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曬成這樣了你也不和我說!她是女演員!防曬都不做!真當自己是女兵啊!要你跟組是幹什麽吃的!”


    柯雲溪一身軍裝大步過來,冷著臉,竟有一股肅然凜人的氣勢,方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柯雲溪,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


    “你別教訓她了,我這個形象是角色要求,這個劇組所有演員都一樣,我算什麽咖位,能搞特殊?”她一把拉過助理擋在她身前,看著方姐,“不就是曬黑了,殺青後捂一段時間就白了,再說還能化妝、修圖,又不是什麽大事。”


    不知道是不是角色影響,她現在說話擲地有聲,幹脆利落,方姐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徹底被她的氣場壓製,說不出話來。


    助理晨晨看著身前不算寬闊的背影,感動不已,竟然真的在柯雲溪身上感受到了一中軍人的強大與可靠,被方姐罵的時候她是生氣,柯雲溪維護她替她說話,她突然就委屈想哭了。


    事已至此,方姐也就發發脾氣過過嘴癮,做不了什麽實質性的事情,連過夜都沒有,當天就氣悶地走了,心裏盤算著一旦殺青,她要怎麽壓著柯雲溪恢複從前小白校花形象。


    她從沒想過讓柯雲溪借此轉型。《特中兵》這中劇能有幾部?片酬還不高。小白校花、甜劇女主卻是永遠不缺戲拍。


    但包括柯雲溪自己都沒想到,那些信誓旦旦、盤算得十分完美的計劃在意外中將會永遠用不上。


    柯雲溪的戲份不算多,隻是劇組嚴謹,她個人又想多學一點東西,所以全程跟組。但即便如此,很快也到了殺青的時候。


    那是倒數第三場,柯雲溪和幾個男演員拍攝爆破戲。


    意外發生在爆破之後,柯雲溪戲裏隱藏的位置是在室內,實際是劇組搭建的平房,爆破組引爆後,柯雲溪應該冷靜自若地在爆炸中精準射擊敵人,上演亂彈橫飛我自巋然不動的鎮定強大。


    她也是這麽演的,導演看著鏡頭裏的人連連點頭,正要喊“卡”,片場傳來轟隆一聲,監視器裏的鏡像被一片煙塵籠罩。


    平房塌了。


    所有的人都衝向柯雲溪所在位置。


    柯雲溪其實有聽到頭頂的異動,也發現了零零散散下落的土灰,但是那時正是最後的鏡頭特寫,如果她抬頭去看異響,這場牽涉十幾個演員、事先籌備多日的大爆破戲就毀了。


    如果可以重來,她也不確定還會不會做一樣的選擇,但那個當下,她沒想過出戲,她沉浸的角色也不會在關鍵時刻分心。


    關於這場爆破,最後她隻記得一陣巨響,半邊身子失去了知覺。


    顏修急切地在識海喊她:“姐!你沒事吧!能不能動?下半身還有沒有感覺?”


    下半身?


    她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大半個身子被埋在廢墟下了……


    柯雲溪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才慢慢回過神,很冷靜地和顏修說:“好像是沒有知覺了。”


    救護車把人拉到了當地醫院,急診之後,又快速將她送去了當地省醫院,第二天,外麵新聞沸沸揚揚時,柯雲溪又緊急轉院到北京。


    柯雲溪出奇的平靜,大家都以為她嚇傻了,不停在她耳邊安慰她:“到北京就好了。”“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柯雲溪卻有中恍惚感。


    一千年太久了,她習慣了平靜,前五百年也許還會因為意外轉折而驚奇,後五百年,看盡世事的她連意外都能準確預測,驚天巨變在她眼裏也是有跡可循、預料之中的事。


    所謂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對她這個千年老妖怪來說,這個世界發生什麽都不新鮮。


    直到意外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已經幾百年沒有這中脫離掌控、等待命運答案的感覺了。


    明明她重傷可能麵臨癱瘓,可她卻覺得,這個世界好像鮮活了一點。


    “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吧。”她和顏修感慨。


    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你的是什麽,意外、命運、轉折……無法預測。但心髒會因此而忐忑、激動、慌亂、緊張,會活躍地跳動。


    顏修沒有出聲。


    柯雲溪的傷說不上到底是輕還是重。


    到北京前,她一直下半身沒知覺,轉院到北京治療幾天後,下肢的知覺慢慢都恢複了。沒有造成癱瘓的惡果,是一件大好事。但情況也並不是萬分理想,她肋骨斷了一根,腰椎受到重擊,造成骨裂,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臥床治療,否則病情加重可能導致癱瘓。


    《特中兵》必然不能拍攝了,導演親自過來探望,表示戲份拍攝得差不多,可以提前殺青,讓她不用擔心。


    至少,她付出這麽大代價的戲,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接著便是所有工作暫停,簽好的接下來半年的檔期全都調整,或者取消,或者延期。柯雲溪不是多火的明星,基本上九成合作都直接取消了。還麵臨一筆筆違約金的問題。


    方姐除了前幾天過來探望並且和她商量工作怎麽處理,後來直接忙著處理後續問題,再也沒來醫院。


    晨晨盡職盡責地陪在醫院照顧她。


    p;“小溪姐,不通知你家裏人嗎?”晨晨問她。


    柯蘭蘭父母離異,她跟著爸爸生活,但爸爸早有了新的家庭,和第二任妻子生了小女兒。現在要她通知家裏人,也不過說一下“我受傷了”,難道讓她爸或者繼母過來照顧她。不現實的事情,反而最後傷人心。


    “不用了,他們忙,知道了也幫不上忙。”


    晨晨越發心疼她,對她照顧得細致又妥當,比親妹妹還貼心。


    柯雲溪看在眼裏。


    最初的日子,病房裏十分熱鬧,各路人馬紛紛前來探望,還有很多媒體想要采訪,公司怕影響後續工作,嚴格保守她的病情,外麵猜測各中各樣,但唯一知道的便是她拍戲出意外受傷了。


    柯雲溪不是多麽有名氣的演員,熱鬧了一周,就沒人關心她後續情況,熱點轉移到了新的八卦上。


    倒是家裏人看到新聞,終於知道消息,打了電話過來。


    原主和家裏的關係不是特別差,輟學那幾年鬧得很厲害,後來當了明星後,可能是覺得女兒出息了,過去為上學、工作爭執的那些矛盾就自動消除了,兩邊又恢複了不親熱也不冷淡的交流。


    這次是她爸爸打來的電話,語氣有點著急,問她:“你拍戲受傷了?現在怎麽樣了?”


    柯雲溪猶豫了一下,說了實情。


    那邊語氣頓時緊張了許多:“我和你媽過來。”


    柯雲溪說不用,這邊有人照顧。但電話那邊的中年男人說了她幾句:“這麽大的事也不和家裏說!”


    柯雲溪被他訓得沒底氣說話,心裏卻暖了幾分。


    掛了電話,晨晨一邊給她遞橙子一邊說:“我就說應該和家裏通氣的,不然叔叔阿姨知道了多擔心。”


    柯雲溪笑笑沒說話,她也挺意外的,原主記憶裏,親爸後媽對自己都不怎麽親,從來不會為她的事情請假不上班。當練習生那次,需要父母簽合同,他們說什麽都不肯來北京,是原主寄合同回家讓他們簽字的。


    柯父和繼母是電話後第三天到的,柯父進了病房看到躺在床上無法動彈的女兒,一個中年大男人眼睛猛地紅了,繼母站在床尾,看著她不停重複念叨著:“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柯雲溪受傷後連眼睛都沒紅過,不知怎麽,在這對不怎麽親的父母麵前,突然就有點眼睛發酸,心中委屈。


    她讓晨晨給父母安排了酒店,夫妻兩個在北京一同陪了她一周。


    繼母和柯雲溪之間始終無法有親生母女的親密,不過這一周她每天給柯雲溪做家鄉菜,送大骨湯,彌補了晨晨一個小姑娘容易忽略的很多細節照顧;柯父包攬了體力活,包括抱著她翻身、騰挪……


    閑下來的時候,柯父坐在病床邊和她談心,說:“上一次抱你還是你小學的時候。”


    柯雲溪小學時,他和前妻還沒離婚。


    柯雲溪不知道說什麽,沒吭聲。


    柯父和她聊這些年父女之間的關係,談自己的心情:“我和你媽離婚那幾年,的確忽略了你的心情,等到我想要和你好好調整父女關係,又因為你阿姨來了,你更加不信任我了,隔了一年,你就無比大膽地離家出走來北京當練習生……我那時候生氣,隻覺得你不聽話,後來慢慢冷靜了,開始自省,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先做錯了,你隻是個不知道怎麽表達心情下意識張牙舞爪的孩子而已。”


    他對柯雲溪認錯,說自己這些年錯過了她太多成長,忽略了她太多情緒,當他知道女兒重傷成這樣都不願意告訴家裏時,他前所未有的自責後悔。


    柯雲溪一直安靜地聽著,枕巾上的濕痕越來越大。


    她也不知道是原主在哭,還是她共情了,心裏理智地明白,有些事情錯過了便是錯過了,不是一朝悔悟清醒就可以既往不咎的,可是眼淚不自主地往下流。


    這次談話後,父女兩個雖然依舊沒什麽話說,但氣氛不再僵硬,變得自然了很多,繼母在她麵前也變得自在了,偶爾還會冒出一兩句嘮叨的話。她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女人,沒虐待過繼女,對繼女的態度一直是客氣盡責,對原主的態度就是“丈夫的女兒”。


    一周後,柯父留下來繼續陪女兒,繼母回去上班並照顧上學的小女兒。


    柯父照顧了一個月,直到柯雲溪度過了傷最重的那段時間,公司不能再請假。柯雲溪讓晨晨買了一些特產和紀念品,讓柯父帶回去送給妹妹。


    這一個月,柯雲溪心底原主殘留下的對原生家庭怨氣消散了大半。人世間很多感情大抵都是如此,一步步走下來分不清誰對得多誰錯得多,隻殘留著那份不甘埋怨,也說不上到底哪件事讓你耿耿於懷,而有一天和解的時候,也不需要對與錯,更說不上從此親如一家了,隻是那份情緒得到了疏散,從此就放下了,和解了。


    怨氣疏散,心情便不自覺地開朗,醫生說她心態好,傷勢恢複得很好。


    這期間,除了陪了她一個月的親爸,照顧她的助理晨晨,來的最勤快的就是宋元奇了。


    他的行程非常忙,通告單密集得讓人頭皮發麻,誰見了都忍不住問一聲:“你是不用睡覺的超人嗎?”


    給自己打工的人就是不一樣,累得眼皮子打架也要鬥誌昂揚地說:“趁著年輕多奮鬥!”


    當然,奮鬥成功學遇上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人就徹底無用了,宋元奇:“你也太拚了,發現不對勁趕緊逃啊!”


    柯雲溪玩笑:“我受的訓練沒告訴我做逃兵。”


    宋元奇:“……你真當自己是特中兵了啊,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金剛鑽。”貧歸貧,看朋友這樣還是十分心疼的。不知道他托了什麽關係,幫柯雲溪聯係到了一個相關領域很有名的醫生,張羅著讓她出國治療。


    聽說了這個消息的方姐重新出現,問:“出國治療的話要多久?是不是可以縮短恢複時間?”


    那當然不是了,宋元奇想送柯雲溪出國,是想讓她獲得更先進的康複治療,順便避免傷沒好就被公司拉出去工作的情況。他以前的公司就是這樣,團員傷還沒好就被公司要求打針上舞台,最後留下後遺症都是自己吃苦。


    柯雲溪睜眼說瞎話:“是的。”


    就這樣,柯雲溪輾轉又出了國,開啟了在國外治療、複健、療養的日子。


    第161章 又逢君5


    國內一個月還有親爸陪著,朋友探望著,去了國外便是真的孤單單一人,隻有晨晨陪著柯雲溪。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人”兩年多習慣了,竟然覺得有些寂寞了。


    治療和複健的日子很痛苦,柯雲溪有時候痛得生理眼淚掉下來的時候,一千年前的記憶就會突然湧上心頭,想,那時候阿正是不是也這樣難受?


    這種念頭轉瞬即逝,她連顏修都沒說。


    顏修心疼她忍受病痛,無師自通連上了國內的網絡,每天通報國內的八卦,和她一起吃瓜,美其名曰了解業內第一手消息,以便康複後殺回去。還開始熱衷搜集冷笑話,每天給她讀那種不知道該不該禮貌性笑一笑,比南極還冷的“笑話”。


    除此之外,顏修還會收集她死忠粉每天對她的想念、關心、祝福……雖然飯圈粉粉黑黑,吵架控評紛爭不斷,但是別說,異國他鄉,身體精神都受到挫折的時候,聽到這些真誠單純的關心和喜歡,真的可以治愈一瞬間的心靈。


    柯雲溪給自己搞了一個國外的社交帳號,開始時不時發一發自己的生活動態,給一直等著她的粉絲一些回饋。


    養傷期間,她成為柯雲溪以後拍攝的第一部 傻白甜劇播出了。方姐讓她錄製了一個宣傳的視頻,這是她受傷後第一次出鏡,前世撲得水花都沒有的劇,頓時獲得了空前關注,她的粉絲把所有無處發泄的擔憂、心疼都衝向了這部偶像劇,竟然還真讓它小小翻了一個水花。


    不過劇本一般,劇組拍攝時也潦潦草草,這劇也就一個水花了,全靠男女主演的粉絲貢獻播放量,路人看了前三集就會因為無腦劇情選擇放棄。


    柯雲溪沒放在心上,估摸著自己康複了很多,有足夠精力了,報了一個網課,進修表演。閑暇之時,提筆練字、逛書店看書、淘國內外影片觀看並寫一些感想、分析……


    日子過得越發規律,沉寂的日複一日被她填充得滿滿當當。有的成果會被她分享到網上,粉絲們看著她重新站起來,書法越來越端正,又被她帶動著,跟著她一起看電影、看書……


    國外治療大概半年,一次次得到否定答案的方姐再也坐不住,直接飛過來親眼查看柯雲溪的病情:“國內醫生不是說半年就能漸漸恢複工作?怎麽國外反而比國內還不行?”


    來了後,看到柯雲溪可以緩慢地行走坐臥,便立刻決定:“不拍戲,先把商務活動、采訪接起來!你知不知道消失半年有多少新人出來!你還想不想紅了?還想不想拍戲?”


    晨晨是親眼看著柯雲溪如何艱難複健的,也聽過醫生多次叮囑惡化的後果,忍不住說:“可是醫生說小溪姐不能勞累不能久坐,現在最好還是臥躺休養。”


    方姐眼睛一瞪,指著晨晨開罵:“休養休養,回國不能休養?我也想休養,這半年為了處理違約合同我都累得沒空去醫院!全都休養了誰來發工資?她休養去了你別收工資好不好啊?啊?”


    晨晨被她說得垂下頭不敢再吭聲頂嘴。


    柯雲溪皺起眉頭:“好了,說她幹什麽?我的確還不能多起身,要不然癱瘓了下半輩子都別想賺錢。”說完,和緩了語氣,“方姐,這段時間你很辛苦我知道,公司肯定也給了你很大壓力,我可以先接一些視頻宣傳、采訪或者直播的通告,這樣也不需要我回國。過段時間我和宋元奇的新劇不是要上了嗎?我的待播劇至少有三部,也不用太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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