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牧讓他莫急,再等幾天。


    司馬墨無法,隻好壓下憂慮暗自等待,誰知才過去一天,老皇帝的態度便發生翻天覆地變化,早朝之上怒斥蘇家敗德,嚴令三司嚴審蘇家之案。


    賢王一係聽得目瞪口呆,賢王不可置信地站出來,才說了一句:“蘇家是出過蘇忠文……”


    話未說完,就被老皇帝一本奏折當麵砸了過去:“你為了結黨給這等小人說話,安的什麽心!”


    賢王連忙低頭不敢再言,心裏卻無比莫名,明明幾天前父皇自己親口說:“蘇家畢竟是功臣之家……”


    國舅信安侯急忙給賢王使眼色,讓他不要再和皇上硬杠。


    賢王憋屈地退下,抬眼看到對麵的曄王,就見他眉眼間門滿是得色,心中頓時明了昨晚那趟進宮並不簡單。


    但是,曄王到底掌握了什麽東西,可以將父皇的態度轉變如此突兀?


    賢王百思不得其解。


    “自從這個曹氏冒出來後,我們做事越來越不順,蘇雪善暗投我們無人知曉,但現在這個人又被曄王廢了,還有上次的戶部尚書……曹氏必須除掉。”


    事後,賢王和幕僚討論總結,認為這一切都是有寄娘相助。


    幕僚便說:“皇後娘娘那邊怎麽說?”


    賢王進宮去找皇後,皇後聽完兒子的話自信一笑:“放心,本宮已經為曄王挑了一戶高門貴女,陛下定會滿意。”


    賢王問:“母後挑中了哪位?”


    皇後:“棠王的外孫女,史侯的嫡孫女,史嬌。”


    賢王回憶了一下,驚呼:“棠王的外孫女?那不是――”


    皇後與他對視,別有深意地點頭。


    賢王也轉驚為笑,對著皇後拱手:“母後好眼光。”


    曄王又一次大獲全勝,不僅拉下了蘇雪善,還讓賢王在朝會上丟盡臉麵,這一點,比任何事都要讓曄王高興,多年對手,上一次軍餉之事還是他被父皇罵得抬不起頭,如今總算輪到了賢王。


    “蘇雪善下來了,他這個官位――”曄王扒拉著自己手裏的人,想著推誰上去。


    寄娘提了一個名字:朱諫。


    曄王半天想不起來。


    “此人能做實事,家族低調不惹事,持風清正。王爺若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不如就挑這樣的能吏,他們會記得王爺舉薦之情,也不是那種輕易站隊的人,不會倒戈去賢王一派。對王爺來說,隻要不是賢王的人便贏了。”


    曄王有些不甘心,雖然這樣的人的確不會倒向賢王,但是也不會給他開方便之門,他更想要自己人,那種能給他暗箱操作的自己人。


    然而擺在眼前的困難確實存在――他無人可用。蘇雪善的官位不低,這樣的大臣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填了這裏就少了那裏。


    曄王和賢王的路子都差不多,拉攏皇帝的大臣歸為己用,但很少有自己的儲備人才,賢王勉強有一些文臣的門生,慢慢提拔將來是一股有生力量,曄王年長賢王許多,卻是沒有半點這類人手,他以前靠皇帝的寵愛以為自己必然會是儲君,後來賢王長大,突然借助文臣發難,他才恍然自己的一切都是皇帝給的,而賢王卻暗地裏收攏了文臣的心。


    寄娘細細梳理這兩個王爺相鬥的經過,感慨這兩位若是放在那個國土半失父皇被虜的時代,他們連司馬煬一半都不如。


    一個由著文臣母後擺布,一個被皇帝所謂的寵愛迷了眼,以為自己本事勢力大得很。


    而當年的司馬煬,雖然從小被幾個輔政大臣教養長大,但是麵對是否出征向燕國複仇的眾臣爭論,麵對被燕國打怕了的大半文人,他力排眾議選擇了趙建炎,有自己的決斷有自己的堅持,也有自己身為帝王的擔當。


    “曄王會推誰上去坐蘇雪善的位置?”司馬墨也在向自己的先生詢問這個問題,“雖然蘇雪善落馬,可是曄王的人同是一般黑,這麽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


    想到這,司馬墨頓時氣憤又灰心。


    施牧握著筆,在紙上寫字。


    司馬墨見他久久不回答,好奇地上前一步,去看他紙上的字,疑惑:“先生,這個‘寄’是什麽意思?”


    施牧停手,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筆下滿張紙的“寄”,一愣,苦笑。


    “先生?”司馬墨看不懂,小聲又喊了一句,目露關切。


    施牧見已經被司馬墨看到,索性直接問他:“你覺得,一個人若以此為名,是何意?”根據山庵那邊調查來的資料,無鏡墓朊便是這個字。


    司馬墨琢磨了一下說:“我第一反應就是‘寄人籬下’,但是取名之人應當不會取這樣的含義吧,或者是‘遙寄錦書’?”他欲言又止,遙寄錦書的寓意其實也沒那麽好,亦或者是寄托?


    施牧垂眼看著大大小小的“寄”字,心中升起幾分憐惜,也許真的是“寄人籬下”之意吧。


    司馬墨又問了一句:“先生,這是誰的名字?”


    施牧將紙張折起,依舊沒有回答,而是說:“你擔心接任蘇雪善的人依舊屍位素餐?”


    司馬墨點頭:“是,畢竟曄王也是一路人,鬥來鬥去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施牧搖頭:“曄王手裏沒人,你看他烈火烹油的,卻沒看見,他的榮辱係在皇上身上,他還不如賢王呢。”


    司馬墨詫異:“他比賢王年長這麽多……”


    施牧:“但是賢王奪嫡前,他一直自信自己才是下一位儲君、未來的繼承者,他手裏的東西大半是皇上給的,而他則做著父慈子孝中的好兒子。等到賢王暗中籠絡文臣,曄王再想追趕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優勢,是依舊有皇上的寵愛,以及多年來這份寵愛給百官留下的印象,你看著曄王現在勢頭不錯,隻要把這個印象打破,曄王倒得比賢王更輕易。”


    施牧用指關節敲敲桌麵,拉回司馬墨的注意力:“去年的軍餉案,曄王連自己的下屬貪汙軍餉都不知情,他對自己派係的掌控力,有多強?”


    司馬墨有些聽懂了,領悟到:“所以要先把賢王的實力削弱!”


    施牧含笑點頭,目光又瞥向那張折起來寫滿“寄”字的紙,她,想必也是如此做的。


    司馬墨問:“那曄王會讓誰上去?”


    施牧重新抽了一張紙,寫下幾個名字:“這幾人都是被蘇雪善壓了多年,辦事能力與人品心性目前看來都沒問題,她若是想選,應該會選――”


    司馬墨湊過來一起看,想著曄王想選的話,應該會選一個比較能拉攏的吧……他指尖落在一個名字上:“他?這人性情圓融,先生上次不是說,這樣的官員很擅長把握分寸,能開方便之門的皆會通融,但也會堅守底線。曄王選他,好歹也能占點便宜。”


    施牧搖頭,指向“朱諫”:“她應該會選他,剛正不阿,不會輕易動搖立場,不僅自己堅守清正,手下的官員也被他約束得很好。”


    “嗯?曄王會這麽大公無私?”


    施牧笑起來:“誰和你說曄王了?”


    “那是誰?”


    “自然是曄王的智囊。”


    曄王拿著“朱諫”這個名字去和幕僚商量,如司馬墨分析的,其他人的確覺得朱諫太剛正,不如選圓融一些的,多少自己能占點好處。


    曄王說出寄娘的擔憂:“這種人八麵玲瓏,能給我好處一樣會給賢王好處,賢王慣會拉攏文人,你來我往地接觸多了,焉知不會是第二個蘇雪善?”


    幕僚們一聽,也覺得有理。


    謹先生說:“次妃如何說呢?”


    曄王笑起來:“這便是她說的,她道:‘公正舉薦,是王爺知人善用、大公無私,無論皇上還是百官都會改善對王爺的印象’。”


    謹先生點頭:“次妃說的有道理,既然不能獲得更多好處,不如正一正名聲,朱諫是三惠書院出來的,次妃和書院關係親近,其實也對我們有利。”


    其他人聽了覺得有些道理,說到底,沒有自己的人選,選誰都一樣,不如做個好人。


    如此過了半個多月,蘇家案子的證據收集得差不多了,所有人對蘇家的結局都有了預判,這個扒灰案的喧囂漸漸過去。


    官員朱諫在百官意想不到之中突然被皇帝提拔,升官掌門下省。


    寄娘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若是三司會審需要她的口供或者詢問一些陳年舊事,她都一一配合。


    施牧雖然知道這些,卻在京郊待得寂寞。


    說來也奇怪,他最不愛在城裏,一年大半時間門住在山莊,但是這段時間門,隻要京郊沒有寄娘在,他就呆不住,想回城。


    然而如今身邊有個弟子小尾巴,他沒法回去。


    呆不住的施牧應隱法寺方丈邀請去山上看桃花。


    這對忘年交坐在亭子裏聊了一會兒天,方丈大師便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看來我的邀請不怎麽巧,佑之今日無心賞花。”


    施牧笑笑,腦中靈光一閃:“方丈許久不曾辦佛會了吧,如今桃花正豔,山上風景獨好,方丈不如廣邀信徒,辦一場佛會,給我們講一講佛法經書?”


    方丈了然地看著他:“佑之想邀請誰呢?”


    施牧咳了咳,狀似自然地說:“我有一新朋友,號無荊精通佛法……”


    方丈慈眉善目地笑了:“是曄王府的次妃是吧,那的確是位熟讀佛經的小友,貧僧師弟不愛和人交往,卻對她一見如故,若是辦佛會,定要請她。”


    施牧忍不住笑意,連連點頭。


    方丈看著他的表情,暗歎,忍不住點他:“佛祖普度眾生,難度自苦,佑之可能懸崖勒馬?”


    施牧的笑意消失,望著方丈。


    方丈念了一聲佛。


    隱法寺辦佛會,給曄王府寄來了請帖,邀請的人是寄娘。


    曄王聽說了,便讓她去:“隱法寺的高僧連父皇每年都會見一次,你多去見見挺好的,聽說這次許多官員文士也會去。”


    寄娘應下,自覺地說:“我與幾位三惠書院的先生相熟,如今和他們多交往,日後有事好開口。”


    曄王讚許地笑:“是這個道理。”


    說完,看到寄娘單薄的身子,又補了一句哄人的話:“辛苦你了。”


    寄娘含笑搖頭。


    要走的時候,曄王突然想起:“那個施牧,你爭取得怎麽樣了?聽說這人交遊廣闊,近來文名漸盛,許多人對他讚賞不已。這種新冒出來的人若是不能爭取過來,那也不能讓他去給賢王助力了。”


    寄娘一驚,垂下眼說:“前段時間門在京郊,我與他相處了幾回,他喜好對弈,偶爾還會上門找我手談幾局,以我對他的了解,隻要繼續加深彼此的情誼,他大概就能上船了。”


    曄王凝眉看著她:“情誼?”


    寄娘茫然回視,漸漸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麵上頓時露出幾分怒氣與諷刺:“若是真如王爺所想那般簡單,王爺多送幾個美人就是,何必讓我這個病秧子到處參加勞什子文會?我這樣走幾步就喘、常年麵無血色的人,王爺想想自己,還有當年的心情嗎?”


    曄王仔細打量她,想到她周身的藥味,碰一下就呼吸苦難頭暈目眩的體弱……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這樣的病弱之人恐怕都起不了興致。


    剛才大概是想多了,聽到施牧經常和寄娘見麵,便以為他起了心思,也是,這些文人最喜歡什麽“神交”,恐怕聚在一起也是談之乎者也這些酸臭東西。


    他笑開來:“你別動氣啊,待會兒又要難受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那個施牧難道是個重情的人?”


    寄娘冷著臉轉身回內室:“是不是你心中有數,至於施牧,那大概是比你重情吧。”說著,一甩簾子進了裏頭。


    曄王摸摸鼻子,指揮站在一邊的綠玉過去看看。


    綠玉去而複返,小聲說:“說胸悶頭暈,躺下了,王爺晚點進去吧,主子身體不能動氣。”


    曄王:“算了,本王去了又要惹她生氣,這就走了,你們好好照顧次妃。”


    綠玉低頭應是。


    曄王走後,大概心虛,又讓人送了一些金銀藥材哄寄娘。


    寄娘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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