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衣把彩虹屁吹回去:“是師傅教得好。”


    江知白果然很是舒心,笑吟吟地轉著玉簫出門去。


    此去泰山路遠,江知白給兩人準備了馬匹,騎行趕路。


    一路過去,同行的有不少目的相同的江湖人士。別問怎麽看出來的,江湖人幾乎人人帶著武器,許多人更是穿著短打,或行或坐,嘴裏都在討論江湖事。


    半年前還十分熱門的六橋山莊已經不是眾人討論的焦點,現在所有人都在期盼著即將到來的武林盛事,估摸著各門各派的實力,猜測第一任武林盟主將會在哪個門派中誕生。


    有時候,也會聽到有人提起:“要是六橋山莊還在,陸賢章的雲鬆劍法能挑大半個江湖。”


    江知白笑問陸無衣:“你去試試?要是成了武林盟主,想做什麽豈不都方便。”


    陸無衣沒理他,反問:“你不去試試?以你的武功,做個武林盟主不是難事。”


    江知白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你可別坑我,我孤家寡人,到時候能贏下第一的名頭也下不了玉皇頂,我還想多活幾年遊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呢!”


    那你還讓我去?陸無衣懶得說他,順著他說:“還有,閱遍天下美女?”


    江知白衝口:“你怎麽知道!”


    陸無衣朝天看了一眼:“時不時回來一身脂粉味,想不知道都難。”


    江知白臉色變了變,低頭聞聞身上的衣服,抬起頭一臉緊張:“氣味這麽重?那洗了後還有嗎?”


    陸無衣確定這人有嚴重的潔癖,安慰:“洗漱後就沒了。”


    江知白放心地“哦”了一聲,又恢複了笑吟吟的模樣。


    同行江湖人見了,頓時誤會兩人關係,哈哈笑起來,湊過來問:“小兄弟也是去武林大會的?”


    第233章 正邪不兩立6


    江知白滿臉笑容抱拳打招呼:“正是,幾位大哥也是?”


    幾個扛著大刀的高大漢子哈哈笑起來:“對啊,幾十年難遇的大事,當然要去看看,你們是什麽門派的,就你們小夫妻兩個?”


    江知白一臉謙遜加不好意思:“不是夫妻,不是夫妻,小門小派恐怕無人聽說過,我們本是到處走走玩玩,半路聽說了這盛事,就想跟著過來看看熱鬧。幾位大哥來自哪裏?”


    大漢聲如洪鍾:“我們是甘州紅頭幫的,這是我們幫主洪大刀!”


    江知白對著那位洪幫主抱拳:“原來是洪幫主,久仰久仰。”


    陸無衣看著他笑嗬嗬地恭維那幾個大漢,誠意十足,但事實上……什麽紅頭幫,她聽都沒聽過。


    不管江知白怎麽解釋依舊被視為他內人的陸無衣如此冷淡並不讓那幾位大漢意外,他們也不喜歡和娘們說話,反而覺得江知白這人十分順眼,索性和他同行一路聊了起來。


    這幾個紅頭幫的好漢看著是英雄好漢,知道的小道消息卻比他們嘴裏的街上八婆還要多。


    江知白說,五嶽盟好是厲害,集結江湖好漢一夜之間滅掉了正道叛徒六橋山莊,他們就接上說五嶽盟這些年的恩與怨。


    照他們所說,五嶽盟看似聯盟實則也是互相不服氣的。尤其這幾年,原本向來以泰山派為首的五嶽盟卻因為六橋山莊的興起,讓山莊姻親嵩山派漸漸掌握了聯盟話語權。


    隻是五個門派的聯盟,因為要爭誰是老大,竟然也出來許多爭端,小到嵩山派的弟子和泰山派弟子爭風吃醋,大到去年初泰山派掌門座下最小弟子被魔教殘害,嵩山派卻忙於辦掌門的壽宴。


    陸無衣起初隻是隨意聽聽,聽到這卻有些認真起來。這些事陸賢章知情嗎?隻能說一半。


    從前在六橋山莊,陸賢章也會給兒女分析江湖形勢,他眼中的江湖,分而治之,爭端頗多,但也各自平衡。五嶽盟算是和六橋山莊比較親近的聯盟,嵩山派和六橋山莊更是無比親密。陸賢章和這幾個門派交往最多,對他們的掌門也了解頗多。他曾對妻兒評價泰山派掌門:當決不決,心胸微狹。


    他大概也知道一些門派聯盟之間的嫌隙,不插手人家聯盟的事務,卻又看出泰山派掌門在管理五嶽盟出現的問題。


    聊完五嶽盟又說起北方的少林武當,這兩大宗教門派各據一方,周邊的門派以他們為首,這次大會據說武當的新掌門親自來了,而少林派了一位長老前來。


    兩年前,少林出了一個練邪功的和尚,他的親師圓靜大師一時不忍沒有殺他,而是廢了他的邪功將他驅逐出少林。但這殺人和尚並沒有悔改,借助消息未曾傳開,半路遇上武當弟子,假裝自己被惡人所傷,哄騙他們為自己療傷,最後為隱瞞蹤跡恩將仇報殺了這三人。


    武當與少林自此有了嫌隙。


    江湖上類似這樣的紛爭非常多,紅頭幫幾個大漢講了一路,事實真假尚不清楚,畢竟有些明顯假得離譜,但有些真假難辨……反正聽到後來,江知白總結出一條:但凡有名有姓的門派都有自己的圈子,無論對錯,自己的圈子利益被外麵的人侵害,他們就會互視仇敵;圈子裏呢,也會為了各自門派或者個人的利益起爭端衝突。


    但有趣的是,一旦兩方有了共同的利益,就會轉眼握手言和,化幹戈為玉帛。


    而為所有門派所不容的人,便是真正的大惡人,這類人不是被正道所滅便是逃去了大理魔教,三不五時地出來作惡,正道人人得而誅之。


    “這就是江湖啊――”他似歎非歎。


    聊了一路,時間不早,一行人正好經過一個土地廟。紅頭幫的人下馬準備再次過夜,江知白確認了前麵小鎮的距離,不願意留在這髒兮兮的破地方,找了個理由決定快馬趕路。


    “相談甚歡”的兩方人就此別過,尤其紅頭幫幾人,一口一個“江老弟”,親切得不得了,個個都滿是不舍。


    陸無衣很是佩服這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力,他拿捏得非常到位。


    兩人沉默快馬跑了一段路,晚霞滿天之時,隱隱約約見到了前方小鎮。江知白喊她放慢速度:“這火燒雲多美,我們慢慢走看看景,不急著去鎮上。”


    陸無衣依言停下,任由馬兒自己走著,抬頭看著天邊的雲彩。


    放任馬兒自由行走的結果是,兩人繞了一道彎,沒有沿著通往小鎮的大道走,而是繞進了小樹林,穿過才是小鎮。


    江知白轉著手裏的玉簫還笑:“這晚霞映翠林,美。人生果然總是在意外之處遇驚喜。”


    這傍晚餘暉的確很美,陸無衣沒有反駁。


    斜陽透過樹林枝葉照在兩人身上,初夏的熱氣被林蔭遮擋,但燦爛的餘暉又籠罩在兩人身上,格外靜謐暖煦。


    “鍾振威,你這個負心漢!當初是你讓我做餌引來柳無心的!現在你嫌棄我了是不是!”


    柳無心三個字一出,陸無衣微微直起後背,凝眉細聽。


    江知白抬起玉簫,點出了來聲方位。


    兩人悄悄引馬往那邊走。


    “芳娘,這和那件事沒關係,那事我已經給了你報酬,我也是真的喜歡你,但是我有妻兒,你說的要求我辦不到。”


    “你既然愛我,為何不能撇了那黃臉婆娶我?就因為她出身峨眉,而我無根無基?除了出身,我什麽都能給你,鍾郎,你別走……你難道真的安心放我自由嗎?你忘記你讓我在柳無心身上放的東西了嗎?”


    “芳娘!”男聲陡然嚴厲,“我說過,這件事永世不要再提!”


    “好!那你休了那黃臉婆娶我!”女人受到刺激激動起來,“不然我可不保證管得住嘴!”


    陸無衣勒停身下的馬,躍身跳入茂密的草叢中,猶如一隻貓,沒有任何聲息,在二人爭吵激烈無暇顧及旁處時,抬頭看去。


    她身處男子背後,女子側麵。隔著枝葉草叢,看到一個容貌豔麗打扮精致的年輕女子眼睛含淚神色激動,拉著對麵男子的手時而軟玉相求時而激烈威脅,這女子看著是不會武的。


    而背對著她的男人,偶爾露出半個下巴,可見他微微蓄須,大概三十歲左右,說話低沉,衣著是常見的江湖人打扮,背上背著雙刀。


    陸無衣低眉嘻嘻思索記憶裏使用雙刀,名字叫鍾振威的人……


    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


    陸無衣整個人差點跳起來,被來人一把摁住快速捂住嘴。


    她安靜下來,無語地看著無聲無息跟過來的江知白。


    江知白緩緩鬆開手,對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興致勃勃地探頭去看外麵的熱鬧。


    “芳娘,我讓你別提此事是為你好,你忘記那個事,拿著錢下輩子都不用愁。若是再三提起,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芳娘臉上的淚緩緩落下來:“你不要我了,我要那些臭錢有什麽用?”


    美人落淚,是個男人看著都會心軟,背對他們的男子也是,聲音軟了好幾度:“芳娘,我們不可能了,我……我一碰你……就想起你和柳無心……”


    女子驚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陸無衣也聽得極度無語。


    江知白無聲搖頭,給了陸無衣一個眼神:這人真渣滓。


    女子不是個軟包子,立刻甩了他的手:“你果然說了實話!鍾振威你這個沒良心的!是你讓我去的!是你說我幫你這次你就能拿到門派的話語權,能休妻娶我!你當初說得信誓旦旦――”


    “我也以為我可以!”男子提高聲音打斷她,似乎十分痛苦,“但我現在發現,我不能!”


    他握住女子的肩,低聲哀求:“芳娘,我們就此別過吧,各自安好。你要是覺得錢不夠,我回頭從家裏再取一些過來,除了沒我在,有這些錢你什麽樣的日子都能過。”


    芳娘眼淚不停地掉,眼神卻發狠:“好!走,你走!你走了就別管我怎麽過。我倒要去問問當時我放進去的到底是什麽東西!聽說柳無心身上掉出了陸家通魔教的證據,正巧也是一封信,我不識字,我去問問是不是一樣的東西!”


    “芳娘!”男人聲音瞬間變得凶狠。


    芳娘被嚇住了。


    男人朝著她伸手,她猛地扒出一把匕首躲開:“你別過來!”


    男人身子一頓,聲音頓時轉柔:“傻瓜,你以為我想做什麽?你把匕首放下。”他循循善誘,“你知道你剛才說的話被人聽到是什麽後果?無根無據的事情,你這樣大大咧咧喊出來,有心人聽了就會抓住把柄,到時候不止你自己會死,我也會。我們活著,我可以慢慢拔出心裏的刺,我愛你是真心實意的,我們一起努力,總會忘記這些過去……”


    陸無衣發現這男人說話句句無恥,但卻真的能把這個芳娘哄得服服帖帖,眼見剛才防備有加,聰明地知道用匕首自衛的女人,在他看似柔情蜜意的話語中,一點一點軟下來,慢慢被男人抽走了匕首。


    “芳娘,我錯了,我們不分開了,我留下,我留下一直陪著你……”男人抽走匕首,慢慢靠近女人,將她拉到了懷裏。


    陸無衣睜大眼,想起身出去。


    江知白一把按住她,將人固定在原地,在她耳邊幾近無聲地說:“自尋死路的人,救什麽?”


    陸無衣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依舊是那副笑盈盈的眉眼,但此時眼中一片冷靜。


    “唔――”外麵傳來女子不可置信的痛哼聲。


    “鍾……郎?”


    “芳娘,”男人依舊抱著她,“我給你機會讓你走了,你不肯走……我讓你不要再想不該想起的事,你偏要大聲說出來……芳娘,對不住。”


    陸無衣不再動,靜靜看著眼前這幕。


    女子緩緩倒在地麵上,直到最後一口氣,都是滿麵震驚、不可置信。


    男人扔下沾血的匕首,沒有多看一眼,轉身要走。


    陸無衣一把拍開江知白的手,飛身衝了出去。


    鍾振威非常敏銳,下一秒就發現了異樣,快速抽刀迎敵。


    “雲鬆劍法?!”然而兩人過了三招,鍾振威就驚呼出陸無衣的劍法。


    陸無衣則劍尖一彎,繞過他的雙刀直接刺在他喉頭:“你在柳無心身上放了什麽?”


    鍾振威微微仰著下巴不敢動。


    三招便敗,又是雲鬆劍法,他嚇得臉色蒼白,氣勢全無。


    乒鈴乓啷,雙刀直接脫手掉到了地上。


    江知白轉著玉簫從草叢裏笑眯眯地走出來:“漂亮,三招製勝,比我預想得還少了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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