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在外行走必然不輕鬆,但木蓮凍價廉物美,生意比預想中好很多,她閑著也是閑著,漸漸增加了木蓮凍的量,來回幾趟賣2-3桶,這樣每天能賺一筆小錢平衡家中收支。


    走街串巷中,會聽到許多八卦,有朝堂權貴們的傳言也有江湖草莽們的傳奇,聽多了,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就更充足了,不像在朱家時,一年才了解雲湖鎮一畝三分地。


    前世的記憶加上這段時間在外聽說的種種故事,周逸芳心中升起危機意識。天下不穩,雖然不會馬上大亂,卻也是遲早的事情,她如今雖然生活穩定,卻也要為將來做些準備。


    大概過了一周,新的推車和桌椅做好了,周逸芳又能正常出攤。


    天氣炎熱,她索性將桌椅安放在棗樹下,清晨出攤做生意,白天放一桶不要錢的涼茶,供來往路人歇腳。既方便了他人,也免了自己來回搬運的辛苦。


    早前周母心疼風吹雨曬下桌椅損壞過快,但是經曆過一場意外好好的桌椅全都報廢,周母想開了,對女兒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


    這一舉動讓周逸芳在周圍一片的名聲又提升了一些,對周家的小生意不怎麽眼紅。


    早餐攤重新支起來,清晨的巷口又恢複了熱鬧,大家喜歡坐在棗樹底下吃麵條,喝著粥,然後聊聊閑話,開開玩笑,去了困意後四散著各忙各去。


    任十一也開始在早餐攤吃飯。


    他來得很早,周家剛把小車推到巷口,他就從棗樹上飛下來。


    以前周母生火,周父擺桌椅,大郎跑來跑去幫小忙;現在他把生火的活接走了,周父周母帶著大郎擦桌椅,周逸芳準備食材。


    剛被搶活的時候,周母很尷尬,她不適應陌生的任十一幫自家做事,但是佩劍的任十一直接過來幫忙,她又不敢多說,怕讓大俠覺得自己不識好歹。


    任十一完全沒有意識到。他一邊生火,一邊看周逸芳揉麵、做包子餛飩。她的動作非常幹脆利落,大大的麵團在她手裏捏圓搓扁自如非常,就好像一個劍客手裏的劍,心隨意動,不見半點滯澀。


    任十一似乎很擅長生火,沒多久,爐灶裏就竄起了火苗。他力氣大,一手安置鍋,一手提起木桶往裏頭倒水,鍋蓋再一蓋,三兩下就做完了周母需要賣力氣才能完成的工作。


    周逸芳側頭看了一眼,默默打算今天給他的早餐麵條再多放二兩。


    大郎抓著一塊抹布跑過來:“娘,我們擦完啦!”


    周逸芳表揚:“嗯,大郎真棒,大郎早上想吃什麽?娘給你做。”


    大郎仰著頭:“大肉包!還有……還有……”他在餛飩和牛肉麵裏糾結,目光定在了任十一身上。


    “任師傅,你早上吃什麽呀?”


    任十一挑眉,看著這個小矮墩,說:“隨便,我什麽都吃。”


    大郎立刻看向周逸芳:“娘,那我吃餛飩,任師傅吃牛肉麵好不好?”


    周逸芳了然地看他一眼,沒拆穿,說:“好――”說著,利落地扯起麵條,三兩下放入正好沸騰的鍋中。


    周母喊孫子:“大郎,把抹布給祖母,過來洗手。”


    大郎扭身跑回去:“來了!”


    等到吃早飯的時候,任十一知道為什麽大郎要安排他吃什麽了。這小孩,特意跑來和他坐一塊,然後吃著自己碗裏的,看著他的碗裏,尤其盯著他那幾片鹵牛肉。


    任十一夾起牛肉,大郎微微張著嘴,視線跟著移動。他的筷子往左,小孩的視線往左,他夾著肉往右移動,小孩的視線跟著右移……


    任十一暗笑,手一動,把肉塞進了自己嘴裏。


    大郎無意識地發出一聲遺憾又著急的:“啊……”


    任十一並沒有停下,筷子對著碗裏的幾塊牛肉頻頻出手,轉眼間,一大碗牛肉麵隻剩下菜葉子和麵條了。


    大郎的臉瞬間垮了,舀著餛飩的勺子微微顫抖,垂下頭無聲吞了一個餛飩安慰自己。


    “唉……任師傅,你吃慢點。”小小孩子的聲音裏充滿了滄桑。


    周逸芳一直在關注這兩人的動靜,因為她早猜出大郎想幹什麽了,就等著看任十一的反應,她也是沒想到,任十一麵對大郎會如此認真地護食,把小孩都整得滄桑了。


    “噗嗤――”她一邊揉麵一邊低頭笑出了聲。


    任十一側頭往麵攤看了一眼,又看看沮喪的大郎,頓了頓,低頭繼續吃麵。


    周圍的鄰居漸漸習慣了這個劍客準時來這裏吃早飯,後來又聽說他給大郎當武師傅換一日三餐,心就更安定了一些,知道他不是那種喊打喊殺半夜盜竊的江湖人。


    ??擺個小攤,擴大了周家的社交麵,大郎日日翹著小腳在早餐攤吃飯,開始遇見年齡大大小小的鄰居孩子,偶爾,就有小孩邀請他一起去玩。


    周逸芳從不阻止大郎的社交,還會在他出門前給他一小袋零嘴,告訴他“喜歡哪個小夥伴就和他一起分享”。


    後來出攤的時候聽鄰居們說起,得知大郎這孩子大方得很,每次從家裏得了零嘴,所有在場的玩伴見者有份,還喊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起大郎的豪氣,大人們都笑,任十一卻夾了一塊肉放到大郎碗裏:“做得不錯。”


    大郎一下子驕傲得眯起了眼睛,桌子下的小腳晃得更歡。


    周逸芳依舊不管束這類行為,大郎喜歡怎麽做,都隨他。


    日子便這樣恢複了平靜,繼續安穩如水地過了下去。


    任十一說自己是遊俠,但來了汴州城卻一直沒走,起初,周逸芳覺得他教大郎最多一年,後來又覺得他隨時可能就消失走了,但是直到第三年,他依舊雷打不動地出現在她的早餐攤,到了下午又來到家中。


    這三年,日子總體是安穩的。


    周逸芳的早餐攤遠近聞名,客戶甚至不局限於附近鄰居,有那住得遠的人家,覺得這裏的包子麵條好吃,會在早上特意過來吃一口。


    以前她清晨出攤,一兩個時辰後收攤,如今客人多了,上午過了一半還會有客人,擺攤時間長了,賺的錢也多了。


    但是世道卻是更加艱難了。


    稅賦越來越重。聽說城外的農家交了稅幾乎吃不上飯,南城的不少商鋪因苛捐雜稅和保護費過重關門閉店。


    就連周逸芳這種移動早餐攤,三年間被上門滋事五六次,不僅地頭蛇來收費,衙門也來要求交稅。


    地頭蛇第一次上門,由於保護費是例行交的,錢不多,周逸芳對著任十一搖頭,交錢買了平安。


    第二次上門,時隔三個月,周逸芳問要多少錢,對方估計看她們小攤寒酸,依舊要的不多,周逸芳沒讓提劍的任十一動手。


    在第三次上門鬧事前,周逸芳借著走街串巷賣東西的機會打聽了這幫人的來頭,得知他們都認南城張屠戶做大哥,而這個張屠戶,和前世的趙屠夫全然不同,那就是個南城一霸,富得在南城建了一棟小樓,收了十幾二十個小弟,每日逍遙自在、喝酒玩樂。


    他和官府很有些交往,還有個小妾是知府小妾身邊的丫鬟出身。


    周逸芳把這些關係一一記下,心中有數。


    第三次上門更快了,許是看出周家不過老弱婦孺,態度比前兩次還要輕慢,話還沒說完,自顧自就打開籠屜拿了包子吃,一邊吃,一邊髒手對著周逸芳的食材翻翻揀揀,張口就要五貫錢。


    當時已經過了巳時,日頭高升,周父帶著大郎在家中上課,周母在家做活,攤子上隻有周逸芳一人。


    這幫人估計是早就踩點了解情況了,特意來欺負孤身的女子。


    周逸芳手握著擀麵杖,看著吊兒郎當的幾人:“五貫錢?”


    “是啊,嫂子在這裏做生意,進賬不錯啊,瞧瞧這一上午賺了多少錢?”說著,直接把她收錢的箱子扯了過去,抓起其中的銅板乒鈴乓啷往下撒,營造銅板嘩啦啦的聲音。


    周逸芳沒動,看著他們:“做生意都要本錢,起早貪黑扣去本錢,這些錢還能剩下多少?五貫錢,我半年生意都賺不了這麽多,你們上個月才來過。”


    那地痞立刻變臉,一腳踹向小攤,這攤子是個小車改造的,並沒有那麽穩固,這一腳下來,正在沸騰的麵湯水一下子揚了起來。


    周逸芳腳下反方向一踢身子敏捷躲開,攤子往回晃動,湯水四濺,那幫人沒預料到,滾燙的水濺到了他們手上臉上。


    正在吃飯的食客們紛紛跑開躲避。


    周逸芳腳下的動作非常隱蔽無人發覺,她躲開時還驚慌地喊著:“小心熱湯!”


    所以這幫人被燙後,下意識怪到了貿然動手的同伴頭上,幾個人一人給了他一巴掌,把他推到身後去。


    “你看看,你的湯把我們都燙傷了,這下五貫錢也不夠了,十貫錢!”


    周逸芳:“你砸了這攤子都不用一貫錢。”她握緊了擀麵棒,已打算不要這些財產了,退步換不來太平,再交保護費這生意等於白做,那還不如不做。既然不做了,那就等著他們砸,砸得亂了,她“亂打”一頓,正好。


    果然那人獰笑:“想砸了攤子?好啊,那我們幫你――”說著,一揮手――


    獰笑的人整個飛了出去。


    “二虎!”幾人驚呼,接著全都戒備地看著周逸芳方向。


    周逸芳轉身,正好看到黑衣寬袍的任十一從樹上飛落。


    不等她說話,任十一身影一動,越過她直衝幾個地痞而去。他的劍沒有出鞘,隻用劍鞘擊打這幫人,再施加拳腳,轉眼間,五六個人全都被踢出去好幾米,哀嚎倒地無法起身。


    任十一片塵不染,抱劍站在樹影下,俯視幾人:“這是我的地方,再來,給我喂劍。”


    “你是誰!”地痞問。


    “任十一。”


    “任十一是誰?”


    “沒聽說過……”


    “回去問問大哥?”


    幾人交頭接耳。


    任十一抬腳將掉落地上的小刀踢過去,那小刀直直插入那個二虎耳邊的地磚中,崩開的刀尖劃過他的臉,血絲漸漸顯現。


    第438章 大善人20


    這些人意識到彼此的武力差距太大,立刻爬起來就跑。


    人跑遠了,周逸芳向任十一道謝。


    任十一回身看著她:“這種地痞惡霸,一次兩次忍讓是沒有用的,你的順從隻會讓他們得寸進尺。”


    周逸芳望向他,意識到前兩次的忍讓似乎讓他不太愉快,但他一直憋著沒說。


    任十一這個想法完全能理解。


    她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嘴裏說:“我們在這裏長住,拖家帶口的,如果能忍一時風平浪靜,自然不想起衝突。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你說的道理誰不懂呢,可小老百姓要賺錢過日子,一天不賺錢,就可能一天沒飯吃,和他們這些混子耗不起。”


    任十一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說話。


    周逸芳把東西收回台麵,數了數錢,估摸著沒錯就鎖上了。抬頭看到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又說:“今日還是要謝謝你,有你在,他們短期內應該不敢過來了。”


    任十一側過身,望向遠處:“不過是一些欺軟怕硬之人,他們便是欺負弱者不敢抵抗,再過三年,大郎打他們都不費力。”


    周逸芳無奈地笑笑:“他們橫的豈止是自己的武力?這幫人口中的老大是南城的張屠夫,他和知府捕頭是連襟,身邊有個小妾是知府丫鬟出身,每日飲酒作樂的酒樓經常進出汴州城的官吏,小兵小蝦可以打退,身後的人我們哪敢得罪?”


    任十一沒想到,不過一個地痞惡霸,還有這麽多關係?


    他開始理解周逸芳說的“忍讓”。他這樣的人,居無定所隨時可以走,但是周家就住在這,哪裏經得起官府、惡霸雙重騷擾。


    但是周逸芳又笑了笑:“所以做惡霸也是一門學問,他們不要逼得太過分,我們忍一忍就算了。像今天這樣硬要短我們生路,忍讓無用何須再忍?任大俠不揍他們,我也不會再忍了。”


    任十一挑眉,出乎意料地看向她,笑了一下。


    周逸芳熄滅灶火,準備收拾回家。


    任十一上前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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