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餘彎彎低聲說:“笨蛋嫻月,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雖是埋怨的語氣,她的神色卻是少見的溫柔,哪怕是眼角劃落的那幾滴淚,都是悄無聲息的。


    毫無預兆,周圍的靈力波動開始變得洶湧起來。


    “這水靈力的運轉方式,還是當年你教我的,現在倒是便宜你自己了。”


    這靈力波動的中心,正是餘彎彎,她正借著兩人緊握的手掌,將自身的靈力注入嫻月的身體。


    可謝不言發現,她並不是單純地將自己身上的靈力渡給嫻月,而是似乎將自身其他屬性的靈力也轉化成水靈力一並注入到嫻月的身體之中。


    他記得嫻月是單水靈根,就算能容納其他屬性的靈力,也絕對會對火屬性產生排斥,可是目前看來她卻並沒有露出痛苦之色。


    謝不言不理解這其中關竅,可餘彎彎自己卻非常明白。


    以身為器,納天地靈氣,施經脈逆轉之法,靈力轉化之法可成,這是餘彎彎從嫻月那裏學來的獨門秘訣。


    那時她剛穿過來不久,還沒適應自己成了廢柴就被師尊強行帶到雲玨宗“散心”。


    說是散心,其實就是為了找鹿十一打架,兩個加起來不知道幾百歲的人一見麵就掐,一打就是三天三夜。而餘彎彎則被丟給嫻月照顧,同吃同住形影不離。


    那時候的嫻月還沒有被抽去情絲,雖然任性但是對她就像是對親妹妹一樣。


    修仙界的八卦,傳的比凡人界還要快,餘彎彎剛踏上雲玨宗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很多同情的眼神。雲玨宗大部分都是煉丹師,平日裏受修士追捧,難免心高氣傲一些,脾氣壞的也不在少數。見自家小師妹對她一個外人比對同門還好,對她的那些同情和看不起也就漸漸變成了惡意。


    作為一個再世為人的成年女性,餘彎彎自然是告訴自己不要將這些人的話放在心裏,可是流言傷人,重複來重複去,還是潛移默化地對她產生了一些影響。


    嫻月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一張泛黃的紙張出現在她麵前。


    “雖說修仙界看重資質,但是我卻覺得勤能補拙。修仙一事本就是逆天而為,大家都還沒飛升,誰都不比誰高貴。這法子是我偷偷從藏書閣找來給你的,你可千萬別灰心,要好好兒修煉啊。”


    嫻月說得輕鬆,遞過紙張時還怕餘彎彎拒絕,直接將紙塞到了她手心。


    餘彎彎看著被她故意用袖子遮得嚴嚴實實的左手,當時就明白了幾分。為了將這法決找來給她,嫻月定是挨了罰的。否則不會故意躲著不讓自己碰她的手腕,連“璃音”也沒拿在手上。


    那是第一次,餘彎彎真正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感受到溫度。


    所以當得知嫻月說跟她絕交的那一刻,她是不信的,那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嫻月會做的事情。


    餘彎彎望著嫻月微微發顫的雙眼,靈力轉換的速度又提了一倍。這法子看似逆天,卻有個弊端,靈力在轉化和傳輸的過程中,是會有所損失的。也就是說,餘彎彎拚盡全力地給嫻月注入靈力,最終她接收到的也不過在隻有將將四成。


    謝不言眼看著她氣息紊亂,手也開始胡亂發抖,顯然是快要透支的前兆。


    “快停手,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


    餘震還在繼續,可餘彎彎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她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饒是這樣卻仍然固執地向嫻月輸著靈力。


    謝不言知道,如果再不阻止就是一個行為,兩條人命,於是無奈地抬起了劍。


    誰知有人卻快他一步,用蠻力將兩人猝不及防地分開。


    謝不言警覺道:“是誰?”


    以他的修為,竟然沒有發現這附近還藏著其他人,這人的修為少說也在元嬰期之上。


    “哈哈哈哈,來得好啊,來得好啊。”


    神樹的正後方傳來一聲大笑,一個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手裏握著的拿把漆黑的匕首跟之前嫻月手中的拿把一模一樣。


    那人眼裏的瘋狂之色幾乎要溢出眼眶,他上下打量著謝不言,像是在確認著什麽,隨後露出滿意的神色。


    “妙啊妙啊,這是老天都在幫老夫,竟這時候將你送到老夫麵前哈哈哈哈!”


    下一秒,灰袍男子的眼神一瞬間鎖定在了謝不言手中的泣血劍上。他更加確定,眼前的人就是謝不言本尊。


    根骨絕佳,身體年輕又充滿力量,再加上上古靈劍認主。


    計劃外出現的謝不言簡直就是老天的恩賜!想到這裏,灰袍男子的嘴角抑製不住地勾起。


    餘彎彎一手捂著胸口,一手護著嫻月,直到聽到這句話後腦海中警鈴大作。


    “謝不言,你快跑!他要奪舍!”


    餘彎彎雖然沒見過那位所謂的四長老,但這無妄島上也沒有其他人認識謝不言。這等修為和年紀,再加上剛才的話,恰恰和那位素未謀麵的四長老的特征相吻合。


    四長老的目光掃過餘彎彎,眼中充滿了不屑:“不過是個還未築基的黃毛丫頭,也敢在此大呼小叫。不想和地下那丫頭一個下場的話,老夫勸你少說話。”


    餘彎彎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果然,嫻月就是被四長老所傷。難道說,是嫻月為了奪取神樹之心,被四長老發現後重創嗎?可如果是那樣,這周圍的震動早就應該停止,而不是愈演愈烈。


    眼前的神樹的枝丫上全是枯黃的樹葉,樹幹漆黑一片,像是被什麽東西腐蝕了一樣。


    四長老施舍似的看向謝不言,“能夠被老夫選為奪舍對象,你應該覺得榮幸,這是對你實力的一種認可。”


    餘彎彎並沒有覺得他囂張過頭,畢竟一個分神期強者,麵對一個元嬰期的小輩,真打起來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所以在他眼裏,自己和謝不言隻不過是兩隻小螞蟻,唯一的區別是謝不言對他有用,而她沒有。


    謝不言實力雖然受著係統製約,實力大打折扣,可麵上依然沒有露怯:“閣下一個分神期強者,奪舍在下區區元嬰期修士,是否太不劃算?”


    奪舍,顧名思義,就是通過特定手段,將自己的神魂寄到另一個軀體之中。這是隻有元嬰期修士才會的手段,一般是身死之後神魂不滅,通過奪舍別人的身軀進行複生還陽。


    一般來說,奪舍的人會選擇比自己修煉等級低一些的修士,這樣能夠增加成功率,防止奪舍過程中發生意外,神魂被對方反殺。


    奪舍之後,由於身體發生變化,修為也會有一定的衰減。比如四長老奪舍謝不言成功,那他的修為會下降為元嬰期,再想恢複那可就是艱難百倍的事了。


    但謝不言看這個四長老,體態康健神采奕奕,完全沒有瀕死之人應該有的狀態。


    既然活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吃力不討好的找個身體奪舍?


    “謝不言,老夫是在通知你,並不是在同你商量。”四長老釋放出威壓,謝不言和餘彎彎的臉色立馬變得難看了許多。


    沒有任何廢話,四長老深諳反派必備的基本素養,直接和謝不言打了起來。


    餘彎彎趁著間隙抱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嫻月艱難地走到神樹之下,然後開始瘋狂磕著丹藥。


    她心裏萬分清楚,僅僅憑她們兩個絕不可能是四長老的對手,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拖延時間,等蒼梧帶著其他三位長老趕到。


    至於怎麽拖延時間,她需要想想辦法。


    這邊餘彎彎在想辦法,另一邊的謝不言卻處境艱難,修為壓製的結果就是他隻能拚命的躲避。對方的招式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手中的靈劍泣血也變成了拿來抵擋攻擊的普通防具。


    更可怕的是,就算他有機會出劍,四長老都會提前避開他的攻擊,仿佛已經預料到他的想法一樣。


    分神期強者,竟恐怖如斯!


    謝不言有些煩躁,要不是這所謂的係統限製住了他的奇經八脈,他並非沒有勝算。


    “不愧是你,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竟然在老夫手下堅持了這麽久。”四長老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


    看來傳言非虛,若是能夠奪舍成功,未必會是一筆虧本的買賣。


    謝不言氣血翻湧,喉頭冒出的血腥氣似乎在提醒他身體即將透支,可他隻是舌尖緊抵牙齒,不斷壓抑著。


    四長老也不急,想是逗弄獵物的猛獸,一點一點消磨著謝不言的體力和意誌,可讓他意外的是眼前的人仿佛不知疲倦,硬生生又堅持了一刻鍾。


    也虧了謝不言爭取的這些時間,餘彎彎的靈力恢複了大半,隻是小臉仍舊蒼白著,顯得很是虛弱。


    突然,她感覺到身邊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然後是熟悉的聲音傳來。


    “阻止,阻止他……離開,不眠海。”


    “你是誰?”餘彎彎警惕道。


    那聲音沒有回應,隻是反複說著那句:“阻止他……離開……阻止……”


    餘彎彎的大腦飛速運轉。


    是阻止四長老離開不眠海的意思嗎?


    她靈光一閃,猛得想起之前那個大嬸說過的話。


    “我們蒼玄一族的使命在這裏,自然離不開這裏。”


    原本她隻是猜測,現在全都能解釋通了!四長老之所以要奪舍,是因為他想借用其他人的身體離開無妄島。


    換了身體,自然也換了血脈,就不會受任何規則的約束,可以自由自在的進出無妄島。


    怪不得他會找人抓自己,而後又將目標換成了謝不言。隻不過嫻月也有金丹期修為,為什麽沒有選擇她呢?


    “轟——”


    巨大的撞擊聲打斷了餘彎彎的思緒,她一抬眸發現謝不言被四長老擊中,身體砸向地麵。她眼前瞬間多出一個深坑,而煙塵過後,謝不言那遍體鱗傷的身體映入她眼簾。


    本來完好無損的皮膚上布滿了傷痕,謝不言的長睫微垂,眼皮微微顫動,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四長老輕哼出聲:“越級製敵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餘彎彎眼見他要對謝不言下手,急忙喊道:“你這麽做,大長老不會放過你的!”


    四長老的手停在半空。


    “神樹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三位長老不可能察覺不到,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餘彎彎故作鎮定。


    沒想到四長老根本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裏:“三個老家夥而已,來就來吧,正好來看看他們守護了一輩子的神樹是如何枯死的,哈哈哈哈哈!”


    四長老像是想起了什麽,眼底浮現出一抹戾色。


    “你就是我讓人去抓的那個丫頭吧?那幾個老家夥一向自以為是,你竟然能活著從他們那兒出來,身上必定有什麽奇特之處。”說著,他右手微微一用力,直接隔空將餘彎彎吸到了他麵前。


    四長老擰著餘彎彎的脖子,仔仔細細看了幾眼,又用靈力查探了一下她的靈根,略帶嫌棄地說道:“平平無奇五靈根罷了,我還以為有什麽特別。”


    餘彎彎的臉漲得通紅,雙手不停掙紮著:“放,放開我。”


    四長老的眼神像淬了冰,“既然是廢物,那就應該有一個和廢物相符的歸宿。”


    他並不準備留活口。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就算是一個廢物若是得到足夠的奇遇也會變得異常麻煩,所以不如將這些不確定的因素通通扼殺在搖籃裏。反正從此以後,他會是謝不言,到時候就裝作受害者,將一些推到他自己已經丟棄的這副軀體頭上。至於這兩個小丫頭,怎麽解釋都是他說了算。


    想到這裏,四長老的手一寸一寸收緊,巨力的擠壓讓餘彎彎喘不過氣,她難受的閉上眼睛,企圖用靈力自救,卻發現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好難受,快要窒息了。


    時間似乎回到了那個夜晚,她被喪屍王一爪穿心的那個夜晚。同樣是浮在半空,同樣是被人用手鉗製,同樣的絕望。


    她的養老生活還沒展開就要這樣落幕了嗎?


    這樣胡亂想著,預想中的疼痛感卻遲遲沒有到來,甚至呼吸都變得順暢了很多。她緩緩睜眼,發現謝不言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將劍架在了四長老的脖子上。


    四長老笑得詭異,直勾勾地盯著謝不言,將餘彎彎隨意丟在了一邊,“你猜,你這一劍,能不能殺了我?”


    謝不言手心滲出細小的汗珠,淩亂的呼吸暴露了他的緊張情緒。


    他確實沒有把握這一劍一定能夠傷到對方,可當他看到餘彎彎被困時,身體比腦子搶先做出了反應。


    “快走!”他衝著餘彎彎大吼,然後毫不猶豫地揮出了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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