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霜後冬淩草結的冰霜。


    呦呦心知肚明,抬眼看向四周,發現周圍過來是個低溫的環境,走了幾步便發現還有別的適應低溫藥草生長在此處。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她高興地彎腰碰住安安的臉:“小安安,你幫了巫好大一個忙!”


    安安笑彎了眼:“真的嗎?我好開心呀!”


    呦呦被她的童言童語融化了心肝,捧著她的小臉揉搓好幾下:“幫巫一起采摘好不好?巫教你怎麽采藥。”


    “好啊!咯咯咯——”女孩天真的笑聲響在山林中。


    回去的路上,呦呦問孩子:“想跟著巫一起學采藥製藥嗎?”


    “我學了,也能像巫這樣,給族人治病嗎?”


    “當然可以,學得越多,能治的病就越多。”


    “我學!”安安仰著腦袋,大聲說。


    呦呦笑了一聲:“好,那你以後就跟著我,我們一起研究這世上的草藥。”


    安安是第一個明顯露出某一方麵興趣的孩子,她的出現啟發了呦呦,她可以觀察這些漫山遍野瘋跑的小孩,看看他們能不能展露出別樣的興趣,通過興趣培養他們各方麵的技能。


    她的壽命是有限的,但是傳承下去的知識會一直一直存在。


    如今剛研究出陶器,正是部落適應新物品的過渡期,她正好空了下來,有時間教導培養學生了。


    安安這個小姑娘將巫說得話認認真真記在心上,嚴格執行。


    呦呦說讓她以後跟著她,安安就真的寸步不離地跟著呦呦,呦呦幹活她幫忙,呦呦燒火她撿柴,呦呦做飯,她睜著大眼睛好奇看著……


    晚飯還沒做完,整個部落的人都知道呦呦選了小女孩安安當繼承人,從此帶在身邊教導。


    呦呦捧著親手做的肉湯和菜糊,給老首領送去。


    老首領這個年紀,因為飲食和粗鹽雜質等各方麵原因,牙齒很多都壞了,隻能吃這些軟爛的東西,呦呦捧湯,安安端著菜糊,小小個子,端得四平八穩。


    老首領含笑看了一眼孩子,一邊接過食物一邊問:“就選定這個孩子了?”


    呦呦“嗯?”了一聲,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大家的理解已經到了巫繼承人層麵,失笑否認了:“隻是教一個孩子而已,每一個想學的人,不管孩子還是少年少女,甚至青年老年,所有人我都可以教。”她目光溫和地看向安安,“這孩子很喜愛藥草,我就帶在身邊教導,萬一哪天我嚐了有毒的草藥,好歹也有個人能救我呢。”


    安安嚇得一下子瞪圓了眼睛,緊緊盯著呦呦。


    呦呦安撫地摸摸她的頭發:“沒事的,任何毒都有解決的辦法,安安學多了就什麽都會了。”


    老首領眼中閃過欣慰與感慨:“是啊,像你這樣什麽都會的巫,很難有第二個了,你的確需要很多個繼承人。”


    呦呦微微搖頭:“巫的繼承人會有的,但是,我會的東西不隻教給一個人,我要教給所有人,學會的人越多,我們的部落就越強大,哪怕沒了一個巫,還會自然而然誕生第二個、第三個,就像我們選首領一樣,到那時,我們部落不缺少智慧的人,就好像不缺勇士一樣。”


    “不缺智慧的人……”老首領眼中浮現憧憬之色,似乎眼前已經看到了那個場麵,滿臉的大胡子下,麵容柔和起來。


    “今天的肉湯格外好吃。”已經少有胃口的老首領鮮見地吃完了呦呦送去的所有食物。


    當天夜裏,老首領安詳地在睡夢中離世了。


    早上族人發現時,都說老首領是笑著去世的。


    部落很久沒死人了,這次死去的還是身份特殊的老首領,對他依舊留存著敬意的族人們跪坐在老首領身邊,哀傷地唱了很久的歌謠,就仿佛後世的悼亡曲一般,唱完祈福完,年輕力壯的族人便抬著老首領去了隔壁的山。


    所有人都跟了過去。


    進入那座山中,呦呦走著走著偶爾會發現一些規律相同的標記,回憶原主的記憶這才發現,這些標記就仿佛一種“墓碑”。


    這片山是部落裏去世之人的埋骨地,這個年代的人會把去世的族人挖坑埋入土中,然後做一個單獨的標記證明這片地下已經埋了人,下一回再送其他人來時,標記可以避免挖同一片地的尷尬。


    這些標記會隨著風吹雨打漸漸消失,當標記消失時,土下的屍骨也大概率融入了大地,那麽再挖也沒事了。


    這就是這裏人的喪葬風俗。


    老首領因為受人尊敬,標記做得格外牢固與顯眼,但也僅此而已,下了山,族人們便漸漸恢複了精神,三三兩兩地搭伴離開。


    死亡,對大家來說太常見了,如老首領這樣的自然老去,大家除了不舍便覺得這是一件十分幸運的好事。


    唯獨阿良,頭一回沒有與人結伴,單獨沉默地走在路上。


    呦呦走過去,與他並肩往營地走。


    快走到營地時,阿良突然側頭問呦呦:“想吃棗子嗎?”


    “嗯?”呦呦沒防備剛才還悲傷的人突然說這話。


    阿良抬手指了指他們頭頂的棗樹:“老首領說,最頂端的果子最甜,我給你摘最甜的棗子。”


    呦呦還沒說好不好,他就三兩下跳上了棗樹。


    呦呦站在下方看著他往最高的枝幹移動,枝幹越往上就越細,阿良又那麽健壯,他趴上去時,細枝幹仿佛隨時會被壓斷,呦呦擔憂地連聲喊小心。


    “哢嚓”一聲,阿良將最高的整串棗子都摘了下來,拋到呦呦懷裏。


    “你嚐嚐,甜不甜?”


    呦呦低頭擰了一個,用手指抹了抹,塞進嘴裏,笑:“甜!”


    阿良坐在樹上,高興又滿足地笑起來,看著樹下的人吃了一顆又一顆。


    呦呦摘了一顆抬手:“你也吃一個?”


    阿良撐起身子,腿腳輕輕一伸,直接跳了下來,揚起一片塵土。他站在呦呦麵前,低頭叼走了她指尖的棗子,咯嘣咬碎,認真品嚐了一下點頭:“真的甜。”


    呦呦觀察他的神色,發現老首領去世的難過已經絲毫不見了。


    但又好像多了什麽。


    也許,是一個年輕首領從此獨當一麵的成熟與決斷吧。


    第610章 在遠古消滅階級


    部落的日子又變得如流水一樣平緩。


    呦呦開始“開班收徒”。


    有人想學治病救人,她教;有人想做手工器具,她教;有人想學製作獸皮衣服,她教;有人想學粗鹽提純,她教;有人想掌握預測天氣的本領,她也教……


    隻要她會的,族人想學的,她都教。


    她教導的方法也很自由,誰有問題了就來問她,隔一段時間給學生布置一樣作業,不是輸出式教學,而是像扶孩子走路一樣,教一遍,然後護他一路往前。


    如此一來,如水的部落生活又泛起了一些小水花,族人中冒出不少向學的人,不管一時興起還是心誌堅定,全都來找呦呦求教。


    呦呦就這麽耐心地教啊教啊,一路教到了春暖花開。


    春天來了,這片湖泊濕地越發的繁盛熱鬧了。


    漫山遍野開滿了品種繁多的鮮花,林中的鳥兒更多了,每日天沒亮就有鳥叫聲咕咕響起。空氣變得濕潤溫暖,地上的青草鋪成連綿不斷的綠色地毯,部落的幼崽們在上麵追逐翻滾,笑聲傳出好遠,一路傳到了湖麵上。


    湖麵有魚兒躍出,在陽光下鱗片銀光閃閃。


    嘎嘎看得眼饞極了,想去湖中央捕魚。


    但是嘎嘎不會水。


    “巫!巫――”找不到辦法的嘎嘎很快就不再煩惱,奔跑著來找無所不能的巫,“你有辦法讓我去湖中央嗎?那兒有好多魚,自己會從水裏蹦出來!我想去湖中央捕魚!”


    呦呦遠遠望向湖泊,笑了一下,並不直說,而是反問嘎嘎:“你覺得,什麽東西可以浮在水上不沉下去呢?”


    嘎嘎毫不猶豫說:“除了樹葉青草這種小東西,還有什麽不會沉下去?”


    呦呦搖頭:“隻要找到不會沉入水底的東西,我想,我們就能找到在水上來去自如的辦法了。”


    嘎嘎覺得自己找不到,想讓呦呦直接說出來,但是一眨眼,好幾個學生來找呦呦請教,呆愣著的嘎嘎轉眼就被擠了出去。


    嘎嘎垂頭喪氣地走了。


    木丹看到伴侶如此模樣,便猜到呦呦也沒給出好辦法,轉而安慰嘎嘎:“我們就去學遊泳吧,學會了遊泳,就能去湖中心捕魚了。”


    嘎嘎垂著頭搖了搖:“不可能的,湖中心水太深了,而且很冷,你看我們部落最會遊水的人,他去的最遠的地方離湖心都還有好遠好遠距離。”


    木丹詫異,目瞪口呆地看著伴侶:“嘎嘎,你……你要去那麽遠的湖心?”


    嘎嘎理所當然:“當然啊,我就是要去湖泊最遠的地方,我想去看看那兒的魚是不是和這裏一樣,是不是一撒網就能捕到很多很多魚,會不會在那裏就能看到太陽從眼前升起――哎,現在說了也沒用了,巫都沒辦法,我肯定去不了了。”


    木丹望著滿臉沮喪的嘎嘎,心口卻砰砰跳起來,如果隻是想要捕魚,木丹覺得現在的日子就足夠了,他們現在每天都有新鮮的肉、新鮮的魚,想吃什麽都能吃到,但是嘎嘎所說的――那是一片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木丹的心為這份對未知的探險而狂跳。


    “你真的想去看嗎?”


    嘎嘎:“想啊,我想帶你一起去。”


    木丹握住嘎嘎的手:“那我們一起想辦法嘛。巫不是說了嗎?找到能在水上漂浮的東西,我們去找找看啊。”


    嘎嘎慢慢抬頭,不太確定:“真的去找?可是除了葉子、草杆,還有什麽東西能漂在水上呢?樹葉那麽輕那麽軟,我總不能抓著樹葉漂去湖中心?剛抓住我就沉下去了。”


    木丹也不知道有什麽東西這麽結實又不會沉下去,但她還是鼓勵伴侶:“不著急,我們多去湖邊逛逛,說不定就看到了。”


    自此之後,嘎嘎和木丹每日有事沒事就去湖邊走,看到湖上漂著什麽就興奮地跑過去查看,有人好奇詢問,嘎嘎說自己想去湖中心,很多人都笑嘎嘎異想天開,嘎嘎也不氣餒,和木丹堅持不懈地想著辦法。


    有一天,呦呦帶著幾個學醫的學生在野外辨認百草,一邊探索一邊教習,嘎嘎渾身濕漉漉地拖著一根竹子跑來。


    “巫――巫――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那是一根濕透了的竹子,上麵還有滴著水沾滿了一路泥巴的枝葉,髒極了。


    嘎嘎卻興奮異常:“巫,我找到了!就是這個!它一路從湖的那頭漂過來,而且我試了,我抓著它在水裏呆了很久,沉不下去!”


    呦呦接過竹竿看了看,笑著說:“嘎嘎你真的找到了一個好辦法。”


    嘎嘎一聽,立刻覺得自己的夢想近在眼前,語氣都激動了:“巫,你是不是想到辦法了?!”


    呦呦:“沒有。”


    “哈――嘎?”嘎嘎的笑容硬生生拐了一個彎,臉都石化了。


    呦呦忍笑,將竹竿送還他手中:“但是我覺得這個辦法近在眼前了。既然你可以抱著竹竿漂在水裏,那你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辦法,直接站在竹竿上不下水?”


    她的提示明顯又不明顯,因為竹排對嘎嘎來說是完全未知的物品,所以他連想象都很難,在他的認知世界裏從未有過這樣的東西,所以也不會去幻想,但人類的想象力,是可以不斷開發培養的。


    嘎嘎邁著沉重的腳步,拖著竹竿回去了。


    圍觀的大小學生們好奇的看著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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