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衣做到了嗎?


    成為新教主後的陸承雲回憶起父母在世的那些事,看著下方的教眾,心中升起無限自豪與熱血。


    顏華回到怨女部的時候,真正的陸無衣還在。


    怨女經常會在幻境進行到半生的時候怨氣全消便自動離開,陸無衣這樣一直呆到最後一刻的,是少數。


    但顏華懂她。


    滅家的仇恨,對施害者來說不過是一個念頭、一段回憶,在他們的人生中隻占據了那一個腎上腺素飆升的夜晚,但對被害者來說,那是需要一生去化解的痛苦。


    武林大會消除了她大部分的怨氣;兩年守孝,單挑六個門派和剩餘的仇人,讓陸無衣內心的不甘漸漸平複;而剩餘的一生,顏華守護江湖,為避免重現悲劇做的一切,都是在緩慢治愈陸無衣不斷反複的恨與痛。


    顏華懂陸無衣,就如她懂江知白。她作為陸無衣的一生,是和江知白攜手治愈彼此透入骨髓創傷的一生。


    她越共情陸無衣的痛,越愛江知白奔向光明的力量和勇氣。


    欣欣向榮的承衣教,承載的是他們對這個世界的愛與希望。


    陸無衣望著顏華,輕聲說:“謝謝。”


    顏華搖搖頭,含笑上前,輕輕地擁住她:“向前走,不要回頭。”


    陸無衣靠在她的肩頭,兩個都是魂體,應該都沒有實質的,但是她此刻覺得仿佛心有歸處,特別可靠,她低低地應:“嗯。”


    顏華抽出了這個世界所有的功德,送給了陸無衣:“去吧。”


    陸無衣緩緩鬆開她,點頭,朝著門口走去。


    徹底走出怨女部前,她速度慢下來。


    顏華:“向前走。”


    陸無衣狠了狠心,拋掉前世種種記憶,一腳踏了出去。


    顏華望著那個出口,直到什麽都沒有了,這才眨眨眼睛,轉身。


    顏修站在她身後,同樣看著出口眼睛微紅。


    顏華過去揉揉他的頭:“這裏一切都好吧?”


    顏清從門後走出來:“都好,你放心吧。他負責消眾鬼怨氣,我負責處理雜務,它――”他指了指正在酣睡的滾滾,“負責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一切都很好。”


    顏華笑:“辛苦你們啦。”


    顏清臉上露出一個笑影來,跟著她往裏走:“適應後其實一切都挺不錯,你不用再擔心我們了。”


    顏華詫異:“怎麽一下子覺悟這麽高了?”


    顏清抿唇,抬眼看著她:“隻是覺得,你做的事很有意義,那些幻境……和我創造的芥子空間不一樣,那……都是有血有肉的世界。”


    顏華聽到這話意外又欣慰,顏清是空間器靈,所以對幻境的態度一直如創世神對世界的態度,冷漠、高高在上、隨意操控。如今,他竟自動明白了這個意義。


    顏修並不理解顏清的變化有多大,他一直覺得幻境就是一個世界,所以也並不明白他們的對話,插話打斷:“姐姐,你要休息一下嗎?”


    顏華點頭:“休息一下吧,你幫我調一些檔案出來,我一邊休息一邊看,下個世界去個責任小一點的,輕鬆一點的。血海深仇、江湖重責,上輩子太累了。”


    十八部的時光仿若靜止,十年百年過去得無聲無息。顏華閉目休息,待腦中那些失去了感情的記憶逐漸淡化遠去後,開始翻看檔案。


    她挑了一個現代背景的。作為女子,想要稍微輕鬆一些的世界,還是得選擇現代社會。


    這位怨女的名字叫林笑,出生西南某農村,有個小她五歲的弟弟。


    和她的同齡人一樣,林笑童年時,與弟弟一起由奶奶撫養,父母則外出打工。也就是過著留守兒童的生活。


    弟弟三歲,她八歲的時候,在城市打工的父母開著電瓶車下夜班,夜深路黑,不知是不是人太疲憊沒注意路況,車子衝進了路邊的深水塘,雙雙去世。


    林笑很少見到父母,失去父母對年幼的她來說,並沒有感知到翻天覆地的不同,隻是大概明白,家裏的生活更艱難了,奶奶經常念叨,養不起她和弟弟了。


    林笑不愛讀書,喜歡上山下河到處玩,但八歲這年,以前一門心思隻有玩的她,心裏種下了大誌向,要賺錢,以後要賺大錢。


    這隻是一個平凡的農村留守女童的故事開頭,若是沒有人為的幹預,這將是無數留守女童中一個平平凡凡的故事。她可能發奮學習去了大城市做了白領;可能早早輟學出門打工;可能上學進了職高學了點手藝,在縣裏、鎮上工作結婚生子……


    但是林笑的村子,在她十歲那年發生了新奇事。


    偏僻的山村落後卻風景秀美,城裏的電視台來這裏拍節目了。


    第259章 被命運選中的孩子


    顏華進入幻境成為林笑的第一天,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磚混房裸露的磚頭牆壁。


    外麵的天光大亮,透過布滿灰塵的窗玻璃照進屋子,屋子挺大,但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年頭久遠深色的櫃子,一張老舊掉漆皮的桌子,一張身下的床,一把放在床頭的凳子。櫃子門半開,看不清裏頭是什麽,桌子上、凳子上堆滿了衣服,沒折疊過,也不知道是幹淨的還是換下的髒衣服。


    肚子上有個什麽重物搭著,害得她做夢時夢到肚子長出了什麽東西,一激靈醒過來了。


    她伸手去抓那東西,小小的,軟乎乎的,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扭頭去看,一隻兒童的小爪子,身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個黑乎乎的小男孩,微微張著嘴,睡得正酣。


    是林笑的五歲弟弟,林澄。


    林笑抬起手,對著光看了看自己同樣美黑的小短手,深吸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


    昨天學校來了幾個人,班主任陪著進的教室,挑了班裏好幾個同學聊天,林笑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林笑從沒見過陌生人,這些人問她父母是做什麽的,什麽時候去世的,家裏都有誰,收入怎麽樣……這些問題都讓她不想回答,她雖然懵懂,但也知道有爸媽和沒爸媽是不一樣的,被人追著問她就不高興。


    所以沒聊多久就走了,換了下一個。


    現在的林笑知道,今天這些人還會來村裏。


    她起身,繞過堆滿衣服的桌子和凳子,去櫃子裏翻了翻,發現沒啥衣服了,似乎能穿的都已經拿出來穿了,現在都堆在那兒疑似沒洗。翻了半天,勉強找到一件短袖換上。


    撿起掉在床腳的毯子,給小黑娃肚子蓋上,林笑開門出去。


    正屋的老鍾指針就要指向9點,她估摸了一下,去了後院,果然看到一個蒼老佝僂的背影在後院菜地裏忙活。


    “婆婆!”她喊了一聲。


    老人起身,身影並沒有拔高多少,她年輕時傷了背沒有及時醫治,現在老了,就變成了駝背。


    “起了?鍋裏有麵條,吃了就去做作業!”


    林笑應了一聲,又說:“有桶嗎?我衣服沒得換了,要洗。”


    老人沒好氣:“終於知道要洗了?不到沒衣服穿就不會洗,個懶鬼!”


    林笑嘿嘿笑,也不強嘴。


    老人意外看了她一眼,揮揮手:“吃飯去,我等會去拿來洗。”


    林笑也沒多說,扭頭跑去廚房盛麵吃。


    老人起得早,做好的麵條早就坨了。而且不講究好不好看、好不好吃,就按照自己一貫的手法做的,放點醬油放點油鹽,撒點蔥花。以前的林笑就不怎麽愛吃,總想著攢一塊錢兩塊錢,吃校門口的油炸食品。或者去村口小店買麵包香腸也好。


    年紀小的林笑挺沒心沒肺的,當下日子怎麽好過就怎麽過,怎麽開心怎麽來。


    當然這也不能怪她。


    廚房還是那種老式的土灶,這個磚混房是林笑的父母出事前蓋的,房子剛蓋好,還沒裝修,兩人就出事了,屋裏沒什麽東西,村裏看這老的老小的小,就按照老人意思幫忙搭了土灶,扶持了一些日常用品,登記了貧困戶,定期發補助。


    一家人便這麽搬進來住了。


    老人今年70多歲,當年窮,生的孩子隻活了林笑的爸爸,丈夫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林爸爸又因為窮,結婚生子都很晚,於是,如今剩下的一家三口,便老的老小的小,幾乎都沒有勞動能力。


    生活的艱辛讓本該養老退休的老人依舊要勞動賺錢,養活兩個小孩。她眼睛視力已經不太行,身體也佝僂,身上還有不少毛病,天氣有變就難受得哼哼。對這位70多歲的老人來說,保障孩子吃飽穿暖,能盡力給他們一分庇護已經是極限,多的,沒精力去做了。


    所以,兩年過去,灶台已經油膩膩,屋頂也熏黑了一大片。地上堆放著一些或新鮮或蔫了的蔬菜,即便是長芽的土豆,也是要吃的。


    林笑從木製碗櫃裏拿了一隻碗,手一摸,滑膩膩的。原主記憶裏,父母出事前,婆婆洗的碗還是幹幹淨淨的,但父母走後,她雖然依舊一如既往地照顧他們,但是記性越來越差,家裏的碗筷、杯子也越來越髒。


    起初原主會反應,會抱怨,婆婆也會立刻拿去重新洗,但是人老了,很多事情似乎力不從心了,這些漸漸就成了常態。就像堆在房間裏的髒衣服,出事前,婆婆每天都會來打掃房間收衣服,出事後,她經常忘記,等原主說了,這才想起來。


    原主年紀小的時候不理解,等自己老了才知道,什麽是力不從心。


    林笑腳下一轉,走到水槽邊,重新洗了碗筷。


    麵條沒什麽味道,坨成一塊,真的隻是充饑而已。老人牙不好,倒是適合抿著吃。


    她隨便吃了一小碗,收拾了一下,又扭頭去碗櫃,把所有碗筷都拿了出來,放進水槽重新洗。


    婆婆除草完進屋,看到這場景,說了一句:“沒洗幹淨嗎?我這回都用兩遍洗潔精了,是不是這次的洗潔精不好啊。”


    林笑就笑:“估計是的,不是我們用的那個牌子,下次我幫你去買。”


    婆婆嗯了一聲:“我就說讓你去,每回放學就跑得沒影。”


    林笑不吭聲,低著頭洗碗。


    洗著洗著,頭上罩下一個東西,鼻尖隱隱飄來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係上圍裙,別把衣服弄濕了。”


    林笑僵著身子讓婆婆係圍裙,隻覺得那股難聞的味道縈繞鼻尖不散,低頭看看,圍裙很老舊,但也沒髒得離譜,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重的異味。


    身後的手輕輕打著結,特意給她留了個空,還用手抻了抻,感受了一下,不至於勒得她難受,林笑又覺得圍裙沒那麽難聞了。


    ??老人弄完就去了裏屋,去拿他們換下的髒衣服,順便叫醒還在睡的林澄。


    林笑圍著圍裙繼續洗碗收拾――碗是洗幹淨了,但放回去的時候發現碗櫃裏頭,昏昏暗暗的依稀可以看見不少髒汙,她找了一塊幹淨的白布,一抹,果然有一層油和灰,於是又開始刷碗櫃。


    正吭哧吭哧幹著,同村的同學林曉琴跑來了。


    “笑笑!你在大掃除啊!”


    林笑抬頭看出去:“是啊,我今天不出去玩了。”


    林曉琴趴在窗台上衝她招手:“回來再弄!快去看熱鬧!我跟你說,昨天學校那些電視台的人又來我們村了!”


    林笑手一頓,直起身子:“他們去誰家了?有說要幹嘛嗎?”


    林曉琴搖頭:“不知道啊!去林文妮她們家了,聽說他們去了好幾個村,我們這邊是第三家。昨天你不是也被叫去了嗎?去幹嗎了呀,為什麽今天又去找林文妮?”


    林笑沒說話,疊著手裏的抹布。


    林曉琴急:“走啊,先去看看,去晚了人就走了!”


    婆婆從屋裏走出來,看了一眼洗好的碗筷,讓林笑去:“去玩吧,今天幹了好大一樁活了,飯點前回來,幫我來做飯。”


    林曉琴揮手:“走走!婆婆都讓你去玩了!”


    林笑放下抹布,一邊解圍裙一邊說:“婆婆,那這些放著,我去看一眼就回來。還有那些衣服你也別一個人洗,我回來幫你。”


    小孩子三分鍾熱度,婆婆早就習慣了,說得好好的,出去玩瘋了早就忘了。不過她依舊高興,笑嗬嗬地趕她出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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