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宋秋暖不知道怎麽說,“也可以這麽說――你怎麽來這了?要買藥?”


    江墨舟嗯了一聲:“碘伏和創可貼……”話音未落,他餘光看到了小黑板,扭頭看去,震驚在當場。


    一千?


    一萬?


    他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


    宋秋暖卻看著他的側影,突然福至心靈:“壯士?”


    “嗯?”江墨舟疑惑看過來,臉上還殘留著對這家黑藥店藥價的震驚。


    宋秋暖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上次還說我呢,這位見義勇為的壯士,先坐,喝口水?”


    江墨舟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不是看到熱搜了?沒想到會有這麽大動靜。”


    宋秋暖起身去貨架上拿藥,拿的是試用裝,遞給他:“沒上醫院包紮嗎?怎麽自己來買碘伏?”


    江墨舟接過精致的小藥瓶,卻看不到任何藥物說明,心中猶疑,嘴裏說:“去了,當時情況慌亂,沒注意到另一隻手也有些小傷口,懶得再去掛號,傷口也不大,就想自己買點碘伏擦擦。”說著,把藥瓶放在了桌上,內心不太想用。


    宋秋暖看一眼就明白了,問:“傷在哪,我幫你看看?”


    江墨舟心中暗自對她的藥不信任,就不太好意思麵對宋秋暖的關心,連忙說:“不用……不用……”


    宋秋暖瞥他一眼:“怕我坑你?”


    “沒有……”江墨舟尷尬。


    “你可是檢察官,我坑誰也不會坑你啊,給我看看傷口多大。”


    江墨舟被她戳穿心思,越發尷尬了,隻好把手遞過去,擼起袖子。


    就是一些刀片擦過的細血絲,的確不嚴重。宋秋暖打開藥瓶,指尖刮了點藥膏,抹在傷口上。


    江墨舟想躲,不好意思躲,想著反正傷也不嚴重,就算藥不好,應該也沒事……一千一瓶這價格,應該不可能吧,宋秋暖不像這種人……但是這個藥店真的有些古怪,宋秋暖也不是藥學專業的,不會被人騙了吧?也不知道藥店是不是合法經營……


    “好了。”宋秋暖的聲音打斷了江墨舟的糾結,他收回手臂,想看看塗了這莫名藥物的傷口怎麽樣了,結果――


    江墨舟擼著高高的袖子,舉著手臂在眼前左右前後轉了四五圈,驚得差點掉下下巴。


    “我傷口呢?”


    宋秋暖笑著收起藥瓶,問他:“怎麽樣,我這藥,一千一盒值不值?”


    江墨舟還是沒回過神:“這……怎麽回事?”


    宋秋暖把試用裝放到他前麵的桌上:“金創藥,小傷口一抹就能愈合,這是試用裝,免費的,正規的一級藥一千,特級藥一萬。”


    江墨舟整個兒陷入了震驚中,無法正常思考:“有這種藥?”


    “人間沒有,別的地兒有。”


    和所有人一樣,江墨舟在親眼見證傷口自愈的前提下,花了很久時間才勉強接受了無憂藥房這個存在,看著宋秋暖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了。


    “這真出乎我意料。”


    宋秋暖倒是鬆了一口氣:“不然我怎麽能一人製住一個一米八的大漢?”


    江墨舟恍然,眼中的懷疑震驚慢慢轉為驚歎。


    “你這裏還有什麽神奇藥?”


    宋秋暖:“很多,但每個顧客都隻能買自己需要的藥物,越界的,一般不會讓他知道,也不賣。”


    江墨舟道歉:“我問得太多了?”


    “沒事,”宋秋暖給他續水,“我也是在這裏,深夜接待了全身顫抖來買避孕藥的何燕。”


    江墨舟:“猜到了,當時看到你和她遇見那段,我就疑惑過,她剛受到傷害,怎麽會在路上遇見陌生的你就信了,後來想到你為人正義,見到她麵有異色上前關心也不無可能。”


    宋秋暖笑說:“多謝江檢察官給我的肯定。”


    江墨舟搖頭:“叫我名字就行――我現在從小建立的世界觀搖搖欲墜。”


    宋秋暖又去拿了一瓶止痛藥:“都是試用裝,沒有任何副作用。你若信,可以拿去用;若不信,想找人檢測實驗都行,但為了避免發生不可預測的事情,希望你盡量不要與人提起無憂藥房。”


    “這裏的東西世間難尋,而人心難測,有緣人來了便來了,我會小心接待應對,有心之人太多,實在難以招架。”


    江墨舟嚴肅了神情,認真說:“我明白。”


    拿著宋秋暖送的免費試用裝,江墨舟走出無憂藥房的時候人還是懵懵的,他回身想再確認一眼,卻發現無憂藥房不見了,隻剩下慈仁大藥房。


    江墨舟猶豫了一下,走進藥房,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一圈,對上藥房裏白大褂藥師略帶驚恐的眼神。


    江墨舟看了看自己,走上前:“請問,這裏……”


    “什麽都沒有!”藥師答得無比快。


    江墨舟皺眉:“你,怎麽了?”


    藥師緩了緩,問他:“你是不是看到了一個木頭牌子的店……你剛才……突然出現在門口……”


    江墨舟上前一步:“你知道?”


    藥師連忙後退:“我親眼看到你突然出現在門口……”


    江墨舟忙說:“你是不是看花眼了,我從邊上商店過來的。”


    藥師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我想買碘伏和創可貼,你說的木頭牌子的店怎麽回事。”


    藥師緩了一口氣,去給他拿藥,嘴裏說:“沒什麽,總有人突然跑進來問,神神叨叨的。這藥店……”剩下的話消失在嘴邊,沒有再說。


    江墨舟看一眼對什麽諱莫如深的藥師,不再多問,心中猜測著,是不是進出無憂藥房的人對真正的藥房產生了影響?


    宋秋暖不知道外頭發生的這些事,她想了一圈被江墨舟知道藥房後可能造成的後果,思來想去感覺不會有什麽不可預測的影響,即便有,她也能應對,便放下心不理會了。


    第二天一早,宋秋暖出發回家。


    宋秋暖家在西南小村,家中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哥哥,一年前,哥哥結婚,嫂子已經懷孕。


    宋秋暖給全家買了禮物,包括未出生的侄子侄女,還拿了一些養生的藥,換了包裝,送給家人服用。


    宋秋暖回來得早,哥哥嫂子還在外地沒放假,到家時,爸爸開著三輪車來鎮上接人,然後她坐在晃動的車兜裏,一晃一晃回了家。


    過年回家的事情左不過如此,除了幫家裏幹幹活,打掃一下,就是被爸媽催著問:“找對象了嗎?”“年紀不小了”“我前天遇到xx,她家有個親戚兒子……”


    哥哥嫂子的歸來解救了宋秋暖,老媽的注意力終於被嫂子的圓肚子吸引走了。


    嫂子聽說宋秋暖現在在一家藥店工作,問了許多孕期用藥的事情,懷孕期間孕婦會有很多不舒服,嫂子身邊沒有專業的,一切都是夫妻兩個摸索著研究調整,或者自己忍著,如今聽說妹妹在藥店,難免忍不住多問幾句。


    宋秋暖倒是不嫌煩,還主動關心,答應過完年回去,給她寄對症的營養品。


    宋家哥哥嫂子也都是普通人,在另一個城市做上班族,好在他們那房價沒有湖市高,家裏出錢交首付,給夫妻兩個買了一套小房子。


    宋秋暖並不覬覦父母家產,生活上父母對她並不差,但她也清晰明白,自己的未來隻能靠自己去掙,湖市房價高,家鄉太偏僻,她個人想要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很難。


    哥哥買房子那年,原主難受了一周,一周後便放下了,但心裏對家的牽掛卻沒有別的女孩子那麽濃,自殺那次,她便想著,父母還有哥哥,還有她留下的那麽多錢,少了她一個,其實也不差什麽。


    現在的宋秋暖本就不是本人,加上原主的情感,其實對這個家,也隻是身為女兒身為妹妹應有的責任和聯係,並沒有太多眷戀。


    這世上什麽樣的關係都要看緣分,家人之間也是,宋秋暖和父母哥嫂的緣分可能不夠深。


    計劃好元宵後再回湖市,但宋秋暖最終改了機票,提前出發。原來是想著一年沒回家,留在家裏多陪陪老人,住下了卻發現多年在外,早就不習慣家裏的一些生活狀態,而家中那些複雜的親戚關係更是讓她頭疼不已,倒不如一人在湖市住著,落得個清淨。


    回湖市前,兩位老人往她的行李箱中塞了各種各樣的特產、醬料、水果,宋秋暖看著,心中又升起一絲愧疚。


    新春佳節,家家戶戶都歡聚過年,湖市的趙舒雅本也該和丈夫一起帶著兒子回老家。但那個男人被行拘,直到年三十除夕夜才從拘留所出來,她怕男人出來後鬧到老家被人看熱鬧,找了個理由,沒有回去。


    三十那天,母子兩個在家裏準備年夜飯,外麵一片歡鬧,她們家卻是輕鬆又緊張。


    軒軒嘴裏沒有說什麽,但是隻要玄關一有響動,就緊張地轉頭看過去。趙舒雅看得心疼,自己卻又同樣的心驚肉跳,炸肉丸的手都是抖的。


    大概十點多,門口傳來一陣巨響,呆在廚房的母子兩個全都驚得跳了起來。


    “媽,快吃藥!快吃藥!”軒軒小臉上滿是驚恐,飛速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藥丸往嘴裏塞。


    趙舒雅來不及阻止,急忙拿水給他順氣。


    “喲,做飯呢,我在裏頭吃苦,你們娘倆個日子過得挺痛快啊!”男人滿臉戾氣地找到了廚房,堵在門口瞪著驚惶不安仿佛一大一小兩隻小白鼠的母子倆。


    趙舒雅下意識開始發抖,是男人一個抬手就反射性瑟縮的恐懼,唯一的理智讓她記得兒子剛才吃了藥,她必須也把藥吃了,以免待會兒發生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垂下頭,借著捂嘴的動作,幹吃了早就準備好的藥丸。


    男人看到她一個勁兒地躲避,心裏的怒火一下子升上去,大步進來伸手抓她:“你這個毒婦!你想讓我死好給你姘頭讓路是不是?啊!”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趙舒雅顫抖著往後縮,把兒子抱在懷裏,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男人大手捏成拳,一拳頭錘下來:“這幾天是不是很爽,啊?我不在,肆無忌憚睡男人去了是不是?啊?”


    “啊――沒有……我沒有……”趙舒雅痛得尖叫,眼淚噴薄而出,“你問軒軒,我沒有。”


    “問他?”男人看了一眼女人懷裏的小孩,那小崽子正狠狠瞪著他,原本對親兒子的耐心瞬間被怒火燃盡,“還敢瞪我!你怎麽教兒子的?嗯?你怎麽教的,你給我說說,你教他什麽了,讓他看仇人似的看我?嗯?”他突然溫和了語氣,伸手去拉趙舒雅,明明不凶了,卻更加讓人害怕,趙舒雅整個人軟得站不住,幾乎是被他拖行著往客廳去。


    “來,我們談談,你說說你到底多恨我,把我弄局子裏去,外麵的男人把你弄得那麽爽嗎?啊?你好好和我說一說,我們開誠布公說。”他的語氣無比溫柔,手卻扯住了她的頭發拖行。


    “不是,沒有……你放開我……我沒有……你放開我――”趙舒雅崩潰大哭。


    她明明吃了藥,但是一貫的恐懼讓她吃的仿佛不是大力丸而是無力丸。


    軒軒看著被強行脫離的媽媽,憤恨地捏緊了拳頭。


    “你放開我媽!”他突然衝出去,重重扯開男人的手,用力一推。


    男人完全沒把一個小孩子放在眼裏,以往也不是沒這樣的情況,他本打算伸手推開小崽子,卻沒想,自己直接被他推了開去,摔了一個四仰八叉。


    他摔蒙了。


    軒軒蹲下身扶起媽媽,以前他是完全扶不動的,但是今天他一把拉起了人:“媽,你沒事吧!你打他呀!你為什麽不打他!”


    趙舒雅呆呆地看看兒子,又看看摔在地上的男人,自主的意識終於慢慢回籠,是啊,她現在吃了大力丸了……


    男人聽到母子的對話,深深感受到自己一家之主的尊嚴收到了侵犯,他站起身,冷笑著步步逼近:“還想打我,來啊,你來打啊,你――”


    趙舒雅擋住兒子,閉眼一腳踹了出去。


    男人早就習慣女人被打時掙紮的拳打腳踢,那對他來說不過是撓癢癢,所以他完全沒有抵抗,甚至在看到她的動作是,還主動迎了上去……


    他被一腳踹飛了兩米遠。


    躺在地上捂著肚子站不起身。


    “媽!”軒軒驚喜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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