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福?”


    六皇子臉色一僵,快速收起畫紙。


    雲雅慧忍笑:“這是您的小名?”


    六皇子專心收畫沒有應聲。


    雲雅慧便看著他的側臉說:“陛下用心良苦,好在這份苦心會實現的。”


    六皇子的動作慢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用鼻尖嗯了一聲。


    雲雅慧:“所以這果然是您的小名咯?”


    六皇子把畫往桌上重重一放,轉身看向雲雅慧:“我名璋字文瑜,你他日可以喚我文瑜,幼時乳名不作數。”


    雲雅慧看他一本正經越發想笑:“好吧,不過我既然知道了你的乳名,作為公平交換,我也告訴你我的乳名如何?”


    六皇子愣了一下,眼神飄忽,下一秒就說:“好,你乳名是何?”


    雲雅慧仔細搜索了一下記憶,這個身體的確有個乳名,這是本朝風俗,孩童到了五歲立住了才會起學名,六皇子一個乳名用了那麽久,恐怕是因為身體太差的緣故。


    “順娘。”


    六皇子仿佛沒聽清:“順娘?”


    雲雅慧:“對,大概是希望我未來恭順賢惠的意思。”


    六皇子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一點都不符合。”


    雲雅慧反問:“您覺得我符合乳名好呢,還是不符合好?”


    六皇子想也不想:“現在這樣就好。”


    雲雅慧便由心而笑:“我也覺得現在這樣好。”


    待雲雅慧轉身往外走,六皇子的臉延遲許久終於慢慢紅了起來。


    乳名十分私密,而今日,兩人卻交換了彼此乳名。


    第79章 隨身空間之好孕王妃26


    皇帝給了兒子三天休整的時間,三天後,辦了一場很是熱鬧的家宴,為六皇子接風。


    如今的皇城,隻剩下太子和兩個未出嫁的公主,人雖然少了,但爭端也跟著少了,整體氣氛倒還不錯。


    雲雅慧作為侍女沒有跟著去前頭,是小桂子隨侍。


    等主仆幾人回來,六皇子心情挺好,還有興致與大家回憶從前跟著太子哥哥念書玩鬧的日子。


    雲雅慧對當朝太子有所耳聞,是個性格比較剛硬的人,和淮安王、六皇子的性格都不一樣,但從六皇子的敘述中,這樣的太子似乎給他帶來了很高大的兄長形象,這,大概也與皇後從小照顧六皇子有關,他與太子的關係較其他兄弟更親近一些。


    家宴過後,皇帝經常召見六皇子。


    一日六皇子陪皇帝逛完禦花園回來,單獨叫了雲雅慧,對她說:“你的事,我與父皇說了。”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雲雅慧不可避免地緊張了一下,她目中露出期待,卻不敢問出口:結果如何呢?


    六皇子望著她,眼中有淡淡地笑意:“父皇沒有一口答應,但說要親自見見你。”


    他的態度讓雲雅慧鬆了一口氣,但說出的話又讓她不知道該不該放輕鬆,忍不住揪住了手邊的袖口:“皇上有說別的什麽嗎?何時召見奴婢?”


    六皇子寬慰她:“父皇問起醫治我的神醫,我便說起了你,他感念你一片為主忠心,說要賞你,我便說了你這些年心中一直牽掛的事情,到時你見了父皇,不要說是為了立功才學醫,就說一家團聚是你長久來的唯一心願。”


    前者顯得太過功利,後者則是一片忠心,隻不過因為身世坎坷,心中一直留有遺憾。一個是邀功,一個是皇帝主動滿足你的心願。


    雲雅慧聽懂了他的意思,臉上有了笑影:“奴婢知道,立功之類的話,隻因為是您奴婢才說得直接了些。”


    六皇子聽到這句話,心裏跟大熱天喝了涼白開一般舒爽,不僅不覺得雲雅慧對他沒尊卑之心,還覺得十分高興,高興她如此不見外。


    兩天後,雲雅慧果然被皇帝召見了。


    當時六皇子正好被太子邀去東宮賞桂,雲雅慧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挑的這個時候,隻好帶上整理好的醫書,跟著內侍走了。


    不在六皇子麵前充當慈父的皇帝天威極重,雲雅慧跪在大殿上,感受到的壓迫比當日淮安王給她的還要重幾十倍。


    皇帝見了她,並沒有提起雲家的事,而是問了雲雅慧關於六皇子身體情況的種種問題,小到一日三餐用藥劑量,大到六皇子預後情況,未來壽命……


    幸虧雲雅慧是有真才實學,又深知說話之道,雖然麵上誠惶誠恐,但說出的話句句邏輯清晰,有理有據,即便皇帝抱著挑剔之心,也無法挑出雲雅慧糊弄之處,反而越聽越覺得這個侍女果然是真材實料,比某些圓滑的太醫還實在一些。


    作為病了近二十年兒子的父親,皇帝不知和太醫打過多少次交道,被太醫們的打太極氣爆了多少次,真的是頭一回,他和一個大夫說話,聽得心情舒暢。


    皇帝本來對這個所謂的神醫侍女心存偏見,畢竟一開始說的是神醫,最後卻變成了一個罪奴侍女?如今還借著功勞想要全家脫籍,當年的案件牽涉極大,雲家牽連其中,雖然隻是一個小官,也讓皇帝非常不快。


    但一番話交談下來,皇帝的偏見散了一半,心情好了,語氣也柔和了,終於溫聲問起雲家的事情。


    雲雅慧依舊保持此前的風格,實事求是,不隱瞞真相不避開短處錯處,直言了雲父當年的罪狀,也說了這些年來,雲家女眷的遭遇。


    說女眷遭遇,其實她知道最多的還是自己的情況,至於其他人,最近一次聯係到的親人是十年前原身和娘親離別,當時原身的娘親要被送去某侯府為奴,此後,所有親人都沒了信息。


    “奴婢一家曾享受過父親貪汙受賄得來的好處,這十年的懲罰理所應當,奴婢從不曾心存怨懟,奴婢雖然是罪籍,但也想要做一個於國於家有用的人,不再延續父親曾經犯下的錯誤。奴婢認為,這也是朝廷立法最終想要引導的結果,人人向善,人人為公,則天下清明。”


    皇帝輕輕敲了一下桌案:“好一個人人向善,人人為公,天下清明,若罪犯後人人人如你這般,倒真是為天下清明做了一份貢獻。”


    雲雅慧俯首:“這隻是奴婢這些年自己私下琢磨的拙見,不知是否對,隻要求自己努力去做。”


    皇帝點點頭:“景祥王說你想要一家團聚?”


    雲雅慧小心回答:“不敢奢望,隻是每逢佳節,看到其他姐妹一家團聚,就忍不住思念娘親姐妹……”


    皇帝便說:“景祥王替你請了一個恩典,要除了你們一家女眷的奴籍,朕本打算晉你做個三品女官,日後專門給景祥王調理身體,做得好,還能繼續晉升;宮中女官都有誥命,與誥命夫人同例,你一介罪奴,能做三品女官,史無前例。”


    三品女官相當於三品誥命夫人,雲雅慧無論是否除去奴籍,這輩子都不太可能嫁給一個三品大官。這可能是雲雅慧最可能接觸到的人生巔峰了。


    宮中的宮女們搶破了頭都想當一個芝麻大的七品女官,以便老有所養,出宮後也能有一點榮光與保障。


    雲雅慧卻沒有半點動心。


    製度上女官與誥命夫人等同,但實際中可不一定,誥命夫人有沒有臉麵和丈夫有關,女官有沒有臉麵和自己所在的崗位有關,等級隻決定了朝廷發放的俸祿,而那一點俸祿,真的隻是最低保障而已。


    這是最簡單的利益方麵,她在乎的卻不隻是這些。


    ?她想要自由,哪怕做一個平民,一家人安安穩穩守在一起,有六皇子的臉麵在,做一家富農自足生活不好嗎?


    “奴婢的娘親已經四十有二了,這些年她必然辛苦非常,奴婢想要接她回來頤養天年,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奴婢幼時已經見過了,但這些年,奴婢不懷念從前千金小姐的日子,隻想念娘親在奴婢病時做的那碗桂花羹,想念生辰時妹妹一年不落親自做的桃花釵……”


    雲雅慧說到這,聲音不穩,隱隱哽咽。


    皇帝被觸動了一下。


    這時,外頭內侍通報,景祥王求見。


    皇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宣。”


    六皇子目不斜視地進了大殿,向皇帝請安。


    皇帝問:“你怎麽來了?不是去東宮了?”


    六皇子反問:“父皇怎麽知道兒子去太子哥哥那了?”


    皇帝噎住,瞪他。


    六皇子湊上前,嬉笑:“您趁著兒子不在召見兒子身邊侍女,把兒子嚇了一跳,還以為兒子做了什麽錯事呢!”


    皇帝看看兒子,又看看地上的侍女,語調悠長:“朕看你喜歡這侍女喜歡得緊,偏她又要脫籍,不如,就給她家人脫籍,讓她繼續留在你王府如何?正好有她照顧你的身子,朕也好放心。”


    雲雅慧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皇帝這招太狠了。


    她要雲家女眷脫籍,更想要自己脫籍。


    六皇子也一時之間沒聲音了。


    他當然想要錦雲留下,自從知道錦雲的誌向後,他一直刻意不去想錦雲離開後的日子會怎麽樣,現在皇帝把這樣的誘惑擺在他眼前,他的心都開始動搖了。


    動搖間,六皇子的餘光瞥到了地上的雲雅慧。


    她跪在大殿正中,整個人俯在地上,恭謹卑微。他們在討論她的去留,但是沒有她本人置喙的餘地。


    這是理所應當極其自然的場景,但是這個人是雲雅慧,六皇子看到後隻覺得心裏發悶,透不過氣。


    “不要。”他果斷地說,“父皇,錦雲一家的事您就交給兒子處置可好?隻要您答應除了她們一家奴籍就行。”


    皇帝下旨處罰雲家,當初的旨意十分嚴酷,所以如今淮安王也好、景祥王也好,都無法擅自做主赦免雲家,隻能皇帝開恩。


    皇帝奇特地看著兒子:“長福,這是你第一次向朕要東西。”


    六皇子:“錦雲對兒子有救命之恩。”


    皇帝:“這是她應當做的。”


    六皇子:“但是宮女幾千,沒第二個人做到,二十多年了,太醫院也沒人做到。”


    皇帝語塞。


    雲雅慧就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聽著這對父子你來我往,越聽,越感受不到地磚的冰涼。


    “雲氏,朕再問你一次,你當真不要任何賞賜,隻求全家脫籍?”皇帝最終轉向了雲雅慧,“若要賞賜,朕不僅可以封你誥命,另賞賜你黃金錦緞,允許你做景祥王府上首席醫官。”


    雲雅慧不曾猶豫:“奴婢即便脫籍後,也會終身為景祥王爺服務,隨叫隨到。”


    皇帝不想她半點猶豫也沒有,卻不信她後麵的話。於皇帝來說,隻有把你抓在手裏才是百分百的保障。


    這時,雲雅慧掏出了自己總結寫下的醫書:“這是奴婢這幾年醫治王爺寫下的手劄,奴婢想要獻給朝廷造福天下所有先天弱症的百姓,讓所有杏林同僚在治療弱症上有所借鑒。”


    皇帝這次是真的驚訝,他不願意放人,最在意的就是目前隻有雲雅慧一人能醫好兒子,雲雅慧恢複自由走了,或者沒了枷鎖坐地起價,皇家豈不是要被她拿捏住了?


    雲雅慧若真的獻出自己一身所學,那就沒有這些顧慮了。可立身之本,就這麽獻出來了?皇帝讓人將書呈上來。


    先自己看了幾頁,發現其中內容翔實細致遠超一般醫書,又遞給兒子,眼神示意他這個當事人查驗一番。


    六皇子其實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本書,但翻開後不是在驗證書籍真假,而是被喚起了這三年治療的點點滴滴,書裏寫的種種治療之法,雲雅慧都曾在他身上一一施展,有的效果好,有的效果不好,但無論好與不好,她一直在探尋減輕他痛苦的方法,能食補不藥補,能用針不用藥,能鍛煉不用針……很多時候他習慣了吃苦藥習慣了忍受身體的痛苦,但她告訴他,不要忍,任何難受都說出來,她會盡最大努力減輕他的痛苦。


    三年裏,他看著雲雅慧的目光從欣賞變為信賴,心中對她的感覺從惺惺相惜變成了無比依賴……


    很久之後,六皇子才從回憶中出來,對著皇帝點了點頭。


    久病成醫,皇帝知道兒子的鑒別能力,他點了頭,便大概率是沒問題的。


    皇帝終於鬆了口,讓兩人回去等聖旨。


    在等待的日子裏,疑心病重的皇帝還是讓太醫院的院首以及趙太醫等人檢查了這本醫書,再三確認雲雅慧至少□□成沒有隱瞞後,下達了賞賜雲雅慧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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