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意是來這裏和司鶴羽聊上那麽兩句,也好寬寬這小孩的心。


    結果話還沒開始說,姥姥和姥爺就被司鶴羽行雲流水泡茶的動作弄得一時驚住,久久沒說出話來。


    從淨手煮水開始,司鶴羽的每一個步驟皆有章法,動作隨性自然,一氣嗬成,並不顯得矯揉造作,刻意浮誇。


    待最後一個步驟結束,司鶴羽將已經洗泡過的茶雙手奉至姥姥和姥爺的麵前:“你們嚐嚐,這會的味道最佳。”


    姥姥不愛喝茶,姥爺附庸風雅倒是經常跟著人去茶館戲園子一類的,那茶館裏的茶藝師好的一天上萬元。


    一群老頭子裏也有幾個書香門第的,但總歸一看就比不上司鶴羽的動作。


    品茗之前先聞香。


    姥爺端起茶杯,他畢竟也不是茶藝大師,不過也覺出聞著的味道到底有所不同。


    司鶴羽笑笑:“茶文化源遠流長,喝個順心就好。”


    看姥爺和姥姥的樣子就是在絞盡腦汁的想詞誇他呢,司鶴羽順勢就遞了個台階,喝茶泡茶什麽的,對他來說就是個宴客的步驟。


    稱不上好壞,畢竟家裏都是些大老粗,若不是因為他身子骨弱,就該提槍抗刀耍劍,身為將軍府後人,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司鶴羽一度也不知道自己這般到底好不好,在大晉有個才子之稱卻因族中在仕的人頗多,生生的被絕了入仕的心,生怕自己美名過盛引起皇上的忌憚,畢竟將軍府早就功高蓋主了。


    姥爺放下茶盞,像是醍醐灌頂了一樣:“小鶴呀,下次和我們幾個老頭子出去玩,爺爺帶你去聽戲,讓那些老家夥們看看,我周家可不隻有銅臭氣。”


    司鶴羽掩嘴輕笑:“姥爺帶我見世麵,我自是求之不得。”


    “那可說好了啊。”


    司鶴羽點點頭:“好。”


    一看老頭子這題外話都拐得沒邊了,姥姥又杵了一下姥爺,姥爺剛想再要一杯,隻能默默的停下手來。


    司鶴羽餘光掃到了一眼,立刻眼觀鼻,鼻觀心的給姥爺添茶。


    姥姥歎了口氣。


    知道這是有話要說,司鶴羽端正坐好,雙手放在膝蓋上交疊,同人說話時司鶴羽慣常會與人對視,這是尊重,顯得重視。


    姥姥和姥爺都是了解司家品行的人,說句自私點的,到底還是為商時序打算的,若是真的有個人能夠陪在商時序的身邊,他們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所以以退為進的和司鶴羽講話。


    “你和時序昨天結婚,姥姥姥爺還有舅舅舅媽沒來,你別見怪,那混小子沒和我們說。”


    司鶴羽略顯詫異,但麵上並未有過多的表情,姥姥接著道:“也不是他非要這樣,哎,說起來,這一切都怪他爸爸,也就是商家如今的家主,商氏的董事長,商重城。”


    司鶴羽故作高深的點點頭,但其實對這些連一知半解都談不上。


    “時序和他爸爸的關係不好,這次結婚,對你們兩個來說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姥姥也不好評說,隻能說,你和時序都是這場婚姻的受害者。”


    司鶴羽覺得這話有點太嚴重了,隻能笑笑寬慰老人的心:“姥姥放心,我既然嫁給了時序,自然會一切以他為主,我和時序,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話說得妥帖,姥姥和姥爺又覺得司鶴羽是個識大體的人。


    有了司鶴羽的這句話,姥姥也就挑挑揀揀的把長輩的恩怨說了一些,司鶴羽是個體麵人,什麽都不知道,平白的受了這委屈,也是不該。


    等把話說了,再要如何定奪,就是司鶴羽的事了。


    “時序和時真其實一直都養在我們膝下,早年時序他爸媽結婚沒兩年就有了時序,結果誰知道時序他爸在外麵亂來,搞得人盡皆知,更是被人堵上門來,哎,我那小女兒又是個實心眼的,這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周家,想要離婚又一直離不掉。”


    “後來沒過多久,他爸就把外麵的孩子帶回了家,他媽傷心難過,生下時真,沒兩年就去了。”姥姥說著,就想起了早亡的周幼詩,心裏止不住的難過。


    司鶴羽及時抽了張紙遞過去。


    司鶴羽內心驚歎,這不就是寵妾滅妻,正妻還被磋磨得沒了命,這要是擱在大晉,那可是得被言官彈劾,被皇上斥罵,丟人又丟官,還得被人唾沫淹死的。


    後宅多恩怨,司鶴羽在大晉早就聽說了不老少,偏偏還是在倡導一夫一妻製的現代社會。


    “那……那不是說隻能一夫一妻麽?這怎麽沒人,媽媽她……”司鶴羽理解不了了。


    “早就說要離婚,商重城不同意,到現在也霸著,連幼詩的墳都是葬在了商家的陵園裏麵,那些個小三小四什麽的,誰也沒撈著好,到現在連一紙結婚證都沒誰有,誰知道商重城是怎麽想的?”


    那豈不是到現在那些個什麽幾房幾房的,都還是妾?連個續弦都不是?


    “時序一開始隨母姓周,後來商重城拿他媽媽的遺物逼著時序和時真改姓商,在商家他也過得不開心,所以這次你們結婚的事,哎,說起來還真不知道怎麽論對錯。”


    司鶴羽了然的點點頭,所以其實商時序也是不願意娶他的,但商重城執意要商時序娶,商時序有把柄捏在商重城的手上,隻能妥協。


    “時序這孩子從小就悶,什麽都悶在心裏,他媽媽死後他性子更是,哎……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勸了,他也不是那新聞上傳言的那樣,什麽殘暴了,冷血了,隻是對商家人沒好臉色而已。”


    更多的其實姥姥也沒說,比如周幼詩死在浴缸裏,割腕死的,是商時序第一個發現的,所以到現在商時序都不用浴缸,接受不了。


    比如周幼詩死後一年,幼小的商時序接受了整整一年的心理治療。


    媽媽的離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用那樣慘烈的方式,當時周幼詩是自己打的報警電話,為的就是不想商時序發現,誰知道那天商時序提前回來了。


    “小鶴,你是個好孩子,我們都知道這樁婚事你大概也不是自願的,我們也沒法要求你什麽?現在你們也沒有離婚,當然,若是你想走,可以告訴姥姥和姥爺,我們絕對不攔你,也不讓時序和商家為難你和你的家人,隻是希望,在你們婚姻存續期間,你們兩都能夠好好對對方。”


    這樣的家人讓司鶴羽不自覺的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也是事事為自己考慮。


    司鶴羽如何能不動容。


    更何況,司鶴羽接受的是古代教育,嫁都嫁了,司鶴羽也是認命的。斷沒有今日嫁明日離的道理。


    更何況商時序……暫時也挑不出錯來。


    司鶴羽握住姥姥的手:“姥姥,我剛剛就和您說了嘛,我既然已經嫁給了商時序,就一定會好好對他的,您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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