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出身於貧苦人家的人,身上卻沒有他所屬的那個階層的印記,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地力夏提給我的感覺是:他的身上混合著天真、憂鬱和熱情。一個人行走在校園中的時候,有種超脫於周圍環境的感覺。


    地力夏提曾經對我說,他的爺爺是大訇。大訇在他們當地應該也是有點社會地位的吧。我覺得地力夏提也有一種與常人不同的氣質。


    我有一次逗他,說他看起來就像是個丐幫幫主。那天他剛剛用涼水洗了個頭,頭發還在滴著水,聽我說他像個丐幫幫主,他還挺開心的,對我說:丐幫幫主好歹也是個幫主呢!


    又和我說起他的名字。說“地力”是心情的意思,“夏提”是快樂的意思。所以,他的名字在他們自己的語言裏就是心情快樂的意思。說完,他又做了個甩脖子的動作,那個樣子看起來可愛極了。


    我有時候也會想,我們所處的這個世上,大部分人都是處在社會的底層。我們這幫出身於社會底層的關中人就會拚命奮發,然而人一旦過於功利就會顯得很不可愛。而地力夏提,卻將心情快樂這樣的詞語用作名字,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一種被稱作自由的氣息。


    我愛他,他身上的那種足以蠱惑人心的力量或許就是自由的氣息。在他畢業之前,他就是我在校園裏最愛的那一道風景。


    臨近暑假的時候,也是大四的學生將要畢業之時,學校又辦了個歡送晚會,那天我們宿舍八個人都去了。


    我在歡送晚會的現場見到了梅肯和他女朋友,心裏就在想著地力夏提是不是也來了,於是戴著眼鏡,用我的一雙眼睛在人群中四處搜索,希望可以見到地力夏提,結果讓我很失望,我那天沒有看到地力夏提。


    地力夏提馬上就要走了。等他回了新疆,也許我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到他了。想到這一點,我決定還是在參加完歡送晚會的第二天再去找一下他。


    那天,我去地力夏提他們宿舍找他,恰好看到他一個人在宿舍。


    地力夏提看到我也很開心。我們關著門,地力夏提就坐在我旁邊。


    我問他:學校給你們辦的歡送晚會,你怎麽沒有去?


    地力夏提說:不想去。


    我說:我昨天看到梅肯和他女朋友了,還以為你也去了,卻沒有見到你。


    地力夏提說:我還有三天就要回新疆了,這幾天我一直都很想你。我走的時候你來送一下我。


    我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於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就是沉默。地力夏提抱著我,然後開始親我。這一次不像第一次,我們都隻是老老實實地抱著對方接吻,他也沒有像第一次親我的時候那樣亂摸。我也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反抗,他卻親著親著咬了一下我的舌頭。兩個人於是停了下來。


    地力夏提開始笑,說:上次你咬了我,這次我要給你還回來。


    我於是回他:這能怪我嗎?明明是你要在我身上亂摸,我是沒辦法了才咬的你。說完以後,自己都覺得那件事情很好笑。


    地力夏提說:摸一下怎麽了,我還想要你的全部呢!


    我於是馬上拒絕他:那可不行,做了不該做的事,萬一懷孕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地力夏提說:你不會懷孕的。


    我於是說:和你發生過實質關係的女生可是有前車之鑒的。這話並不是你說了就算的。


    地力夏提說:如果我今天強迫你呢?你會不會告我,讓我去坐牢?


    這句話把我都說笑了。我一邊笑一邊很認真地跟他說:你還是不要想著強迫我了。你要是強迫了我,那我肯定是要告你的。你看你馬上就要畢業了,萬一被人告了,又去坐個牢,好像挺不劃算的。


    地力夏提歎了口氣,說:以後再見你,你肯定就不是處女了。說完這句話,他又接著說:其實,你們漢族的小夥子沒有那麽介意和他結婚的姑娘不是處女的。


    我又一次被他惹笑了,於是對他說:看你說的,好像我們漢族的小夥子都是吃素的,就你是吃肉的似的。


    地力夏提聽我說完,又歎了一口氣。說:強迫你一次,就要付出坐五年牢的代價。算了,還是放過你吧!


    三天之後,我跟地力夏提和幾個新疆人一起,把他送到了火車站。


    臨行前,地力夏提向我伸出雙臂,我最後一次毫無顧忌地擁抱了他。地力夏提當著很多人的麵親了我,親我的時候還是沒有忘記再次咬了一下我的舌頭。然後開始笑,說:你是我最小的老婆。我最疼我的小老婆了,都沒有碰你。然後上了火車。


    我看著火車緩緩地開走了,心裏的一塊石頭才總算是落了地:還好,我並沒有被火熱的愛情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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