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宏揚意識到不妙,想跑。


    他往左,岑鳶挪一步,擋住左邊;他往右,岑鳶挪一步,又攔在右邊。


    薑宏揚怒了,“你他娘……”話沒說完,就被岑鳶一隻手拎起,順手扔在溫姨娘旁邊,摔了個狗吃屎。


    薑宏揚疼得直喊娘,爬起來才發現,身邊那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婦人,竟是……“儀兒?”


    隻這一聲,再不用多說什麽,就坐實了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此人便是甘州那位行商之人薑宏揚,當年對溫慧儀一見傾心,準備娶溫慧儀做正頭娘子的。


    結果溫慧儀心比天高,嫌他地位低,關鍵還不是什麽富賈,隻是比一般人富裕一點,賺的都是辛苦錢。


    溫慧儀一麵哭訴自己已有婚約在身,隻能負他;另一方麵,又遊說他,讓他娶她妹妹把位置先占著。


    這是給自己留著後路呢。


    溫慧儀做妾的第一年,從京城回娘家奔喪,就跟薑宏揚背著自己妹妹鬼混上了。


    便是這次回娘家,有了時雲興。


    但躺在地上的溫慧儀其實心裏並不清楚時雲興到底是時成軒的,還是薑宏揚的。


    她在信裏口口聲聲說孩子是薑宏揚的,也不過是想拴著他對自己死心塌地罷了。


    溫慧儀這會子就算有心跟時成軒申辯幾句,卻也說不出話,隻能喉嚨裏發出謔謔聲。


    時成軒怒不可遏,衝上前,像瘋子一般拿起條凳,朝這對奸夫淫婦砸去。


    他終於體會到剛才唐楚君打溫姨娘的心情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打,看著他發泄。


    族老們搖著頭,再沒了看熱鬧的心情。


    場上一片鬼哭狼嚎。


    族譜,可以動了。總不能讓個野孩子擺在他們時家族譜上,讓人每看一次就惡心一次吧。


    吾皇英明!準許改族譜絕對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時成軒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淚流滿麵,感覺一陣悲涼。


    他仰頭望向坐在於素君邊上正嚴肅看信的唐楚君。


    唐楚君看信看得很認真,很嚴肅,整個人殺氣騰騰。


    就是這麽個東西,竟然賣了她女兒!


    讓她和女兒分開了整整十年!


    時成軒有些害怕,輕輕喊一聲,“楚君……”


    唐楚君猛然爆發,將信狠狠砸在時成軒臉上,“你看清楚!看清楚!這就是你娶的好姨娘!她把和別的野男人生的兒子,換了我們的兒子!她虐待了我兒子十六年,還賣了我的女兒!她賣了我女兒!”


    族老們這下才真正挺起背脊,坐直了腰。


    什麽,夏兒是被溫姨娘賣的?


    族長站起身來,族老們一個一個都站起來了。


    族長怒氣沉沉,“怎麽回事?夏兒是被溫姨娘賣出京城的?”


    唐楚君抹了一把眼淚,憤恨道,“正是!相關人等都抓起來了,證據確鑿,沒得可辯!”


    族長將憤怒的視線投向時老夫人,“這件事,有沒有你參與在內?”


    時老夫人也是驚啊!她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不行,“我,我根本,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族長從鼻子裏冷哼一聲,明顯不信。


    時老夫人百口莫辯,但也隻能極力自證,“賣了夏兒,我能有什麽好處?我……”


    “所以有了好處,你就要賣我夏兒?”唐楚君咄咄逼人。


    時老夫人:“……”我不是那意思啊!


    她感覺這侯府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還不如回長鬆佛堂呢。起碼在那裏不會被人冤枉。


    時雲起看著失控的母親,心裏微微有些難過。原本母親一天比一天開心起來,整日笑嗬嗬的。


    他就不應該重提此事,重新揭開傷疤。


    可他不甘心。


    從他被妹妹一手撥亂反正,重歸本位的那一天起,他就下定決心,要為妹妹討回公道。


    他的妹妹不能白白走失了十年!不能白白受了那些苦!


    時雲起堅信,就是溫姨娘賣了他的妹妹。


    他依據自己小時候所見所聽的細微片段,以及曾經忽略的一些細節,進行分析整合,一點一點推理出真相。


    岑鳶依據他所說抓到了沈嬤嬤,以及沈嬤嬤的堂兄,將陳年舊事全部翻出來,送至官府。


    時雲起單手負在身後,站如鬆柏,“依據本朝律法,拐賣人口者,主犯判淩遲處死;從犯處以絞刑。”


    他話一說完,官差就進來了。


    溫姨娘驚恐地順手抓住了薑宏揚,“謔謔謔……”


    薑宏揚就是貪圖溫姨娘的美貌,又哪裏有什麽真感情。這會子看著這個又老又醜又狼狽的婦人,根本沒有一丁點的憐惜之情。


    他立刻拍掉了溫慧儀的手,準備跑路。


    他甚至想拉著發妻溫慧蓉一起跑,被溫慧蓉嫌惡地一把推開。


    時雲起道,“依照本朝律法,凡和奸者,杖責四十,男女同罪。另,男子處以宮刑。”


    官差便是向著薑宏揚走過來。


    薑宏揚這下是真正慌了,“我是冤枉的!都是這個賤人!是她!是她勾引的我!”


    在官差把薑宏揚和溫慧儀帶走後,溫慧蓉也利落走人了。


    此時的厚德堂裏,一片寂靜。


    時安夏溫溫吩咐北茴,“把溫姨娘要被淩遲處死的消息放出去,我看看時安柔還穩不穩得住。”


    北茴應下,退出去了。


    時安夏又將視線投向時成軒,“父親,您想好了嗎?趁著族老們都在,可以做個見證。”


    時成軒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兒子,最後視線落在唐楚君身上。


    他知道,這一次,沒得賴了。


    他頹喪地低下頭。


    時安夏沉聲吩咐,“南雁,準備筆墨。”


    這是要逼著他這個父親寫和離書了。時成軒絕望地想。


    他抬眸看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正妻,“楚君,你真的想好了嗎?你就一點不留戀這個家嗎?”


    唐楚君搖頭,“沒什麽值得我留戀。時成軒,咱們雖然不是好聚,但可以好散。”


    “怎麽個好散法?”時成軒問得認真。


    唐楚君道,“我隻帶走我的嫁妝,至於侯府的任何東西,我都不要。”


    正好,剛分了家,那些賬目是剛盤過的,一應清楚。


    時成軒沒說話。


    唐楚君又道,“京城已經不適合你了,你回甘州去。京城屬於你的產業,你可以賣給我。或者交給我打理,每年不管盈虧,我保證給你一千兩銀子,足夠你養妾室兒女,舒舒服服過後半生。”


    “如果我一定要留在京城呢?”


    “那就隻能魚死網破,家破人亡!”唐楚君看著時成軒,“你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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