方雪晴正在研究放在電視櫃上的房客須知,忽聽身後傳來細微動靜。一轉頭,正見自己的同伴打開背包,拿出一盒粉底,熟練地往臉上拍。


    他本人是正常的小麥膚色,粉底卻選得是最白那一號,拍了沒幾下,整張臉便被糊成了死白的粉刷牆。


    “喂。”方雪晴一愣,有些詫異地開口,“你這是打算出去行騙了?這麽早就動手?”


    “老張已經犧牲,唐哥狀況不明,我有點急。”淩光如實說著,“而且這裏的設定是‘驚悚酒店’,本身就適合我行動。這麽好的機會,不用浪費了。”


    說話間,他手裏已經多了一隻唇蜜,正紅色的,上下唇一刷再故意往外抹點,看著就像是要吃小孩。


    “行,差不多了。我先走了。”淩光對著鏡子看了看,果斷將唇蜜一收,“四十五分鍾後沒回來就用規則書找我,別忘了。”


    語畢,從行李包裏掏出件滿是血的破爛衣服,隨手往身上一披,轉身就出了門。


    門外走廊,空無一人。淩光關上身後房門,小心朝左右看了看,閉眼深吸口氣——


    再睜開來,眼中所見,已然大不相同。


    隻見方才還空蕩蕩的走廊上,這會兒已然多出了無數黑色的半透明影子,自顧自地在走廊上走動,又或是在各個房間內穿梭來去。


    不僅如此,他耳邊也多出了不少聲音。有的像在竊竊私語,有的像在自言自語,無數聲線混雜在一起,竟讓人有種正置身於菜市場的錯覺。


    ……很好。成了。


    淩光暗鬆口氣,整理了下身上破爛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沿著走廊走了出去。


    ——“騙子”。


    人類通靈者的畸變特性之一,不過淩光一直認為,“臥底”或許才是最適合它的名字。


    它的效果也很直白,就是騙——使用者可以選擇將自己偽裝成非人來欺騙怪談區域,若欺騙成功,則會被怪談區域內的某個非人群體當做同類,從而接觸到很多別人難以觸及的東西……


    比如本不該看見的異常存在,以及某些異常存在交流時的聲音。


    當然,使用也有限製。一個是他隻能被動接收信息,不可發出任何聲音,也不可幹涉任何異常存在的行為。一旦違反,行騙就會立刻失敗,且失敗後,將無法再在同一個怪談區域內繼續行騙;


    此外,“行騙”成功的概率也並非百分之百,適當的化妝和偽裝能夠提高成功概率,但提升的幅度也很有限。


    最後,就是副作用的問題……就像使用“扒手”必然會導致虛弱一樣,“騙子”也有非常明顯的使用風險。一旦“行騙”超過一定時間,他可能連自己都會騙過去,搞不清自己是誰,也忘了來時的路,最糟糕的結局,就是這樣稀裏糊塗地死去,徹底迷失在這個怪談區域深處。


    所以他才特意和方雪晴約定了回來的時間——雖然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第一次探聽情報,往往也用不上四十五分鍾……


    淩光默默想著,一手悄悄地伸進口袋,一邊在二樓走廊反複徘徊著,一邊不斷在筆記上速記,摘錄著所有自己認為可能有價值的聲音。


    徘徊了大約二十分鍾,二樓走廊裏的細碎聲音便已聽了個遍。淩光估摸了下,覺得時間應該還夠,便又一路走到二樓盡頭,打算上三樓看看。


    因為臉上還帶著濃妝,他明智地沒有選擇電梯,而是走樓梯上去。不料剛走到一半,忽感周身一陣寒冷,跟著就見一團相當濃鬱的黑影,從自己身邊閃電般竄了過去。


    ——我去!


    淩光被凍得一個激靈,本能地抱緊了自己的胳膊,心髒猶因為方才的擦肩而過而砰砰直跳,眼中的愕然,很快便化為了無法掩飾的後怕。


    ……大家夥。


    那絕對是一個大家夥。


    即使根本沒看清對方的本來麵目,方才那一瞬間的極寒,也足夠淩光做出判斷。


    在“行騙”狀態下,他眼中的怪物都是統一的黑影模樣,隻能用來感知到對方的存在,無法看到更多。


    可即便如此,淩光能通過其它方式,來大致判斷一個異常存在的強弱。比如黑影的顏色深淺、比如接近時體感溫度的變化、比如對方自言自語時的用詞和語氣……


    像剛才那個,顏色偏弄、寒意強烈。更別提它掠過去時,淩光聽到的詭異低語——


    “吱吱吱,殺了你,吱吱吱,殺了你……”


    “挑誰呢、挑誰呢。吱吱吱吱,一共三個,該挑誰呢?”


    ——毫不掩飾的惡意。


    所以它要殺誰?


    淩光渾身一僵,忽聽樓梯上方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響,更是腦門一寒,想也不想,便加快腳步往上衝去!


    收集情報很重要,但他也不能坐視普通人被殺!如果那家夥真的是打算去獵殺人類的話,那哪怕拚著行騙失敗,他也一定要想辦法阻——


    就在此時,那不斷傳來的惡意呢喃忽然停止。


    連帶著淩光的腳步都下意識一頓。


    緊跟著,卻又聽一個陌生的女音從上方傳來,音色略顯沙啞,語氣疲憊中又帶著幾分無奈,仿佛是在對什麽令人頭疼的小動物說話——


    “我不認識你,但謝謝你專門過來,隻是你來得實在不是時候,我現在很忙……


    “能麻煩你先離開嗎?走的時候請把門帶上,謝謝。”


    淩光:“……”


    那女生是誰?她是在和誰說話?


    總不至於……是剛才上去那個吧?


    淩光將信將疑地想著,緩緩又往上走了一步。


    下一秒,就見一團黑影,又蹬蹬蹬地從樓上狂奔下來。


    “嚶嚶嚶,好可怕。嚶嚶嚶,好可怕。”那黑影邊跑還邊嘀嘀咕咕,跑得甚至比上樓時還快,跑到最後幾階時,甚至是直接跳下去的。


    跟逃命似的。


    ……剩下淩光一個,呆呆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再次抱住自己。


    確認過寒意,是之前見過的那個影。


    所以它到底是……剛才說話的那個又是……


    淩光眨了眨眼,猶自一腦袋問號。就在此時,卻聽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音量比之前還高了些,語氣裏的不耐煩也更加明顯:


    “你還在這兒幹嘛?”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


    淩光微微瞪大眼,下意識往左右一看,確認自己周圍再沒任何黑影——


    所以,這是在對誰說話?


    難不成是……對我嗎?


    淩光眉心一跳,明明此時身邊沒有異常存在,卻破天荒地感到一陣背脊發涼。


    緊跟著,又聽那聲音歎了口氣。


    “還在是吧?行吧,算了,愛在那兒待著就待著吧,反正也礙不到我。”


    “……”確認了。就是在對自己說話。


    淩光喉頭滾動一下,緊張的同時,內心的困惑卻越發強烈。


    他能聽出來,這聲音和那些異常存在完全不一樣,至少不屬於他現在所接觸的這種等級的詭異——但具體是屬於人類,又或是其他更特殊的存在,這個他一時無法分辨。


    是潛入這個怪談區域的異化根嗎?又或者是,其他具有特殊能力的人類?


    淩光一時無法確定。不過既然已經被發現,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展示下自己的友好。


    深吸口氣,他緩緩解除了當前的行騙狀態,旋即微微提高音量。


    “很抱歉打擾到了您。”他禮貌道,“我……在下這就離開。請放心,在下沒有惡意。”


    說完,便輕手輕腳地往後退去。直至退到樓梯底部,方轉過身,快步離開。


    樓梯間內,一時陷入安靜。


    又過一會兒,卻聽些微聲音響起——最靠近樓梯的831b,房門微開。裏麵傳來相當煩躁的“嘖”的一聲,跟著便是打開門鏈的聲音。


    許冥探出頭來,略顯煩躁又一臉莫名地朝左右望著。


    煩躁是真的煩躁——本來被迫在房間坐牢,還要不停給焦屍畫q版小人像就已經很讓人暴躁了。偏偏這些阿焦還個頂個兒得呆,溝通起來困難加倍,更別提讓它們給自己取名字,搞得她不得不一邊畫畫,一邊抓耳撓腮給人想名字……


    再加上這些阿焦身上自帶煙熏效果,溝通效率又極低,搞得她不過才和它們溝通了二十多分鍾,嗓子已經啞得和連上了四節課的初中老師一樣,恨不得當場給自己泡點胖大海。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算了。誰想畫得好好的,又出幺蛾子。房間門忽然自己打開,一屋子的阿焦齊刷刷地看過去,跟看到飛盤的小動物似的。


    許冥估摸著應該是有什麽怪東西來了,但這個時候真的不想管。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倒無所謂,反正對方不能把她怎麽樣,但她房間裏這會兒還有那麽多阿焦……


    許冥隻能試著講道理,委婉告知對方現在來得不是時候,麻煩趕緊滾蛋,走的時候記得把門給帶上。


    然而沒有任何東西理她。房門也一直開在那裏。搞得她好像自言自語的,仿佛一個憨批。


    許冥看又看不到,見仍有阿焦往外看,隻能猜測那東西還沒走。於是翻著白眼又趕了下人,保險起見,還趕了兩遍。


    ……結果更離譜的事就出現了。


    一直縮在包裏睡覺的鯨脂人終於看不下去地開口,告訴她那個突然出現的鼠臉怪物要在十幾秒前就跑了,看上去是被房間裏滿滿的阿焦嚇了一跳;


    結果話剛說完,許冥耳朵裏分明又聽到什麽聲音。


    ——雖然並沒有聽得很清楚,不過“離開”兩個字,還是聽到了的。


    這就令人有些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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