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輕輕眨眼,失神的眸再度閉合。


    “辰門?”


    他真的好累,累到產生幻聽起來。


    “辰門,這是什麽絲?”


    閉合的眼再度睜開,這次,縫隙張得大了一點點。


    淡淡的眸、白紗、紅唇……不是幻覺?


    “隨……隨?”五指倏動,習慣地想親近她,卻忘了雙臂受製而引來金絲收縮。他蹙起眉,低頭打量研究金絲的女子,“你……來這兒幹嗎?”


    “帶你走。”飛快抬頭,鎮隨挑起一根烏絲扯斷,緩緩拉直注入靈氣,讓髮絲瞬間成為可能切割一切的利刃。


    “沒用的,隨隨,你走吧。”在她切割金絲前,他猝然開口,輕道,“你現在應該回古骨族,讓月緯有所戒備。雖然我暫時還查不出狼咽有何企圖,但……”


    “一起回去。”


    “聽我說,隨隨,土尊是古骨族的守護宮,你不應當把時間浪費在這……”


    “一起回去。”


    “隨隨!”低低地輕吼,素來愛笑的表情如今卻是凝重,偏柔的臉因那抹凝重而憑添厲意,“我當時讓你走,不是要你自投羅網來救我。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救我?”


    靜淡的眸終於仰起,白紗覆麵的臉上看不清表情,唇角卻抿出一片堅決,“你我一同尋骨,自然要一同回去。”


    尋骨尋出麻煩,她也忒倒黴了些。當日因大意被人偷襲,她也反省過,又夜鳴以獨弦彈出的曲調極怪,她當時腦中呈現短暫的空白,不及迴避,回神後,是辰門攔在身前的背影,代她受下一掌。他送走她,也不過是將她藏在身後古樹的枝頂上。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茂密的枝葉借著黑暗掩去她的身影,趴在樹幹上,她目睹又夜鳴帶走辰門。


    應該警覺,應該追究的,但她向來不愛深究太多問題,隻當狼咽與古骨有宿仇,正巧撞上他們而已。辰門被捉,她來救他也是常情。


    “隻為‘一同回去’?”瞧她徒勞無功的切割金絲,他的聲音冷下來。


    “不然?”她抬起頭,尖尖細眉攏成小山,“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水眸淡淡,果然是淡淡的。盯著日夜浮現在腦海的麗顏,猝然擊入胸口的竟是噬心之痛,連帶的,自己說出的話也不受控製了——


    “不必救了,你回去吧。”


    動作倏頓,她訝然揚眉。研看半晌,終於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憔悴了些,疲憊了些,臉色冰冷了些,無笑。


    “怎麽了?”她不明白。


    “……太淡……太淡了。”輕輕喃吟,他垂眸,不再看她,“此地不可久留,你最好先回古骨城戒備,我留在這兒也能探些消息。你看到了,狼咽族可不比熒惑兇狠,他們從未對我鞭打用刑。至於琴骨和雙尾肥遺……隻能暫緩了。”


    腳尖輕點一躍而上,隔著層層金絲抱住他的腰,一同與他懸在半空,她眯眼不解,“你很奇怪,到底怎麽了?是怪我救你來遲了嗎?我追了九天,才查到你關在這兒……”


    “不是。”打斷她,盯著咫尺俏顏,他並未如尋常般竊喜,心頭反倒是澀澀之感不斷上湧。難得她主動抱他,他應該興奮不是嗎?為何……為何……為何卻覺喉哽心悶?“你查到又夜鳴為何要設計接近我們?查到狼咽族下一步會對我族造成怎樣傷害?或者,他們意欲為何?他們的目的究竟為了什麽?你查到了嗎?”


    “……”


    “你是土尊,九天的時間,你就隻是找到我被關在這個不像地牢的地方?”


    “……”


    “你當你自己是什麽?你又當我……是什麽?”當他是什麽,當他是什麽啊?!何時開始,他已不再滿足長伴她身側,他要的,更多,更多……


    “你是辰門。”手臂縮緊,她眨眼,眸上有一抹深思,近距離端詳,良久,她開口,“他們……他們是不是給你吃了什麽東西?”


    訝色立即浮上他的眼。


    “你很怪,我得帶你回族讓月緯診診。”割不斷金絲,她將目標轉向懸掛的金鉤。


    黑線自他額頂劃下。


    他們這種對話,根本……根本不在一個話題上嘛。


    想吼她,卻無力,想罵她,卻開不了口。掙紮再掙紮,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訝色捺入心底,也努力讓自己冷下臉來——


    “隨隨,這些天你……有沒有想我?”


    “有。”


    “怎麽想?”


    “……”她停了拉鉤的動作,眸光越過他的黑髮,定在他身後一點。


    怎麽想?仿佛……她隻想著怎樣找到又夜鳴,怎樣找到他的蹤跡,這樣算是想他吧。


    她的迷惘,他看在眼裏,不由暗嘆又夜鳴說的話該死的準確。


    “隨隨,你有沒想過,我愛你,你呢?愛我嗎?”不讓她開口,他飛快道,“別說你愛我。說三個字很容易,隻是……當你對我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它在你心裏占多大的分量?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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