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衣突然問:“你為何救我,所有人都說六橋山莊勾結魔教,你不信?”


    江知白笑了一下:“我自然是不信的。”


    陸無衣:“為何?”


    江知白點點自己的腦袋:“我有腦子啊。”


    陸無衣起初以為江知白真是個初出茅廬的小白,可能心底比較良善所以救了他,但慢慢接觸下來,卻覺得這人偶爾會出乎意料,和外表並不完全一致。做事果斷幹脆,也不人雲亦雲,不像個老好人,倒是個有主見的。


    這樣一個奇怪的陌生人,她不敢完全信任,目前又全依賴著他,隻能裝作不知道自己拖累了人,一日挨一日地過著,認真用藥好好休息,拚命努力希望早點好起來。


    江知白卻仿佛十分有耐心,這天字一號房幾乎被他包下來當成了自己家,每日拿著一管簫一身白衣出門,到了陸無衣用藥時間就準時準點回來,或給她喂藥,或給她處理身上的傷口。


    處理外傷的時候,難免要解開陸無衣的衣裳,陸無衣一臉平靜,甚至垂著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江知白卻有些手抖,忍了忍,沒忍住。


    “你閉眼。”


    陸無衣:“?”


    江知白拉著一角紗布:“閉眼,不然我保不準用錯藥。”


    陸無衣:“你是個大夫。”


    江知白抬眼用上目線看著她,極其無辜:“我不是啊,我隻是略懂醫術,你是我第一個救的人。我以前隻給自己和養的小狗上過藥。”


    陸無衣:“……”


    第230章 正邪不兩立3


    江知白說自己的醫術隻做過獸醫,陸無衣卻覺得他的醫術非常不錯。


    身上的傷本是致命傷,她是活不下去的,隻因為在臨死之前被他發現,這條命竟真的被他撿了回來。


    她可以簡單下床走幾步路的時候,站在窗口往外瞧,發現自己竟還在西湖邊上,這一片地,太熟悉了,哪怕閉上眼她都知道出了客棧百步外有個折柳亭,亭子隔湖相對有個山莊,那便是六橋山莊。


    她曾來客棧對麵的煙雨樓吃飯,煙雨樓最有名的一道菜便是西湖醋魚,是山莊的大廚做不出的美味。煙雨樓下是西湖邊最熱鬧的坊市,到了集會日,更是熱鬧非凡。


    家裏的弟弟最喜歡湊熱鬧,每個月的集會必然鬧著出門來看,有一回遇到一個自稱洪湖派的小年輕,走在路上言語調戲過路的民女,那民女卻是個潑辣的,直接掐腰罵了回去。小年輕被罵得麵紅耳赤,拔劍欲砍人,弟弟大叫一聲衝了上去,做了一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英雄”。


    小年輕年紀大了五六歲,功夫卻比不上小孩,被打趴下後還喊著“我乃洪湖派弟子,你敢欺淩我,我讓我師伯師叔們來找你報仇!”


    陸弟弟最擅長囂張跋扈了,挺著小肚子,仰著小下巴,胖腳一腳踏在小年輕身上,勾勾胖乎乎的小手指:“你來呀!我家在六橋山莊,我等你呀!”


    前一秒還趾高氣昂的洪湖派弟子瞬間仿佛蔫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陸無衣望著樓下熟悉的青石街道,眼前浮現出去年小胖弟弟在這行俠仗義的模樣,眼裏滿是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個弧度。


    房門響起開合聲,沒一會兒,一個人影到了她身後。


    江知白走路和貓似的,沒有任何響動,到了眼前才知道這人過來了。


    他探頭往窗外看:“看到什麽了,頭一回見你笑。”


    陸無衣:“我弟弟。”


    江知白臉色變了變,詫異地看著她。


    陸無衣勾唇,從窗外收回視線看向他:“去年,他在這裏教訓了一個欺淩民女的洪湖派弟子,中秋那晚,衝上山莊的洪湖派人說弟弟橫行霸道,無故打傷他的侄子,說我們一家上梁不正下梁歪為禍鄉裏……。”


    江知白眼裏浮現同情,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你身子還沒好,長久吹風不利養傷,回去躺一會兒。”說完,伸手將窗關上了。


    光亮驟然被擋住,眼前昏暗,陸無衣坐在原地沒動。


    江知白說了一句得罪,手握上她的腰直接把她提了起來。


    陸無衣“誒――”了一聲:“我自己能走。”


    江知白腳步頓了一下:“抱都抱了,送佛送到西。”


    感覺自己像個麻袋被提著的陸無衣:“你管這個叫抱?”


    江知白疑惑回頭:“不是嗎?”


    陸無衣:“我重傷那天,你怎麽把我帶回來的?”


    江知白:“那天啊……”他語氣裏充滿了不堪回首,“你身上的血實在是太多了,我裹了一層自己的外套,還是有血水滲出來蹭了我滿身,我本想把你扛下山,但你的傷不合適,隻好把你打橫托舉在手上,盡量平穩下山。”


    打橫托舉……陸無衣大概明白了。


    “你師門有女子嗎?”


    江知白把她放到床上,指尖微一用力就把人按倒了,扯起被子給她蓋上,全程輕鬆得仿佛擺弄一個布偶娃娃,擺弄完才說:“師門?有啊……”他想了想,說,“不過那些女人彪悍得比男人還可怕,你這麽柔弱的倒是第一次見。”


    陸無衣經曆了一番任人擺弄,默默認下了“柔弱”一詞。


    “我的傷還要多久才能好?”


    江知白反問:“你說的好,是哪種程度的好?日常生活?可以練武?還是恢複武功?”


    陸無衣:“我可以恢複功力嗎?!”


    江知白:“一般情況下,都快死了的重傷,想要恢複到從前是很難的,但是,誰讓你遇上了我呢。”


    陸無衣眼睛一亮:“你有辦法?”


    江知白抽出腰間的簫轉了一圈,拍拍手心:“自然是有的。你好好配合我養傷,我保你恢複如初,到那時,你想找誰報仇都可以去。”


    陸無衣從沒露出報仇的心思,聞言靜靜望著他:“我何時說要報仇?”


    江知白詫異萬分:“你不想報仇?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滅你滿門,你不想為死去的爹娘兄弟,山莊上上下下百餘口討回公道?”


    陸無衣沒有說話。


    江知白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她的神色,確認:“你不想報仇,那想做什麽?找個安穩的地方躲起來,隱居鄉間?”


    陸無衣垂下眼:“你覺得我該去報仇?”


    江知白誠懇地說:“這世間,懦弱是沒有隱居之所的,你進一步,敵人退一步;你退一步,敵人進三步,退到最後,你屍骨無存。”


    陸無衣問:“你也被人逼過嗎?”


    江知白笑了一聲,轉身在室內踱步,步態懶散:“我?我初出茅廬能有什麽仇家?隻是這樸實的道理,人人都懂吧?你想做個縮頭烏龜,也不是不懂,不過是不敢麵對罷了。”


    陸無衣:“你不曾被人逼過,怎麽知道被逼之人的心情?”


    江知白停住腳步,側頭看過來,盯著她看了半晌,聳肩:“隨你,既然你想苟活,你自去便是。”


    陸無衣叫住他要離開的腳步:“你不打算醫治我了?”


    江知白頭也不回:“我忙得很,哪有空天天留在這破客棧當牛做馬。”


    門吱呀打開,又砰地關上,可以聽出離開之人的不快。


    陸無衣望著床頂,好奇這人為什麽會不高興。恨鐵不成鋼?還是他和六橋山莊有什麽淵源?為何言語之間,明確希望她恢複武功為家人複仇?救她,到底是出於好心還是有其他意圖。


    但不管如何,這人應該不是背後之人那一派的,沒有人會攛掇仇人找自己報仇,像她這樣軟弱膽小的更好拿捏不是嗎?


    然而排除了最重要一個懷疑,陸無衣躺在床上又開始憂慮起來。沒想到這人的反應會這麽大,直接就被氣走了,那是不是,以後自己真的沒人管了?


    她似乎要給自己開方抓藥治病了……


    胡思亂想中,陸無衣體弱漸漸睡去,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天光大亮。


    屋子裏有讓人肚子咕咕叫的油條豆漿香味。


    她捂著肚子,緩緩坐起身。


    床對麵的桌上,的確擺著一個托盤,上頭放著一碗豆漿,一盤油條。


    肚子又叫了幾聲。


    一道輕笑傳進來,昨日恨鐵不成鋼怒而離開的白衣男子又沒聲沒響地走了進來。


    “醒了?餓了?”


    陸無衣看著他,沒說話。


    江知白走到桌邊坐下,端起豆漿喝了一口:“嗯,這西施坊的豆漿可真香。可憐你慘死的弟弟,他再也喝不到這又香又甜的豆漿了,而他的仇人卻在家裏吃香的喝辣的,吹著牛說自己殺了陸家幾口人。哦對了,我昨晚出門,還看見了洪湖派弟子呢,他在杏花樓抱著姑娘,說自己如何威猛無畏,一刀就把陸展文砍成了兩節,那也是個妙人,能把殺人和與姑娘**結合得天衣無縫,那些話啊……”


    陸展文是山莊大弟子。


    陸無衣手握成拳,冷眼看著他:“不要說了!”


    江知白放下豆漿,拿起油條咬了一口,飄過來一個無謂的眼神,轉而繼續專心致誌吃自己的早餐。


    陸無衣:“你想刺激我的仇恨,什麽目的?”


    江知白:“治病救人,我不僅治你的傷,也想治治你的腦子。陸大俠也算是好人,不僅滿門被滅,三個孩子還留存下這麽個沒心沒肺沒骨氣的,我同情他。”


    陸無衣:“我什麽時候說過不報仇?”


    江知白咬下一口油條,還沒咽下,鼓著腮幫子看過來:“嗯?”


    陸無衣蒼白著臉坐在床上,眼神堅毅,全然不見昨日的軟弱:“你不是走了?怎麽又回來了?”


    江知白嚼動油條,咽下後才說:“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是我開的天字一號房,我若不想救你了,該被扔出去的人也是你。”


    陸無衣臉上一紅,想起了這個前因後果,眼神閃爍,氣虛了。


    她弱了聲氣:“我以為你不想救我了便走了。”


    江知白說:“昨晚是氣得不想救了,去杏花樓逛了一圈,看到洪湖派那惡臭嘴臉,又覺得不甘心,你好歹是我救的第一個人,我還得看看你能被我救到什麽程度呢!上次我救的那隻小狗……”他垂下眼,歎了一聲,“才半年就死了。”


    陸無衣手臂上汗毛豎了起來:“你的醫術……”不該啊,她醒來後都有分辨他的用藥,的確很高明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她也不明白,沒什麽經驗的人真的能有如此精湛的醫術?


    江知白補充解釋:“不是我醫治死的,是好全乎了,不聽我話跑出去玩,被人虐死的。”


    陸無衣本來要下去的汗毛重新豎了起來:“虐死?”


    江知白不知是不是提到了傷心事,情緒不太高了,放下油條,喝了一口豆漿就不再動,低低地“嗯”了一聲。


    陸無衣實在好奇:“你出自何門何派?你們那還有人虐狗?”


    江知白重新笑起來:“小門小派說了你也不知道,虐狗有什麽好奇怪的,你看這些江湖大門派,還滅人滿門呢。”


    陸無衣被他直接摁在隱痛上戳,臉色更加蒼白。


    但沒一會兒還是堅持問:“我聽我爹說過很多江湖上的事,即便是最北方的小幫派都知道,你不說,怎麽知道我不知道?”


    她話都說到這了,江知白也知道她對自己有疑慮,不再推脫,報了自己的門派:“苗人穀,聽說過嗎?”


    陸無衣搜索了一下原主的所有記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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