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暖看著男人離開,抹了一把臉,自我吐槽:“我可真像個賣假藥的。”


    顏清笑:“賣假藥可沒你這麽窮的,那位拿了五盒美容藥的姑娘,至今一分錢都沒還上。”


    宋秋暖吐出一口氣,回躺椅睡覺:“至少有進賬了,不錯了。”


    實實在在賺了一萬,宋秋暖總算可以安心睡一覺。


    顏清的嘴可能開過光,說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那位想變美的張玉丹意外上門了。


    一進來她就興衝衝的,直接跑過來拉住宋秋暖的手:“太好了!我還可以來!”


    宋秋暖笑著拍拍她,抽出手,問:“看來你還想買點美容藥?”


    張玉丹連連點頭:“對對!我這次要多一點!美白藥,要十盒!我先賒賬可以的,對吧?你放心,這次我很快就能還款,連帶著上次的一起!”


    宋秋暖不明白她遇到了什麽好事,但這也不是她關心的,美容藥和創傷藥不同,再怎麽,也用不到歪門邪道上,所以她沒多問,直接給她拿了十盒。


    “一萬哦,記你的賬上了。”


    張玉丹興高采烈地捧著藥,眼睛在貨架上轉了一圈:“你還有什麽藥?也效果這麽好嗎?”


    宋秋暖看了她一眼,聲音不輕不重的:“這裏的藥隻賣給有需要的人,否則會被反噬。”


    張玉丹嚇了一跳,感覺到一直很溫和很善解人意的老板突然說話冒著一股森森的冷氣,想到這是什麽地方,趕緊收攏了心神:“哦哦,我就問問,說不定以後我就需要了呢。”


    宋秋暖含笑頷首:“但願你永遠都用不上。”


    張玉丹一想也是:“那我走啦!”


    宋秋暖對她揮手:“再見。”


    這一次,這位活潑漂亮的顧客並沒有食言,她拿走美白藥的第三天,宋秋暖就收到了5000元還款,一周後,一萬元的款項全部到賬。


    宋秋暖看著短信疑惑地皺了皺眉,抬頭就看到正主又跑了進來。


    “老板,你收到錢了吧?”


    宋秋暖笑:“你最近漲工資了?”


    張玉丹嘿嘿笑著搖頭:“我就是小賺了一筆,老板,我還是來買藥的,上上次你賣我的身體乳,我再買十盒!”


    宋秋暖站在原地沒動:“我想,你得先給我解釋一下,你買了藥的用途?”


    張玉丹頓時收斂了表情,強作鎮定:“我……我買了藥還要告訴你怎麽用嗎?你們還管這個?”


    “照理是不管的,”宋秋暖淡聲說,“但是你這用量超出正常範圍了,發現異常不問清楚,我怕最後造孽。”


    張玉丹長舒一口氣:“這樣啊,那你放心,不會的,我就是……嘿嘿嘿,”她笑得開始十分不好意思,“我就是轉賣給小姐妹了……”


    宋秋暖恍然大悟:“高價賣的?”


    張玉丹摸摸鼻子:“也不是吧,就兩千一盒……那什麽……她們平時買瓶化妝水都要兩千,咱們的美白霜起效快,任何膚質都適用,一千簡直是白菜價啊!”


    宋秋暖睨她:“你是提醒我該提價?”


    張玉丹連連搖手:“不是不是!我是說,我沒出去造孽,沒有!”


    宋秋暖倒是對這個張玉丹刮目相看,這才多久,這人就想到做二道販子了,同時心裏卻在疑惑,既然她都能想著把藥賣給別人了,為什麽還能頻繁來藥房,她自己還有需求嗎?


    但她就一個賣藥的,非必要不可能去探索客人的**,轉身給張玉丹拿了藥:“這裏的藥非同一般,你賣給好姐妹沒問題,但依舊要小心,一旦出現意外,這藥是找不到出處源頭,沒有人間藥品標準的。隻要不是國家發行的藥品,都是假藥。”


    張玉丹從沒想過這個,拿著藥驚疑不定:“這是化妝品,不是假藥吧……”


    宋秋暖搖頭:“人間產品都有自己的生產檢測標準,不符合標準的法律上都是假貨,我隻知道皮毛,具體也不懂,你要做二販子,小心得不償失。”


    張玉丹一盒一盒地把身體乳裝進口袋裏,聽到這,笑容變得勉強:“謝謝,我知道了……我隻賣給值得信任的人,不會到處賣的。”


    宋秋暖也不多說,提醒了一回便不再多管,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隻能點到為止。


    托這位主播小姐姐的福,賒賬客人轉眼變成大顧客,加上那位外賣大叔,藥房半個月的收入轉眼破了3萬,算是第一次有了高收入。


    宋秋暖也在和一位又一位的客人接觸中,一點一滴地總結著溝通經驗,如何讓人信任,如何讓人明白藥房的特殊性,如何將藥品推銷出去又不像是賣假藥的,最重要的是,如何避免自己的藥最終害了人……這都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做。


    她用剛到手的銷售款,買了一批小容量的瓶瓶罐罐,將大部分常用藥分裝進去,作為試用裝放進櫃台陳列,然後又買了一塊黑板,上書:無憂藥房,一級藥品一律1000元/盒,特級藥品一律10000元/盒,免費領試用裝,可簽約終身分期付款。


    把黑板放在櫃台上,進店就一眼可見。


    如此,陸陸續續又有三個客人上門,有一個覺得貴轉身走了,有兩個領了試用裝走了。


    12月的天氣,縱然陽光燦爛,也擋不住越來越往下走的低溫,路上的行人都裹著圍巾穿著羽絨服,來去腳步匆匆,轉眼就跑進室內商場。


    何燕麻木地走在街頭,從事發那天到現在過去半個多月了,身上的傷在取證後用了藥房的藥果然很快沒有了痕跡,這個月的大姨媽準時來了,她心裏長舒出一口氣,而那個畜生……警方已經刑事立案拘留了嫌疑人。


    領導被拘留,還是在會議室開會的時候被帶走的,整個公司都議論紛紛,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幾天,全公司都知道是她報案告了部門領導□□。這幾天坐在辦公室,她感覺所有人看過來的眼光都是異樣的,工作對接時,其他部門的人一聽說“何燕”,無論在做什麽,都會扭頭過來看一眼人。


    為什麽一起唱歌的女同事有三個,就挑了她呢?


    平時領導就對她很好,什麽工作都幫她說話。


    你看她平時就挺那個什麽的,估計當天玩太開了吧……


    女生自己還是要注意點,不說別人就說你,你半夜11點了,還會答應領導去ktv續攤嗎?


    那肯定不啊,我可不敢喝太多。


    老徐這回是栽了,可真是想不開,有錢人外麵養小三的多得是,何必霸王硬上弓。


    你又不是他,可能別有趣味呢?


    唉,小姑娘可真可憐,還沒結婚戀愛呢。


    結婚了更慘,老公還不鬧離婚?


    沒結婚她以後老公慘啊,接盤俠,估計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裏。


    ……


    何燕閉上眼都是這些議論紛紛,哪怕真正明事理支持她的人,看過來的目光也是帶著同情和安慰,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這所有的一切都讓她一遍遍想起那個絕望的晚上,她每天大把大把掉頭發。


    但遠遠不止這些。


    那個畜生對警察狡辯,說她和他是你情我願,監控裏她的掙紮是情人酒醉後鬧脾氣,當天一起喝酒唱歌的同事一個接一個被喊去做筆錄,她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是不是他們也對警察說,那晚她和領導是你情我願?


    今天上午,她接到一個電話,一個女人打過來的,張口就是指責她:“你們兩個勾三搭四不要臉,我被你們綠了也就算了,你們鬧不和為什麽還要毀了我的孩子?他爸爸是個□□犯,他這輩子就完了!我有什麽錯,我的孩子有什麽錯?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


    何燕全身都仿佛僵硬了,含著眼淚說:“那我有什麽錯,你換成是我,被□□了你也忍氣吞聲嗎?”


    電話裏的女人哭了起來:“你放過我們一家吧,你要多少錢,我賣了家產都給你,我的孩子不能毀了啊,你也是女人,你也會有孩子,你體諒一下我們母子……他是畜生沒錯,可我們都是無辜的呀!孩子每天5點起床,12點睡覺,馬上就要中考了,他爸爸要是出了事,他怎麽辦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何燕眼淚滾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直接掛掉了電話。但是工作也做不下去了,她從公司出來,像個遊魂一樣走在街頭,走著走著,就看到了那個古樸的藥店招牌。


    “歡迎光臨!”


    冬日的藥房,進門有種迎麵而來的溫暖氣息,不像空調間那麽幹燥難受,特別舒服。


    何燕莫名放鬆了一絲。


    宋秋暖聽到電子音,抬頭就看到被風吹得臉頰通紅,顯而易見一路哭過來的人。


    她衝她招手,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怎麽了?案件進展不順利嗎?”


    何燕木木地坐下,捧著水杯取暖,抬眼打量著四周:“這裏……還能看到外麵的街道?”


    宋秋暖喝了一口茶,笑說:“是啊,從裏往外看,就好像原本就坐落在中山西路188號。”


    何燕嗯了一聲,低頭感受著茶杯冒出的熱氣,緩緩閉上眼,吹了一路的冷風,眼睛哭的又幹又痛,閉上眼時,才感覺到那鮮明的刺痛感。


    宋秋暖取了明目露和潤膚乳的試用裝,遞給她:“擦一下,這麽漂亮的臉蛋要好好保養。”


    “謝謝。”何燕接過,拿在手裏卻沒有立刻拆開用,而是盯著藥盒上的字,低聲問:“你也覺得我漂亮嗎?如果我打扮樸素一點,如果我和他說話的時候冷漠一點……我要是反抗得再激烈一點,那個碎玻璃就在我手邊,我當時要是撿起來哪怕自殺也好……是不是就可以證明,我不是自願的,我是被逼的?”


    宋秋暖皺眉:“什麽意思?警察調查後,認為你是自願的?”


    何燕搖頭,淚水順著她的動作甩落。


    “警方已經立案了,可是很多人都不信我是被逼的……就如有人說,夫妻吵架,女方不同意也說是婚內□□,就算現在刑拘了,也不能證明我和他沒有勾搭,說不定就是小三和男人鬧了矛盾……我根本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我還不如當初直接死了,死了就沒那麽多事了,死了就能證明我真的是受害者……”


    宋秋暖聽得眉頭緊鎖,循循善誘:“你最近……一直被這樣的議論困擾嗎?”


    何燕搖頭又點頭,輕嗤:“何止呢,善意的,惡意的,所有人看我就像看大熊貓似的,這件事就像一個墨點,濺在了我的人生裏,永遠擦不掉,永遠洗不清,我明明什麽都沒做,明明是受害者,卻一輩子都無法甩開這個黑點,而我……我閉上眼就是那晚的情景,做夢就夢到他笑眯眯來找我,辦公室裏、家裏……任何一個地點,夢著夢著他就會跑出來,我怎麽都逃不開,最後都會陷入一模一樣的絕望裏。”


    何燕抬起頭,看向宋秋暖:“好心的人來安慰我,說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可是被狗咬了,他們會這樣議論我嗎?被狗咬了,他們會到處討論哪個是何燕,長什麽模樣,漂不漂亮,年紀多大,作風如何嗎?被狗咬了,他們會說我未來的老公是接盤俠嗎?被狗咬了,會讓我惡心得整晚整晚睡不著嗎?”


    越說,她越激動,語氣越發激烈急促。


    宋秋暖搭上她的肩膀:“何燕,你冷靜一下,深呼吸,暫時不要想這件事。”


    說著,視線瞟到她的衣領內側,伸手將她的大衣領口扯開了一些。


    何燕反射性瑟縮,整個人都躲了開去。


    宋秋暖手停在半空,看著反射性躲避慌亂的人,心底一沉:“你的皮膚怎麽那麽紅?”


    何燕收攏了領口,低聲說:“我……洗澡用力了點……”


    宋秋暖收回手,沉聲:“何燕,你是否考慮去做個心理谘詢?”


    何燕緩緩轉頭看過來。


    “心理谘詢和精神科醫生不一樣,現代人多多少少都有心理疾病或者情緒反複,和心理師聊一聊,有助於排解負麵情緒,你的遭遇對你心理傷害很大,我建議你去做個心理谘詢。”


    何燕無奈笑了一下:“謝謝,我知道,但好的心理師也很難遇上吧,而且我和你說說話就覺得好多了,我自己會注意的。”說著,她仿佛想起什麽,轉移了話題“對了,上次你給我的那些藥,我還沒付錢呢,一直想過來付錢,但一直忘記。”


    宋秋暖擔憂地望著她,但也沒法立刻把人說服,隻好說:“那你不開心了就隨時過來,我一人看店很無聊,我們聊聊天說說話,就當解悶了。”


    何燕笑著點頭:“好的,謝謝。藥多少錢,我現在付款。”


    “避孕藥隻用了一顆,就不用付錢了,剩下的兩盒藥,一盒一千。”


    何燕驚訝這個價格怎麽這麽貴,但是想到那個藥效,又沒了驚訝:“有沒有安眠藥之類的,我買一盒,一起付。”


    宋秋暖拿了安眠香給她,又給她一張契約書:“手指按一下,會自動扣款的。”


    何燕一邊按手指一邊驚歎:“如果不是親身經曆,我都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有神仙。”說著,抬眼,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宋秋暖,“你是真的仙女嗎?”


    宋秋暖發現何燕真的很漂亮,尤其這雙眼睛,沒有了痛苦和哀愁之後,晶瑩剔透,亮得仿佛會說話:“當然不是,我隻是一個看店賣藥人,神的是這家藥店。”


    何燕收起藥,一邊感慨:“你們這裏還能招人嗎?要是我也能來這裏工作就好了,與世無爭,還能幫助人。”


    宋秋暖卻說:“你是喜歡這裏,還是想躲避人群?”


    何燕一下子沒了聲音。


    “歡迎光臨!”


    雙方靜默中,門口又響起電子音,一個穿著西裝的精英男子提著公文包站在門口,側頭看向她們,眼裏帶著一絲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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