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巧兒這次來找時安夏是真的有事,歎口氣道,“真就……什麽都被夏兒你看得透透的。”


    時安夏道,“咱們是一家人,大舅母有事不妨直說。隻要夏兒辦得到,定然竭盡全力。”


    “我聽說你們侯府要開族學?”


    時安夏點頭,“是啊,準備得七七八八了。今日我接了黃老夫子的帖子,明日準備上門拜訪,請他來做我們侯府族學的掛名教諭。”


    “哪個黃老夫子?”


    “黃萬千老先生,退隱很久了。”


    鄭巧兒是真正驚到了,“那個黃老夫子啊!他還在世嗎?”


    時安夏笑,“不止在世,還活得童顏鶴發,精神著呢。”


    “先帝都請不來,你能請得他出山?”鄭巧兒再是高看時安夏,此時也是滿腦子問號。


    時安夏也不瞞著,站起身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本發黃的冊子遞過去,“這孤本原是黃家祖上傳下的,不知怎的就在母親的嫁妝裏放著。我閑來無事,花了點時間學會了黃家獨有的‘和書’字體。老先生看到我的字,就邀我明日去他府裏坐坐。”


    鄭巧兒聽外甥女說得這般輕輕巧巧,卻知那定是費了許多功夫,又經過許多巧思,才能將手稿送到黃老先生手裏。


    她忽然就很為難,“若是這樣,那我這事兒……就算了吧。”


    “別啊,大舅母,您說說看。”時安夏試探著問,“是關於星河表哥?”


    鄭巧兒服了外甥女這玲瓏心思,“哎呀,夏兒你是懂讀心術嗎?怎的什麽都瞞不過你。”


    時安夏道,“能讓大舅母這般為難的,除了星河表哥還能是誰?聽說小表弟們都規矩得很,讀書也用功,從來不用大舅母操心。”


    鄭巧兒苦笑,“看來唐星河這狗東西是名聲在外呢。我原本想著,你們這是新族學,應該不用看什麽中榜率。就想讓你星河表哥也來你們族學,讓他跟你哥哥一起參加春闈。”


    可現在一瞧,黃老夫子來坐鎮的族學,若是中榜率低了豈不是打臉?


    時安夏納悶了,“星河表哥不是在國公府的族學上學嗎?國公府的族學無論是名氣還是師資,都不是別的可以比擬。我祖母以前可饞國公府族學了。”


    鄭巧兒長歎一聲,“你可不知道,國公府族學一年不如一年,教習的東西古板又沒有新意。你星河表哥三天兩頭逃課,整天惹事生非,和那馬家小公子兩人成日裏偷貓逗狗,沒個正形。那夫子隻差指著我的鼻子說,就是我兒子影響了國公府族學的中榜率了。”


    時安夏“噗呲”一聲笑,“大舅母言重了,我看星河表哥就很好。以前時雲興多想和他一起玩,他寧可躲著走,都不搭理那壞種。可見我星河表哥才是至純至善又心思清明之人。”


    “你就逗著我高興吧。夏兒啊,你可不知我為這孩子頭發都熬白了。原本想著把他放到你哥哥眼皮子底下,沒準能壓製壓製他的性子。如今看來,還是別讓他來禍禍你這書院了。”


    時安夏沉吟片刻,問,“大舅母若真舍得星河表哥不上國公府族學,那就來侯府這邊好了。不過,夏兒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鄭巧兒立時道,“夏兒你說,在我這兒,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大舅母,您有想過星河表哥其實根本不適合走文士路線?”時安夏這麽說,並非無的放矢。


    前世唐星河被逼著考了好幾次科舉,次次落榜,性子被磨得沒有棱角,更沒有自信。


    所有人都認為唐星河是個廢物,就連他本人都整日頹靡,覺得自己爛泥扶不上牆。


    後來時安夏需要武將出征,便是唐星河這個從來沒上過戰場的人,義無反顧帶著一群京城紈絝,以及一大群沒成年的孩子奔赴戰場。


    在一場一場的戰爭錘煉中,唐星河顯示了無比優秀的指揮才能,北翼雙煞那兩個孩子更是得他慧眼識珠傾心培養。


    所以時安夏此時的想法是,“不如讓星河表哥走武舉的路。”


    鄭巧兒怔愣了一瞬,“武舉?”


    說起來,定國公府和護國公府原本都是武將出身。但後來的皇帝重文輕武,大多勳貴顯赫世家也都隨主流,將子孫們往文臣方向引。


    到了他們這代,根本連想都沒想過讓兒子走武將的道路。


    又因著京城權貴們有特權,可以直接參加會試,便都奔著金榜題名而去。


    就算落榜了也有門路尋個閑職慢慢往上爬,爬不動就養老,誰會想著去擠武將的隊伍。


    時安夏正色道,“大舅母,如今是北翼盛世,皇上開明,允許商人為官,官行商業;更鼓勵文臣武將結親,發揮自身所長,不拘一格。或許星河表哥走武將的路子,能給您帶來個大驚喜。”


    “他不給我個大驚嚇就不錯了。”鄭巧兒說是這麽說,但還是把話聽進心裏去了,“五月就武舉大比了,你星河表哥來得及嗎?實在不行,讓他明年再考就是。”


    時安夏喜歡跟大舅母這樣聽勸的人打交道,不需費太多口舌便能接受意見,“隻要路子對了,什麽時候上場考試都不是問題,到時看星河表哥自己的意思。”


    鄭巧兒解決了心頭大患,整個人都輕鬆起來,“還得是夏兒厲害,一眼就看出了症結。你若是男子,該有多厲害呢。什麽都知道,走一步看十步,大舅母自愧不如。要是你星河表哥能有你一小半的聰明,我也不至於愁成這樣。”


    時安夏聽了這話,不由笑道,“大舅母,星河表哥愛玩愛鬧,隻能說明您和舅舅讓他生活得幸福恣意。這也沒什麽不好。我那些年在外麵流浪,從這家被賣到那家,看人臉色討生活,自是謹小慎微,整日揣摸別人的心思……”


    鄭巧兒聽得眼淚都差點流出來,卻見外甥女神色平靜,目光堅定,說到在外流浪的經曆沒有半分自憐自艾,就連揣摸別人心思都說得坦坦蕩蕩。


    這可是個小姑娘啊!


    她長歎一聲,“楚君有你這個女兒,算是靠著了。”頓了一下又道,“看來你這個雲起書院會一鳴驚人,希望你星河表哥別給你搗亂才好。”


    時安夏卻是忽然問,“大舅母,您剛說起的馬家小公子可是淮安將軍馬立揚家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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