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詭譎江湖行(二)


    倏然,一道巨大的烏光如一條烏龍一般從火光爛珊處電射而來,直往張一龍擋腰盤旋而至,項義窺伺已久的全力一擊終於發出。不料,張一龍仿佛早知有人偷襲一般,身形略頓,已起至空中三丈高處,口中一聲長笑:“你終於來了麽?“身形再轉,已飄至項義身後二丈開外。項義驀然回首四顧,那拚死搏殺的六人早已圍成一個二丈有餘的圓圈,將自己圈在了中間。六人麵帶微笑望著項義,手中兵刃亦將項義前後左右全部進退路線封死。


    項義如墜冰窖,心知已落入對方精心布置的陷阱,想要幸免已絕無可能。這時,張一龍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什麽人,竟然在此窺探了數月之久。“項義聽了,心中更冷,卻隻默不做聲。“算了,二弟!看這人也是一條硬漢,料他也不會說的,給他一個痛快就算對得起他了!“張一虎粗獷的聲音。


    “明人不說暗話,我乃一個受雇的殺手。別說我現在已注定是死,就算有奇跡發生,讓我逃了回去,也不過同樣是死,而且將死得更慘,你們各位多加小心才好!“項義一邊分析著眼前形式,一邊緩緩地說道。六人聽了項義言語,手中明顯緊張起來,特別功力相對稍弱些的那瘦小中年漢子和那青年文士,最為篤定的自然是張氏兄弟二人。倏然,項義身形一個旋轉,左手中一把鐵蒺藜如流星一般遍襲左、前、右三方的白髯老者,瘦小中年漢子、中年道士、張一虎四人,右手長力一招“李廣射日“,身刀化為一體,盡力往後方的張一龍咽喉電射而去。那四人一聲怒吼,舉起手中兵器,闔掉迎麵而來的鐵蒺藜。張一龍則一聲冷笑,一招“鳳凰點頭“避過刀尖,同時手中長劍往上一掃,一招“舉火燎天”,就往項義飛射而來的身形削來。原來張一龍極工心計,項義一招“李廣射日”使出時,他就料定項義必是想從他這最難突破處突破,因此在用一招“鳳凰點頭“避過來招的同時,施出“舉火燎天”。如果項義不避不閃,便極有可能被削成兩段,如果項義閃避,則將再度陷入包圍圈中。


    項義心中亦早有計策,料定以張一龍的武功和性格,絕不會讓自己脫網而逃,見到張一龍使出“鳳凰點頭,“已知張一龍同時必將用“舉火燎天“來削自己腰部。千鈞一發之間,項義收刀橫握,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握住刀背,往下用力一推,刀劍相碰,一股沛然無匹的力道直從張一龍劍上傳來,項義借力一迎一送,一個“鷂子翻身”已借勢飄出六人包圍圈三丈開外,剛一落地,身後風聲颯然,十數件暗器已然襲到。項義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打落暗器的時間了,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從前方五尺開外站起身形時,已有五、六件暗器打在身上,背上因有緬鐵軟甲護身,傳來的痛感表明暗器入肉並不太深,左腿上中的一支短箭則有痛入骨髓之感。項義腰身一弓,將身形盡量縮小,同時將輕功展至極致,直往七星岩洞口方向狂飆而去。


    項義奔行的是一條直路,張一龍六人很難從旁邊包抄。項義和後麵追殺他的六人速度相差不大,但項義起步於三丈開外,即使輕功最好的那瘦小中年漢子也還和項義相距兩丈。後麵六人一邊緊追不舍,一邊將各種暗器打出,項義默不出聲,隻用長刀護住後頸頭部,拚盡全身力氣往前飛竄。


    盞茶功夫之後,項義已一頭紮進七星岩洞內。有人詩寫七星洞:“往聞晉老言,此洞深無際;暗中或識路,塵外別有世。“其洞之幽深、險惡,可見一斑。世居七星岩下的張氏兄弟自是知之甚詳,見項義毫不遲疑,直奔七星洞,深恐項義在內設有機關埋伏,連忙用手止住眾人繼續追入。


    六人略一商議,決定兵分三路,張氏兄弟兩人一路,從洞口左入大岩往內搜索,那白髯老者和瘦小中年漢子從洞口右入支岩往內搜索,兩路匯合於“須彌山“後,一起往“花果山“出口搜索。中年道士和青年文士則立即趕往“花果山”出口,嚴防項義從出口逃脫。


    項義奔行至自己所設機關埋伏之地,幾近虛脫。好不容易在丹田內聚集了一點真氣,又按照“殺戮九變玄功”功法,運行了三個周天,方才恢複了一點氣力。略一檢視,項義自己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雙腿雙臂之上,中有袖箭、飛鏢等二十餘隻,雖然不至殞命,但支支深可見骨,如在緊要部位,一支即可喪命。後背之上,所中暗器更多,但幸有緬鐵軟甲相護,入肉均不太深,沒有傷及要害。趁著追兵未至,項義連忙啟動機關,然後藏起身形,將所中暗器悉數取出,敷上隨身所帶的金創傷藥,並將那件已經被暗器傷得七零八落的外衣撕成長條,一一將傷口包紮起來。


    項義長舒了一口氣,正欲繼續打坐運氣,機關被觸,暗器射發的聲音已在耳邊響起。接著是那個瘦小中年漢子的聲音:“朋友,出來吧!我們知道你已經身中無數暗器。江南雙俠的暗器雖然無毒,但你僅憑剩下的二、三成功力,難道還想逃脫不成?”


    項義一聽來人聲音,知道來人既以輕功見長,自己的機關消息阻不了他們多長時間,但自己現在確如對方所言,最多不過還有平時的三成功力。當下也不答話,一味凝神聚氣。漸漸地,物我兩忘境中,項義隻覺丹田之中氣勢漸旺,氣血漸漸暢通,似已恢複至六成功力。項義心中大喜,方欲繼續凝神聚氣,忽有風聲颯然而至,心知來人已破盡機關,再也沒有任何依仗,隻能再一次麵對麵搏殺了。心念轉處,右掌往地下一按,仗著地形熟悉,已閃至一個石筍後麵。不料身形方住,一柄長劍已穿過石筍迎麵刺來,項義舉刀一劈,刀劍相交,有如悶雷。項義不由自主後退三步方才立住身形,那長劍卻向下彎成一個弧度,然後一彈而回。對方手中顯然是一柄寶劍,又有一輕功卓絕者從旁邊以暗器相助,項義不敢久戰,一邊借物障形,一邊往洞內深處退去。


    忽然,身邊能夠障形之物盡失。原來,項義不知不覺間已退至一開闊處,項義心中大驚。洞中這些地帶他早已探查熟悉,這二丈方圓開闊處的後麵乃是一深不可測的深潭。項義曾丟石探之,許久才有石塊落水的聲音,潭深應在二十丈高下。前無進路,後有追兵,項義心知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一招“力劈華山”,用起自己的全部真力徑直往緊追其後的瘦小中年漢子當頭劈來。在項義想來,那瘦小中年漢子擅於輕功,硬拚之下,應該無法擋住自己這傾盡全力的一刀。又因來路狹窄,那白髯老者落在稍後地方,無法出手給那瘦小中年漢子幫忙。自己命喪此處,固是自己江湖經驗不足,不識江湖譎詭所致,但那瘦小中年漢子讓項義落入如此周密的圈套之中,已讓項義恨之入骨。項義臨死隻想抓一個墊背的,那瘦小中年漢子自是最佳目標。


    瘦小的中年漢子眼見避無可避,一聲驚叱,手中判官筆架成十字,徑往項義刀鋒迎來。金鐵交鳴之下,項義身形如一個皮球般被高高拋起,直直飛往那深潭上方的空中。原來,那白髯老者深恐瘦小中年漢子抵不住項義這威猛絕倫的一招,情急之中,右手一按瘦小中年漢子後背,已將自己幾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悉數注入了瘦小中年漢子體內。瘦小的中年漢子大喜之下,傾力一推一送,不僅抵住了項義那一刀,並將項義震傷,然後將其拋入了二丈開外的深潭上空。


    項義大驚之下,忍住腹內陣陣劇痛,左掌憑空往下一拍,意欲落在潭邊石上。不料緊隨而來的瘦小中年漢子雙筆一揮,如激雨一般的暗器從兩支判官筆中飛出,已將項義全部退路封死。項義身形微微一頓,舊力已完全衰竭,新力又無法再生,頭下腳上跌入了無底深潭,頓時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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