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回眸望去,隻見上官若華淚眼迷離的看著他,如一枝飽經摧殘的桃枝,似乎隨時都會被風雨碾落成泥。


    她這模樣似乎與小時候一般無二。


    小時候每次看到別人家父母孩子團圓,她都會一遍一遍的問他們,她的父王母妃何時能接她回家。


    但他和蕭奪都明白,不會有那樣一天。


    如果她願意一直做他們的妹妹,他願意照拂她。


    但顯然,她越界了。


    “那是本王的事,與你無關。”容錦的語調依舊淡漠,並未因此而心軟。


    因為他知道當斷不斷,隻會傷人傷己。


    容錦的馬車自她身邊無情駛過,上官若華隻覺她的天地都崩塌了。


    他承認了,甚至沒有絲毫的掩飾,也不作分毫辯解。


    他對顧青鳶的好不做遮掩,對她的疏離又是如此顯而易見。


    她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身子虛脫無力的向後踉蹌著,候在一旁的婢女杜鵑連忙上前攙扶,“郡主,您怎麽了?”


    上官若華自嘲的牽起唇角,空洞的眸中流下兩行蜿蜒的清淚,“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什麽諾言什麽情意,終究是流水一場!”


    “郡主……”


    杜鵑低低喚了一聲,卻見上官若華唇角流出一抹殷紅,下一瞬便直直的倒在了她懷裏。


    杜鵑大驚失色,驚呼道:“郡主暈倒了,快快回府!”


    待將上官若華帶回平西王府安頓好,杜鵑看了一眼軟帳內清瘦的人影,皺眉想了想,抬手喚來兩個小廝,道:“你們去安國公府和靖安王府報信,就說郡主吐血暈倒病情重,請他們速來府上探望!”


    蔣府。


    蔣瑩正噙著笑擺弄著自己剛塗好蔻丹的玉手,她望著鮮紅的指甲,嘴角越發上挑。


    顧青鳶那個小賤人的血應該也是這般顏色吧。


    “小姐。”門外響起婢女急匆匆的腳步聲。


    蔣瑩心下一喜,定是事成了!


    誰知婢女卻報,“小姐,南凜大人派去的人刺殺未成,反而……反而被殺了。”


    “什麽!?”蔣瑩重重拍在桌案上,橫眉立目的道:“這怎麽可能!我們蔣府的高手竟連一個女人都殺不掉,還被對方反殺了?”


    那顧青鳶又不會武功,這種事怎麽可能!


    “人不是長寧鄉君殺的,是……”婢女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蔣瑩拿起桌上的杯盞就砸向婢女,厲聲道:“快說!究竟是誰!”


    婢女不敢躲,被砸得頭破血流。


    “是我。”蔣弦大步邁進屋內,掃了一眼滿臉血淚的婢女,抬手道:“出去包紮一下。”


    “多謝大少爺!”婢女感激不已,連忙躬身退下。


    蔣瑩快步上前,睜著一雙匪夷所思的眸子看著蔣弦,“哥哥,那奴婢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你說人是你殺的?為什麽?”


    蔣弦未答,反是道:“你怎麽又打人了?我不是與你說過,下人可賞可罰,若實在礙眼殺了也無不可,但不要動不動就打罵下人,這可不是馭人之道。”


    蔣瑩不以為意,不過是一些低賤的奴才罷了,還能翻出什麽花樣來不成!


    “哥哥,你還沒回答我呢!”


    蔣弦深知蔣瑩的性子,她一定會刨根問底追究到底,隻得道:“以後莫要再去尋長寧鄉君的麻煩了。”


    “為何?”蔣瑩完全不能理解。


    蔣弦避而不答,隻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聽我的便是。況且你們二人本就無甚交集,何必節外生枝。”


    蔣瑩直勾勾的盯著蔣弦看,仿佛想看穿他的內心一般,“哥哥以前從未與我說過這樣的話。一個低賤的小庶女無關大局,隻有一種可能。”


    哥哥自小就告訴她,蔣家的女兒可以囂張任性就是不能被人欺負,何曾讓她不要節外生枝。


    蔣瑩眸中積滿了怒火,“哥哥,你該不會瞧上她了吧!”


    見蔣弦沒有反駁,蔣瑩氣得跺腳,“我不許!你喜歡誰都行,就是不許喜歡顧青鳶那個賤人!”


    蔣弦反之十分的冷靜的看著她道:“她行事謹慎想來不會主動招惹你,你對對她恨意如此之深,想必是因為那哥容錦吧。”


    “誰讓她總是勾引靖安王爺了!她也不看自己什麽身份,一個庶女、丫鬟,也敢染指王爺?”蔣瑩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惡。


    蔣弦眼底眸色幽深,語氣冰冷,“容錦絕非良人,先不說他壓根就不喜歡你,便是喜歡我也不會同意。”


    “憑什麽?”蔣瑩梗著脖子,滿臉的不服氣,“靖安王爺龍章鳳姿身份尊貴,你都能喜歡一個丫鬟,我憑什麽不能喜歡王爺?”


    “就因為他是手握重兵的權王!”蔣弦一語道破,“世人隻看金玉繁華,可縱觀古今有幾個權王得以安養晚年?便如那平西王府和鎮北王府,如今又是如何。”


    蔣瑩想要辯駁,可想到隻剩上官若華一人的平西王府,還有凋零枯敗的鎮北王府,她最後也隻不甘的嘟囔了一句,“靖安王府不一樣,王爺可是陛下的親侄兒。”


    蔣弦冷笑,“皇權之下尚無父子,更何論叔侄!況且,就算你不怕下場淒涼,我也不會讓你影響蔣家。年少慕艾無妨,可但凡蔣家敢露出與靖安王府結親之心,父親和我的多年苦心便付之一炬了。”


    說到此處蔣弦眸光冰冷,即便對麵是自己最寵愛的妹妹,“我可以寵著你慣著你,你惹什麽亂子我都可以幫你收拾,可你若敢礙了我的大業……”


    後麵的話蔣弦沒有說出口,但蔣瑩卻已驚懼不已。


    因為她太清楚自家兄長的性子了。


    那年她七歲,恰逢兄長十四歲生辰,全府喜氣洋洋,可就在那個夜裏她看到兄長親手殺了自己的奶娘。


    隻因為那奶娘的兒子借著他的勢在外為非作歹,影響了他的名聲,而當奶娘哭求他時,他心軟了。


    她還記得兄長漫不經心的擦著臉上的血,一字一頓冰冷又無情的道:“與其留著成為別人攻擊我的軟肋,倒不如由我親自杜絕後患。”


    自那天起她便知道了,她可以和哥哥撒嬌,但哥哥永遠不會像母親那樣無底線的縱容她。


    如果她真的影響了父親和哥哥的前程,她或許也會落得與那個奶娘一樣的下場。


    見蔣瑩臉色發白,蔣弦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了,便放軟了聲音道:“你以為容錦不知道這些嗎?其實他比誰都清楚,所以他才會去挑逗長寧鄉君,因為她空有鄉君之位身後卻沒有家族扶持,否則你以為他為何會屈尊降貴喜歡一個庶女?”


    蔣弦摸了摸蔣瑩的頭,語重心長的道:“隻有你們女子才會在意情愛,而男人是不需要愛情的。”


    女人不過是閑來無事寄托的情趣,不會有人將情愛看得比權勢更重。


    他如此,容錦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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