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說的那個洞很重要,極有可能是兩個區域的連接點。


    對於蓮花來說,那地方也極有可能是它的大本營,哪怕被水淹了,白悅溪也要下去看看。


    除了她家裏的幾個小家夥,不少流浪貓狗交頭接耳,似乎也準備留下幫忙。


    它們恢複了以前在小區裏的相關記憶,那時候白悅溪經常喂它們。


    一邊是多次釋放善意的人類,一邊是把它們當傀儡的蓮花,新仇舊恨,該怎麽做就很明顯了。


    蓮花也沒想到,都到這種關鍵時刻了,場上的這些家夥反而像瘋了一樣開始反撲。


    那些最喜歡搞事的老鼠早就被連帶的屍體回收了,現在的動物陣營沒有內鬥的隱患,沒有偷偷下黑手的黃鼠狼和老鼠,一堆流浪動物無形中團結起來,一副真的要反殺的樣子。


    “你們這些,就憑你們這些家夥——”


    巨大的蓮盤上,有一顆透明的蓮子突然亮了起來,泥漿中那些被斬斷的肢體全部被舍棄,反而有什麽巨大的黑影在蠢蠢欲動。


    接天蓮葉無窮碧,片片都是殺機。


    荷葉化作鋸齒狀的大嘴,陡然出擊,隨時準備咬斷動物們的小胳膊小腿。


    “沒有進化成功的螻蟻,就應該被碾碎被吸收,乖乖成為我的養分,成為我的一部分不好嗎!”


    圖窮匕見的變異睡蓮,抽出了水底盤踞的大量根係,一座一座的荷葉大得驚人,如同擇人而噬的捕蠅草,大嘴張張合合。


    變異蓮花明白,隻要將這些動物一網打盡,它就不算虧。


    隻要最終能填滿蓮盤,就算提前用兩顆晶核,之後也能補回來。


    白悅溪也明白這點,隻要蓮花的主要根係還在,它永遠都可以卷土重來。


    變異植物最煩的就是這一點,必須要斬草除根。


    趁著目標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分走,她收好刀,從遠處的一個水域悄悄遊了下去。


    收到信號的小不點它們,開始故意鬧出更大的動靜,連啃帶咬,瘋了一樣,不計代價地去撕扯蓮花新漫出來的荷葉。


    水裏的白毛狐狸也在撲騰,水域本來是蓮花的大本營,狐狸卻像一條滑溜的魚,底下的藕節藕帶怎麽都抓不到他。


    震蕩的水波掩蓋了遠處下潛的動靜。


    白悅溪屏息下潛,她嚐試過自由潛水,知道自己的極限是多少。


    山穀爬上來的這段距離隻有短短幾十米,但是當水淹下來之後,這短短的幾十米,宛若天譴。


    此刻她卻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泡在水裏的時候,她仿佛身處於家中地下室的龜池,水裏朦朧的聲響,眼前越來越清晰的場景,無不昭示著她身體上的奇妙變化。


    她好像比以前更能適應水了,視力聽力全麵提高,連肺部的氧氣消耗量都變小了。


    是因為家裏的那些水培植物嗎,她的能力連這個都能共享?


    沒時間思考太多,眼下優先要解決的是那個洞穴。


    但視野清晰後,一切都好辦多了,水下盤根錯節的蓮花根係,其實也是給她的一個提示。


    既然變異睡蓮無法擺脫另一個天災區域對它的影響,那它本身就是線索。


    根據之前山穀中的地形,白悅溪迅速鎖定了一個洞穴,往那邊下潛的時候,她發現有一小部分蓮花的根係始終盤踞在附近。


    一小撮根係就這麽悄悄隱藏在龐大的藕節中,幾乎沒有動彈過。


    這些根的顏色很深,而且比較纖細,就算躲在藕節後,以她現在的視力也能分辨出來。


    最裏麵那根就像是黑色的藕帶,看上去平平無奇,水麵那麽大的動靜,這一堆根係卻完全沒有動彈意思,似乎它們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好最裏麵的那一根細細的藕帶。


    應該就是它了。


    白悅溪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悄悄從旁邊的縫隙裏潛行,她避開藕節,隻想先往洞裏遊去。


    不去主動招惹那些藕,它們果然就在原地沒有動彈。


    白悅溪順著往洞口下潛,果然發現這根藕帶從非常的隱蔽位置,一直通到了洞的深處。


    就像一截臍帶連通了兩個世界。


    不斷下潛,白悅溪最終到達了此行的終點。


    一道奇怪的水幕,像是鏡子一樣透著晶瑩的光芒。


    這應該就是孔雀說的洞口了。


    這洞不大,如同掛在牆上的一麵鏡子,也不知道孔雀是怎麽從這麽小的洞鑽過來的,難道之前的洞口更大,這已經是縮小過的嗎?


    變異睡蓮的核心根係隻有兩指粗細,像一根黑色的電纜,穿過這道結界。


    看來變異睡蓮果然沒有辦法中斷那個世界對它的補給,除非在這裏徹底紮根,不然這永遠都會是它的致命缺陷。


    隻有在本地紮根,再把主根藏起來,它才能在無垠的大地裏擁有真正的不死之身。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此紮眼。


    不過變異睡蓮估計也沒想到,居然有人膽大包天,真的敢下潛。


    白悅溪計算自己剩餘的肺活量,可能是被動技能激發後,和家裏的沼澤池植物共享能力的緣故,她能撐的時間應該會比想象中久。


    已經確定了目的地,那沒什麽好說的了。


    她掏出斧頭,再三衡量後,對準這根雖然纖細,但一看就很硬的藕帶,奮力砍了下去。


    金屬錚鳴聲在水中蕩漾開。


    水麵上,正和變異動物打作一團的變異睡蓮,本來雄赳赳氣昂昂準備先捏死那隻晃來晃去,讓人無比煩躁的綠孔雀,卻突然像被踩了尾巴一樣,所有的根須藕帶盡數炸開。


    小不點它們見此情形,知道白悅溪的行動已經開始,就更不能讓蓮花回頭了,紛紛趁機死死咬住了那些藕節藕帶,再給了荷葉幾個大逼兜。


    挑釁的作用卻沒有之前強了。


    蓮盤上的幾顆透明晶核同時閃爍,變異睡蓮毫不猶豫放棄和它們的對峙,自斷觸須往水下鑽去。


    但周圍的那些家夥不願意放它離開。


    無數藕節荷葉被咬斷、被抓爛,水中甚至還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像遊魚一樣靈活輕巧,狐狸每一次出爪都驚若遊龍,快速斬斷變異睡蓮在水裏的其他分支。


    這要放在之前,這種損失定會讓變異睡蓮勃然大怒,不扒了狐狸皮誓不罷休。


    但現在,主根出了問題,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它也得先回去。


    如果主根斷了,一切就都完了!


    蓮花越是歇斯底裏地要逃,後麵追擊的動物,越是不肯輕易鬆嘴,依舊是你追我逃的拉鋸戰,這次的主場卻顛倒了。


    水下世界,幾斧頭下去白悅溪感覺這根細細的藕節已經斷了一半,但徹底砍斷植物根係的工作還沒完成,那個鏡子一樣的水幕卻越來越亮。


    她隻能眯著眼睛,飄在水中,用腳抵住岩壁發力,繼續一斧頭一斧頭地砍。


    水下的動作限製很大,但她知道越早成功,她和其他動物的生還可能性才能越高。


    水中有涼意襲來,她用斧頭撐住雙臂往旁邊一躲,一根尖銳的長錐與她擦肩而過。


    淡淡的血痕出現在臉頰上,水中有血霧飄散,白悅溪卻絲毫不慌地掏出空間裏的三菱錐,在蓮花近身前,直接狠狠紮進那已經斷了一半的黑色根須,又瘋狂扭了幾圈。


    水波劇烈動蕩。


    哪怕在聲音傳播被削減的水下世界,白悅溪也能感受到蓮花的無聲尖叫,越來越多的黑色尖棱從四周瞄準了她。


    白悅溪早有心理準備,洞裏的位置被她摸了個七七八八,她靈活利用環境,哪怕在水下也沒吃多少虧,反而時不時地對著變異睡蓮的主根下手,以傷換傷。


    但哪怕躲得夠快,她的身上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細小傷痕。


    【該死的人類,該死的臭蟲——】


    歇斯底裏的蓮花看上去比她還要生氣,一心一意衝著她拿武器的那隻手而去,直到擊落那該死的三棱錐。


    【哈,沒有了武器我看你要怎麽——】


    一個清淺的笑容出現在白悅溪的臉上。


    不知何時,一把長柄金屬斧頭又再次被她握在手中,雙腳卡住岩壁,她憋足氣,奮力砍下最後一斧。


    叮地一聲脆響,那跟宛若臍帶一般深入洞穴的主根,終於被砍斷了。


    無形的尖叫聲開始肆虐,變異蓮花就像溺水的魚,掙紮翻滾。


    白悅溪聽到了耳鳴聲,她迅速後退,準備上浮。


    整個水域開始瘋狂的動蕩,白悅溪被水流攪得幾乎分不清方向,此時一股吸力從水下傳來,某種直覺的驅使下,她突然扒著岩壁睜開眼睛往下看了一眼。


    碗口大小的白色帷幕竟然在慢慢裂開。


    一陣白光蔓延整個水下世界,那一瞬間白悅溪幾乎以為自己要失明。


    手背上的銜尾蛇花紋閃爍了一下,一股微涼的氣息出現,似乎是有什麽東西被主動消耗了。


    幾秒種後,白悅溪睜開眼,看到了一個難以描述的浩瀚場景。


    她仿佛正在從空中俯視整個世界。


    天地被分為一半,一邊是幹涸的大地,被熏得熱浪滔天,另一半,像是泡在玻璃罩裏的一汪平原,海水倒灌,暴雨不止,電閃雷鳴間隻能看見幾棟搖搖欲墜的房頂。


    而這兩處截然不同的世界牢不可分的黏在一起,隻被一處空氣牆隔開了,這堵牆從貝貝山的山頂出發,以這個洞口為終點。


    白悅溪無法抑製地盯著那碗口大小的洞一直看,哪怕眼睛幹澀到流淚,眼球已經泛上血色,她還是無法抑製地把手伸了過去。


    一個圓形的,光滑的球狀物體,正好卡在了洞穴上。


    眼睛發幹發澀,看了自己不該看的東西,讓她幾乎快要失明了。


    但她知道,那是一顆蘋果。


    一顆泡在水裏的,冰晶模樣的蘋果,正在慢慢融化。


    蘋果每化一點,那邊的洪水就往這邊多湧一分,這邊的白光,就往那邊多擠進去一絲。


    兩個截然不同的區域似乎在融合,蘋果是用來堵住洞口的東西。


    而變異睡蓮,就是從蘋果已經融化的那一小塊縫隙中鑽了出來。


    白悅溪腦袋疼得幾乎要炸裂了,肺裏的空氣也要擠不出來了,她模糊的視線依舊盯著那個洞穴不放開。


    如果蘋果完全化掉,兩種天災就會融合嗎?


    肺在火辣辣的疼,喉嚨和氣管也要裂開了,她知道自己不能睡過去。


    她得回去。


    手腳無力地滑動,模糊的世界裏,她抓著岩壁上的石頭,用盡力氣上浮,盡管眼睛已經快看不見了,她卻注意到似乎有一個白色的小家夥潛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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