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躺在榻上,樓絮翻看著一些訊息。


    她足不出戶,消息卻並不慢。


    仙盟出事了。一夜之間,盟主失蹤,弟子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其中不乏有各大宗門的天之驕子。一下子掀起軒然大波。


    三仙門的幾位掌門人這段時間在韶關和自家宗門來回奔波,有好些時間沒有去仙盟開會了。


    真君長老半數去了韶關,掌門們不免更加勞心費力。


    相比於韶關和自家宗門,仙盟自然得靠邊站。以往雖然自家弟子都有滲透,但現在大部分都去了韶關前線,幾乎沒有人的視線放在那裏。


    也得益於其他宗門的參與,仙盟駐地的弟子近期被召回不少。用了各種理由。


    三仙門掌門人看在眼裏。雖然覺得有些小氣,上不得台麵。轉念一想,也是人之常情,愛惜自家弟子罷了。


    畢竟那裏麵也有自家的精英,如今表率做了,其他宗門的人也來了,遠離危險也是好的。不然說不得要在這裏蹉跎多久。


    沒想到,竟然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仙盟作為眾仙門聯係的紐帶,如今隱隱有了崩塌的趨勢。


    幾位掌門人臉都青了,正欲徹查此事,韶關出事了。


    封印的口子突然增大,當時輸送靈氣維持的真君們均遭反噬,受傷不輕。


    魔獸再次大批湧出,數量猛然增多,等級提高,不少弟子猝不及防之下命喪黃泉。


    旁人不知道這是月氏勾結之舉。


    或許施珩得了消息後會有諸多猜測。


    樓絮選擇冷眼旁觀。


    劃過靈息。


    【淩:阿絮,已經將人送下去了。】


    魏道淩發送這條靈息的時候,心裏並不開心。哪怕他完美的完成了樓絮的安排,會得到稱讚。


    她真的變了。以往做樓慕此的時候,不會做下冷眼旁觀的決定。


    她,會殺出一條血路來。竭盡所能,庇佑世人。


    【絮:做的很好,回來吧,我想你了,道淩。】


    魏道淩閉了閉眼,不讓眼眶裏翻湧的淚水流出。


    樓絮真的會懷念,會想他嗎?


    還是說,她已經徹頭徹尾的變了,再也看不到慕此的影子。


    隻存有利用之心,不見半點真情?


    可他,即便如此,也再也脫不了身了。


    【淩:好。我很想念你。】


    樓絮唇角微勾,眼睛裏卻是一片漠然。


    快了,終於到了這個階段。萬獸戰場來了。


    是成功還是失敗,終於要有一個結果了。她也突然有些累了,畢竟走了這麽遠的路,這麽——孤獨。


    樓絮撫摸心髒的位置,它在蓬勃跳動。這是一具鮮活的身體,有許多弱點和不完美。


    正是如此,樓絮格外安心。


    她有真心,隻是輾轉多年,靈魂破碎,自己也快分不清了。


    唯有一點,分外清楚。


    孤注一擲,以身證道。旁的,都不重要了。


    她是看慣了悲歡離合的。魏道淩的心思,她打眼一瞧,便看得出來。


    不過是,其他人傷心與否,於她的目標而言,不重要罷了。如今,她的精力需要精打細算的分配。


    譬如,聯係言露申。


    她們有一套很特殊的聯係方式。


    四下昏暗,察覺不到一絲靈氣波動。這裏是言露申的伴生空間碎片。


    言露申看著還是那麽冷硬,


    “樓絮,法則之力近來隱隱不安穩。你做了什麽?”


    樓絮非常平和,


    “這也是無法避免的,總要試著參透一二。”


    言露申沒有揪著不放,


    “萬獸戰場開了。如今天下,正派仙門損失慘重,不少靈氣回歸天地,我們也算有了一戰之力。”


    樓絮沒有看他,似在安慰,


    “自古偉大的革新,總會有無數流血犧牲。”


    言露申冷笑,


    “我從未有憐惜之意。樓絮,莫不是你心有不堅。莫忘了,即使是再親近的人否認你的做法,你也要走下去。”


    “漫漫仙途,陪伴自己的,到最後隻有自己的心。”


    樓絮輕笑,


    “謝謝你安慰,予慕。我從未害怕,也從不駐足。”


    言露申臉色扭曲了一瞬,


    “莫要再提。”


    .


    樓湛越並不打算在判決下來之前前來庇護月瀧。


    留住修為,是樓湛越唯一的請求,讓雲掌門代為轉達。


    作為師長,樓湛越挑選了一些極為稀有的天材地寶作為給蕭三返的賠禮。


    昕愫仙子贈藥之情,救了他的仙途。如今,盡可能還給她的女兒。


    經過此事,月瀧被剝去了出雲弟子身份,關押在九重地牢悔過三年。


    等一切塵埃落定,他想去看一眼月瀧,最後提點兩句,再當麵斬斷這份師徒情誼。


    可仙盟和韶關接連出事,樓湛越走不了了。


    其他真君長老盡數出動,唯有破妄劍尊留守出雲劍宗。


    思來想去,他手書一封,將月瀧逐出師門,招來仙鶴代為傳遞給月瀧。


    .


    朝靈兒的出現也是代表朱雀神族想要入世了。


    本來是看著修仙界和妖界聯手,頗為輕鬆的樣子。族中長老想著朝靈兒身上的朱雀血脈濃度之精純,實在是不甘心好不容易誕生的天才就這麽在族中蹉跎。


    想要放她出去爭一爭這天地氣運,卻沒想到一瞬之間局勢扭轉,外麵又是凶險至極。


    連妖尊鬱少棠也受了傷,妖族損失不小。若是妖族為此生氣,這人妖聯盟豈不是岌岌可危?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朱雀神族已經參與了進來。想要抽身保全自己,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他們這樣的家族底蘊深厚,隻要血脈還在,最不怕消磨的就是時間。這一世爭不了,還有下一世。


    但顯然,被寄予厚望的朝靈兒沒有退縮的意思。


    .


    樓絮去探望了文昀欽,隻帶了一壺酒。


    尚嫿眼神悲戚,握著文昀欽的手,默然不語。


    沈愐垂著眸子,臉色冷硬。


    陸邪皈在一旁熬藥,他臉上掩不住的疲態,一段時間不見,似乎老了許多。在他的鬢間,樓絮看到了兩根極為顯眼的白發。


    葉跡宵和荀曄也來了。真是十足沉默的氛圍。


    文昀欽反倒是笑著,隻是眼睛裏的微微透露著痛苦。


    “樓師妹,你也來了。”


    樓絮的表情和態度一如既往,很是平常,


    “答應過要和大家喝一次酒,日後忙起來,這種機會恐怕就難得了。”


    文昀欽笑眯了眼,手輕輕拍了拍尚嫿的手,尚嫿緩緩鬆開。他的手伸向樓絮,


    “好香的酒。我可要先嚐嚐。哈哈,你們可別和我搶。”


    樓絮遞給他。


    他有些勉強,拿不穩綁酒的繩子。樓絮麵色輕鬆,一隻手托住底部。


    文昀欽不看她,將荀曄適時遞出的酒杯接過,打開酒封,


    “好濃的藥香,極品。”


    聽著酒水砸入杯底的聲音。一瞬間,樓絮感覺到了難過。


    或許,她的遺憾又要添上一筆淺淺的痕跡。


    樓絮帶來的酒壇很大,容量很足,幾人都喝了許多。


    藥香彌漫在密不透風的房間裏。


    文昀欽小聲的說,


    “樓師妹,祝你仙途坦蕩。當初,多謝了。”


    樓絮反思。


    任由萬獸戰場開啟,任由魔族血洗仙盟,是對是錯呢?


    不論前方到底有多少阻力,終究她沒有想過努力保全所有人。


    一部分生命,被她輕而易舉的放棄了。


    她是那樣自私,保住了出雲劍宗,便任由魔族換了對象,犧牲仙盟牽引視線,給了月氏和魔族勾結的機會,韶關才淪為萬獸戰場。


    一貫不對付的言露申說她沒錯,也沒有人對她提出質疑。


    但是,她開始質疑自己了。


    是否,德不配位?


    樓絮不知道,她已經無法停下了。


    但是,哪怕成功,她又有了新的遺憾。


    或許,有了情緒,就有了痛苦。樓絮選擇接納痛苦。


    有了懷疑,便有了弱點。


    或許,這對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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