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太爺消失了以後,胡小東也就自然的在床上睡著了。


    胡小東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他揉揉眼睛,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隔著窗簾,胡小東也能感覺到,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他聽到的哭聲,是從樓下傳來的,哭聲裏還傳著,媽呀,媽呀!傷心的喊聲。


    胡小東也喊了兩聲:“媽!媽!樓下咋的了!”


    屋子裏並沒有人回應他的話,他起床後,將被子收拾好,拉開了窗簾往樓下看。


    就見樓下聚集了一些人,腰上都纏著白布,胳膊上也都帶著黑箍。


    哭聲是樓上,一個姓劉的阿姨發出來的,她就那麽蹲在地上,一直哭,兩個男的拉她也拉不起來。


    樓下一處牆邊,擺放著三五個花圈。


    死人了!劉阿姨的媽媽死了嗎?


    胡小東想起那個三樓的劉姥姥,那老太太挺瘦的,白發蒼蒼,平時拄著拐棍,總愛穿一件黑棉襖,在樓下慢慢的遛彎,特別愛說話,見到他從樓裏出來的時候,就笑眯眯的問他說;“上學啊東子?”


    要是趕上他放學回來,劉姥姥又會笑著說;“放學了東子。”


    胡小東感覺她挺硬實的,總愛遛彎,怎麽就突然走了呢?


    胡小東的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


    這時候胡小東聽見,有人用鑰匙開門,知道是老媽回來了,連忙迎了出去。


    門外回來的正是老媽。


    老媽進屋的時候,胡小東就站在門前,給老媽遞拖鞋,就聽見三樓,好像吵鬧起來了。


    “媽,三樓劉姥姥走了啊?”胡小東問。


    老媽臉色難看,使勁的關上了門,好像要把三樓的吵鬧聲,徹底隔絕似的。


    “對,走了,我本來想著樓上樓下的,幫著忙乎忙乎。


    結果,老太太還沒抬呢,她家老大,老二,就都來要你劉姨住的這間房子,我可管不了人家的事,還是回來吧。”


    老媽一邊說,一邊換鞋,換衣服,就去廚房裏洗手忙著做早飯了。


    這會就聽見三樓吵架聲,越來越激烈,劉姨好像也上來了,但聽不見她說話,就是哭。


    胡小東聽著門外的聲音,再看老媽忙著做飯的一張,像是要拿菜刀砍人的臉,真的想不通天底下居然能有這樣的兒子。


    這會就聽樓下有人喊:“東子!胡小東!東子!”


    就算現在,樓上樓下,聲音挺亂的,這聲音也特別的清晰,有勁。


    胡小東聽出來是誰了,喊他這人準是胖子。


    胖子是他的同班,更是他的好兄弟。


    胡小東來到窗前,樓下果然是胖子。


    其實胖子並不胖,就是長的高大,體格結實粗壯,還能吃,所以同學們都這麽叫他。


    胡小東打開窗戶,探出頭:“你喊你爸爸幹啥,上來啊!”


    樓下的胖子,明顯是隔應他家這單元死人了,搖著頭,退後兩步;“我不上去,你滾下來,我還你書,書我看完了!”胖子仰頭喊。


    胡小東看出胖子隔應死人的事,笑著喊:“你瞧你那膽吧,有啥啊,等著。”


    這會,老媽也在廚房打開窗口,向著樓下喊;“胖子,上來吃點飯,我弄了好吃的!上來!”


    樓下的胖子舔了舔嘴唇,笑道;“不了姨,改天吃,我還有事呢。”


    “他完蛋玩意,不敢上來!”胡小東笑著說了一句,穿衣服就下樓了。


    胡小東剛一開房門,蓋著白布單的老劉太太,正被抬到他家門口。


    一點不誇張的說,胡小東和老劉太太,就像是約好了一樣,幾乎臉對臉。


    說心裏話,胡小東除了覺得很巧,他並不害怕,也沒覺得晦氣。


    在老劉太太從他麵前抬過去的時候,他心裏還挺難受的,盯著老人家心裏默默說了一句:“走好,劉姥姥。”


    隨後,胡小東就一直跟在老劉太太後麵,看著她被抬走,就像是送她一樣。


    到了樓下,見到胖子,胖子把倚天屠龍記小說還給胡小東。


    兩個人看著靈車拉走老劉太太,胡小東沒啥反應,胖子卻是身子一哆嗦。


    胖子道;“我閃了啊,下午兩點半,去學校踢球,晚上去咱家吃,我媽燉的排骨酸菜。”


    “歐了!”胡小東對胖子比了個手勢:“那你現在可以滾了!”


    胖子對他比了比拳頭;“我轟死你!”


    看著胖子跑了,胡小東轉過身剛要上樓。


    就見樓門口,站著一個白發蒼蒼,身體瘦弱,拄著拐棍,穿著黑棉襖的老太太!


    劉姥姥!


    就算胡小東經曆了這麽多事,這大白天,大太陽,這叫光天化日之下,讓他看見一個剛被抬下去的亡人,他也真有點迷糊了。


    就見劉姥姥哆哆嗦嗦,看著他的兒女們還在為了這處房產而爭論,吵鬧,哭喊聲,甚至比哭她還要聲大,這老太太,默默的垂下了頭,抹掉了眼淚。


    胡小東看的清清楚楚,一對陰兵出現在老太太身後,老太太說的是;“二位大人,趕緊帶我走,這個世界,我真的沒啥留戀了。”


    胡小東裝作啥也看不見,向樓門走來。


    在經過劉老太太身邊的時候,劉老太太輕輕的笑了:“東子,出門時,那句走好,我聽見了,謝謝你送我下來。”


    胡小東像是看不見,也聽不見,上樓去了,但他想起來了,老太太往樓下抬的時候,他的兒女,好像一個都沒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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