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青陽驛站門口,三方人馬匯合出發的時候,樓思危震驚地發現,他家池小叔對於鈴鐺聲響的怪癖,更上了一層樓。


    “叔啊。”


    綿延細碎的金鈴鐺響動中,樓思危表情複雜地盯著池縈之雪白綾襪包裹下的腳踝:


    “你喜歡戴著手釧聽鈴鐺響也就算了,現在把舞姬跳舞的腳鈴套在腳脖子上是怎麽回事?”


    池縈之早有準備,淡定地回答,“腳鈴的鈴鐺更多,聽起來響動更大。我好喜歡。”


    樓思危: “……”


    樓思危覺得身為大侄子,有必要提醒一句:“叔,你這樣去京城很危險。本來長得已經很危險了,那個,男生女相,容易被人誤會;戴個腳鈴叮叮當當的走路,更容易遭人惦記。京城裏的壞人可多得很。”


    池縈之的心裏在吐血,表麵上依然一片雲淡風輕,“怕什麽,我身為鎮守邊關重鎮的隴西王世子,喜歡戴個腳鈴鐺又怎麽了。誰敢打歪心思,先問問隴西郡的十萬府兵答不答應。”


    樓思危想想也對,便不再勸了。


    倒是沈梅廷的態度出人意料。


    同為不走尋常路的人,沈梅廷對別人的怪癖表示大力的支持和理解,“喜歡戴腳鈴鐺怎麽了,我還喜歡光腳穿高齒木屐呢,隻恨在京城找不到誌同道合之人。人各有所好罷了,管別人嘰嘰歪歪。”


    池縈之雖然不是真的喜歡戴鈴鐺,隻是萬不得已情況下的提前準備措施,但意外有人支持,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她想了想,主動說,“昨天給我的木屐還在,等下入京時,我把襪子除了,陪你光腳穿木屐進京城。”


    沈梅廷終於找到了同道中人,感動得熱淚盈眶,“好兄弟!”


    他一咬牙道,“你的腳鈴鐺有沒有多的?給我一個,我陪你戴起來。”


    樓思危:“……”


    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猶豫了半晌,也一咬牙,豁出去了。


    當天晌午時分,在京城正南的南薰門外守候的鴻臚寺眾官員嚴陣以待,等到了聯袂入京的隴西王世子和淮南王世子兩個隊伍。


    鴻臚寺官員清了清喉嚨,備好了腹稿,正要上前迎接,就聽到一陣叮叮當當地清脆亂響,隨即響起一片噠噠噠的響聲。


    眾人詫異望去,隻見錦袍華服的三名少年世家子分別從各自的馬車下來,上身穿戴得規規矩矩,發冠衣袍紋絲不亂;腳下卻脫了鞋襪,光著六隻腳丫子,不約而同穿了半尺的高齒木屐,三人的右腳脖子上明晃晃掛著三隻金腳鈴,隨著下車走近城門的腳步,木屐聲和腳鈴聲交替不斷,響聲不絕。


    鴻臚寺眾官員木著臉,同時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


    青天白日,沒在做夢……


    這幫世家子弟最近他媽的又在流行什麽古怪風氣?


    這邊鴻臚寺查驗沿路關卡勘合,清點隨行人員輜重,那邊城樓處守衛的官兵們眺望到官道盡頭出現了一隻押解囚車的隊伍,城門下的氣氛頓時一變,明顯緊張起來。


    把守南薰門的將領站在城樓上,大聲呼喝城門關閉一半,囚車隻能一輛一輛的通過城門。


    第一輛囚車通過的時候,鴻臚寺那邊還沒有清點完畢,池縈之站在城門下,看著押解的官兵交接公文,驗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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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頭第一個的重犯,自然是蜀王世子了。


    池縈之和囚車裏頭發胡須蓬亂的蜀王世子對視了一眼,自覺地往旁邊讓路。


    兩邊擦身而過的時候,蜀王世子突然笑了一聲,嘶啞地道,“多謝池世子昨日的熱湯熱食,司某銘記在心。”


    池縈之敷衍地點點頭。有了沈梅廷昨天的警告,今天她打定主意不再對話了。


    蜀王世子卻不罷休。


    他大喝道,“停車!司某要和池世子說話。”


    鴻臚寺的官員們驚訝地停下了查驗人員車馬的動作,往這邊看過來。


    押解囚車的官兵才不管犯人曾經的顯赫身份,罵罵咧咧地過來踢了囚車一腳,“就你忒多廢話!現在說什麽都遲了,進京等著掉腦袋罷!”


    眼看囚車往城門洞裏走,蜀王世子驀然仰頭大笑起來,“你們不是一直追問我蜀王府百萬銀庫的下落麽?停車!叫池世子來與我說話!看在昨日熱湯熱食的份上,司某隻告訴他一個!”


    “百萬銀庫”四個字傳到在場眾人的耳中,鬧哄哄的城門周圍猛地一靜。


    朝野誰不知道,蜀王叛亂平定之後,號稱藏銀百萬的蜀王府銀庫失蹤,朝廷掘地三尺也沒找到。


    領頭叛亂的蜀王被斬了首,參與叛亂的蜀王世子至今留著一條性命,就是要從他的嘴巴裏撬出百萬銀庫的埋藏地。


    無數道視線帶著各種意味不明的含義,齊刷刷往池縈之處望過來。


    池縈之站在城洞門下,正思考著是裝作沒聽見呢,還是聽見了就是不搭理你呢……突然感覺耳邊傳來嗡的一聲輕響,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她緩緩搖晃了一下頭,確定自己不是神智恍惚了,而是視野裏真的出現了一道白色光環。


    隨著白光出現在視野裏,一陣奇異雄渾的鼓點聲也憑空出現,同步回蕩在她的耳邊。


    “咚咚——咚咚——”


    激越的鼓點中,很久沒有出現的半透明麵板,突兀地出現在她的視野裏,麵板非常的大,遮蔽了大半個天空。


    池縈之吃驚地仰起頭,巨大的黑色水墨字跡緩緩浮現出麵板。


    【宿主已到達京城】


    【宿主引發十人以上的群體關注,對天下大局的影響力:輕微。】


    【現場同時出現三人以上的可攻略對象。】


    【滿足萬人迷光環開啟的基本條件。】


    【是否開啟萬人迷光環?是/否——】


    沒等最後一行的大字全部顯示出來,池縈之眼疾手快,直接點了‘否’。


    雄渾奇異的鼓點聲瞬間消失了。


    “咻——”澎湃激蕩的鼓點尾音乍然變了調,像是吹好的豬皮被人放空了氣,搖曳著消失在空氣裏。


    視野裏的白色光環閃過一陣水波般的波動,也逐漸消失了。


    池縈之長長呼了口氣,抬手按了按劇烈跳動的心口。


    什麽萬人迷光環,一聽名稱就是個無底大坑好吧……


    保持著淡定的姿態,她就像完全沒聽到蜀王世子的說話,也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異樣的目光似的,從容地踩著高齒木屐,噠噠噠地走到了鴻臚寺官員們的麵前。


    今天在場的眾官員,職位最高的是三品鴻臚寺少卿。


    她客客氣氣長揖問道,“京城城東有個先帝時賜下的老宅子。如今還在嗎?”


    鴻臚寺少卿趕緊回禮,思索了一陣:“池世子問的可是平康坊的老隴西王府?還在的,還在的。隻是年久失修,略微老舊了些——”


    “我有些乏了。隴西郡帶來的車隊人馬留在城外,你們慢慢清點造冊,阿重跟著我就行。“


    池縈之吩咐阿重從馬車裏下來,客氣地道,”勞煩大人派幾個領路的人,領我去老宅子裏睡一會兒。”


    鴻臚寺少卿目瞪口呆之餘,終於反應過來,匆忙套了一輛馬車,親自領了隴西王世子往京城東邊去。


    留下來的眾官員小聲議論紛紛,“這位池世子好大的膽子。”


    “是啊,奉召入京的那麽多藩王和世子,哪個不是帶了三五百精兵,護衛不離身。池世子居然一個親衛不帶,隻帶了一名隨侍美婢,就敢孤身進京。這是多大的心哪。”


    “不是心大,而是無懼吧。不愧是隴西王之子。相貌雖文弱,骨子裏悍勇。”


    “就是就是。”


    在城門外聽得清清楚楚的沈梅廷和樓思危:“……”


    樓思危:“我竟不知,池小叔是如此骨子裏悍勇之人!我自愧不如!”


    沈梅廷:“骨子裏悍勇?他們議論的是我認識的那個池表弟?他就是心大吧。”


    囚車裏的蜀王世子還在大吼:“……百萬白銀!池懷安,我要告訴你的是百萬白銀的下落!”


    逐漸向城東駛去的馬車裏,鴻臚寺少卿擦了擦額角滲出的冷汗,試探著問,


    “前蜀王世子剛才提到了’百萬白銀’……池世子不回去問一句?”


    池縈之靠在阿重香軟的懷裏,昨晚一宿沒睡好,如今睡意濃重,眼皮半睜半闔著,在記憶裏搜尋著‘蜀王府百萬白銀’相關的劇情。


    啊,有點印象,似乎是發生在很後麵的事了。


    按照原劇情,應該是她在青陽驛連夜放走了蜀王世子。對方感激之餘,透露了百萬銀庫的下落,在很久之後被池縈之挖了出來,作為攪動天下局勢的銀錢資本。


    “蜀王府百萬銀庫的事,與在下無關,你們直接上報給東宮吧。”她不感興趣地說了一句,靠在阿重的懷裏,閉上了眼睛,


    “我們隴西王府不缺錢。”


    ……


    “——我們隴西王府不缺錢。”


    男子冷冽的聲線重複了一遍,“池小世子的原話是如此說的?”


    東宮燈火通明的暖閣裏,鴻臚寺少卿站在寬大的紫檀木桌前,如實稟告今日南薰城門下的見聞。


    “確實如此。”鴻臚寺少卿對初次見麵的池縈之還是很有好感的。


    “池世子把隨行的上百精兵留在了城外,孤身入了京城,言談舉止從容不迫。由此可見,隴西王府對皇家托付了十分信任。在一眾藩王之中,可謂是極忠心的了。”


    頭戴纏絲金冠、身穿墨色海水江涯紋行蟒常服的東宮之主,在燈下快速翻閱著手邊的奏折的同時,一心兩用地聽著鴻臚寺少卿的回稟。


    “信任?忠心?你想多了。”


    司雲靖筆下龍飛鳳舞批閱了奏折,把折子合起,扔到桌上已批複的那一摞裏,嘲道,“他隻想著離麻煩事遠一點,根本沒想其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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