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路可不比城裏那麽四通八達,總是要跨各種石頭和草地,外人走進來真的是一點方向感都沒有。


    好不容易看見一條和靠人腳踩出來的小路,都會有種感動的親切感。


    一腳深、一腳淺,總算看到幾處低矮。磚瓦、石頭與泥土混建,院子用樹枝粗糙圍了圈。


    簡陋得幾乎不能稱之為平房,因為一點都不“平”。


    即使是據村長說特意給她們騰出來的最好的房子,也是木門、土院,風化痕跡很明顯,一看就是老屋,不過地麵相對平整,讓那咯噔了一路的行李箱軲轆總算得以稍作休息。


    但低低的房屋、陰冷的堂屋、坑坑窪窪的廚房和旁邊就是豬圈的蹲坑洗手間……


    每一處都在挑戰林怡這個嬌小姐的耐心。


    人人都說她立的是小白蓮人設,但其實她作為獨生女,從小被嬌生慣養,公主病可比小白蓮嚴重得多。


    要不是顧忌一直跟在後麵的攝影,還有跳槽到飛鷹後被新安排的經紀人早就計算好的那些利弊,她估計早就扭頭走人了,而不是現在這般臉色愈發難看卻還在忍耐。


    直到看見晚上要睡的床,林怡才終於沒忍住破了功。


    床是八、九十年代的那種老款,床頭櫃的抽屜都已裂開。


    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一層床單下麵,淺黃色的草杆子一眼可見,全都露在床沿。


    “草鋪的床?這怎麽睡啊?我明天起來不會頂著一頭的草吧?那多髒啊!”微微瞪大眼,她不敢置信道。


    聞將屋子借給了她們的大娘黝黑蒼老的一張臉登時燥紅,嘴唇囁嚅,小聲辯駁:“這草不髒的,特意曬過……俺們家都這麽睡。”


    和城裏講究什麽彈簧、席夢思、矽膠的各種材質、品牌不一樣,農村大多是草杆子鋪的床。


    鋪得越多,就睡得越舒服,也算是農村人的另一種生活智慧。


    林怡不在農村長大,對此無法接受,程雲珂卻小時候就經常跟著院長媽媽去農村做活,也住過很多次,倒是習慣和了解許多。


    隻是,不習慣是一碼事,當著別人的麵就嫌棄出聲,尤其這還是別人特意費心在能力範圍內盡量提供的最好,就是真的很沒素質了。


    “愛睡不睡。”


    將行李箱放到門口,程雲珂才不理她這臭毛病。


    “寄人籬下還話那麽多。要我是大娘,就把你趕出去了。可能你覺得睡田埂上比較幹淨。真以為粉絲喊你一聲仙女,就真的是仙女,可以高高在上了?封建社會都結束了,你的公主病怎麽還沒結束?”


    不客氣地白林怡一下,說完,程雲珂朝大娘彎彎眉眼,揚唇:“草鋪得這麽厚,一看就又軟又暖和,大娘費心了。”


    總算有個理解她們村子情況還好說話的。


    大娘鬆了口氣,笑著擺手:“沒事。你們大老遠來俺們村子,才是真的辛苦了。村長說哩,你們都是很厲害的人,能幫俺們村子帶動收入和名氣,以後爭取補助啥的都好說呢。”


    在場三人都混娛樂圈,大娘一個村裏普通人的演技在她們麵前自然不夠看,在程雲珂開口後明顯放鬆下來的模樣看得林怡一陣火大。


    聽大娘說到補助,她得意地撩了下自己的頭發:“大娘,你就放心吧,我粉絲都心地很好的。等節目播出,看到村裏的情況,他們肯定會第一時間籌集款項然後捐給你們。”


    粉絲?那不是吃的嗎?吃的咋捐款?


    大娘聽得有些懵,但還是抓住了林怡話語裏最重要的信息,第一時間表示了感謝:“如果不會太麻煩的話,俺就代表村裏大家夥謝謝你了丫頭。村長說,等有錢了,就拿去修路,再買輛收割機,這樣農忙的時候村裏人就不用每天那麽累了嘿嘿嘿。”


    說著,想起眼前幾個丫頭還沒吃飯,大娘趕忙轉身去了廚房。


    或許是第一次直接和被捐款人正麵接觸,被認真表示感謝使得林怡有些飄飄然,又回過頭和已經開始收拾行李的程雲珂、趙雯璿兩人說起自己粉絲都捐了多少多少錢。


    聽林怡的語氣那麽理直氣壯,程雲珂不由皺眉。


    “就算是粉絲,那隻是她們喜歡你,又不是從此成了你的歸屬品或者你爹你娘。你可以以身作則,率先捐款,帶動他們一起捐,但不能遇事不先說自己會怎麽做,倒是把責任推給粉絲了。”


    她和林怡早就在錄製《create boy 101》的時候撕破臉了。


    林怡都能毫無心理負擔地給她挖坑,她發現了看不慣的事自然也沒必要給她留麵子,該說就說。


    上一秒,林怡還在得意自己粉絲總是能積極捐款,下一秒就被程雲珂懟得一噎。


    臉色先是因這番指責心虛尷尬得漲紅,而後又意識到節目播出後自己會被說成什麽樣,趕忙補救:“雲珂,你誤會我了。我以前也捐過很多物資和款項,真沒有把責任推給粉絲的意思。你放心,等我錄完節目回去了就捐。”


    程雲珂皺眉:“我沒有逼你捐款。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仗著粉絲對你的喜歡,就隨意將他們當成你承諾後刷慈善好感的工具。他們有決定自己是否捐款的自由,而非礙於給你做麵子,不得不去捐款。如果你粉絲裏也有日子過得很艱難的人,在其他粉絲都捐的情況下,他們為了支持你給出的承諾就忽略自己生活質量的高低,該怎麽辦?”


    “嗯嗯嗯,我知道。”林怡胡亂點頭,將這個由她提起,又她最不想談的話題帶了過去。


    至於撲通撲通的心跳,到底在緊張什麽,大概就是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了。


    晚上的飯是一碗紅薯粥。


    紅薯煮得很爛,甜滋滋的,配上略顯清淡但煮得很是醇厚的白粥。


    在爬了一下午的山和收拾完行李後和上這麽一碗,那是真的唇齒留香。


    床有兩張,卻有3個人,也就是說必定有2人要一起睡。


    程雲珂對自己“國民黑”的身份很有數,再加上也不喜歡林怡,便自動把林怡和趙雯璿劃到一起,直接說自己選這張小床。


    卻沒想趙雯璿居然將行李箱和她的放在了一起,朝林怡訕訕笑了下:“林姐,我比較喜歡這個房間的朝向,就和雲珂一起睡了。”


    程雲珂:???


    她忍不住轉頭打量了下趙雯璿,一臉的莫名其妙。


    有舒舒服服的大床不睡,跑來和她擠這張小床做什麽?


    還喜歡這個房間的朝向呢。


    這房間特麽是背陽的!


    所以很顯然,趙雯璿絕對有事。


    隻是,程雲珂有點想不明白,比起作為當紅愛豆的林怡,她一個除了知名度,粉絲數甚至還沒自己“朋友”多的“國民黑”,怎麽想都不太可能能給趙雯璿帶來什麽好處啊。


    和她套近乎,圖什麽?


    總不能趙雯璿私底下還寫小說,然後也“無中生友”了一波,想讓她找朋友“職業讀者”幫忙推薦一下吧?


    那也太微妙了。


    房間裏是有監控的,但晚上可以關掉,並用一件外套罩住。


    盡管沒有潔癖,也不是沒和別人一起睡過,但那都是認識的熟人。對程雲珂來說,趙雯璿甚至認識不到一天,睡在一起自然渾身上下哪裏都是不適應。


    烏漆嘛黑的房間,旁邊是陌生的呼吸聲。


    翻過身,正麵朝上地躺在床上,看著墨黑一片的天花板,程雲珂無聲歎氣。


    睡不著啊。


    “程姐……”旁邊傳來一道試探意味很濃的女聲。


    來了!趙雯璿的目的!


    程雲珂眼前一亮,精神頭瞬間起來,語氣卻故意壓得低沉,裝出副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模樣:“嗯……怎麽了?”


    似是沒想到她和自己躺一張床上居然還能睡那麽快,趙雯璿頓了頓,才聲音愈發低了幾分地道:“程姐……上周,他又問我要錢了。”


    程雲珂:……?


    萬萬沒能設想到的道路,就是她竟是來借錢的。


    可原身渾身上下加起來才幾萬塊錢,還是她穿書後參加了那檔選秀綜藝,才終於賺了50萬,還有尚未打錢但顯然已經在路上了的《欲買桂花同載酒》影視版權合同分成,距離百萬富婆隻有一線距離,不用擔心隨時隨地可能流落街頭。


    要是鄭梅開這個口,她還真會借。


    因為穿書到現在,鄭梅對她的好是可以看得見的。不管是不是工作使然,這份情她承。


    但端看她穿越到現在,趙雯璿都沒和她聯係過一次,顯然關係並沒有多麽密切。


    怎麽會突然就在錄節目的時候找她借錢不清楚,也不排除她其實是個看到人就想借錢的老賴的可能。


    總歸,不借。


    打定主意,程雲珂便假作困意朦朧地“哦”了聲,翻身繼續睡。


    趙雯璿還在等程雲珂問自己詳情,卻沒想她翻身就直接睡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滿麵愕然。


    大多數節目都是錄製好再統一製作和播出,三個月左右是很正常的等待期,偶爾也有一周播。


    很少是當天錄、當天播的,那樣工作量會很大。


    《鋤禾》以前也是一周後再播。


    但這期既有林怡這個“停車場事件”的默認當事人,還有“國民黑”的參與,熱度遠非往期能比,而互聯網時代又每天都有新鮮事、新鮮瓜,人們總是擅忘的。


    為了不錯過這麽大的流量,孫以銘和工作團隊商量了下,決定將薪資x2,要求他們這段時間都加班加點地完成各項工作。


    忙歸忙,節目的熱度打起來,之後帶來的各種好處才是實打實的。


    所幸也就一天的素材,關鍵點不多,


    於是,周六淩晨3點多,《鋤禾》新一期節目就在一群夜貓子猝不及防的深夜衝浪中刷了出來。


    【臥槽!這麽快嗎?好速度!辛苦後期和節目組了!】


    【程雲珂的改造紀錄片,我很可以。看她幹啥啥不行,空有一張臉就覺得來氣。一看就是從小被嬌慣,屁事不會,早該扔去吃點苦了。】


    【嗚嗚嗚,心疼我們家怡寶!好辛苦的一次通告,一定支持!】


    【這節目咋做到的,明明是個不算特別出名還很累的節目,居然能當紅愛豆都能請到?難道ly真的是之前停車場事件的主角,被罰了?】


    【樓上黑裝路人真專業,yue了】


    …………


    如孫以銘所料,網友對節目的話題一直纏繞在程雲珂和林怡身上。


    程雲珂被罵是日常,並不算新奇,林怡作為最新被爆料的“停車場事件”主角,才是真的議論最多。


    顯然《鋤禾》提前播出的決定非常正確。


    過段時間,熱度肯定就會下去了。


    第一期節目是從節目組在白芥機場接到人開始播的。


    林怡的機場造型被粉絲們在彈幕上一陣誇。


    以程雲珂的顏值,當然不可能在外觀方麵挨罵,但她為行動方便的那身普通穿搭被作為“土狗”對比組肯定是跑不掉了。


    其他四個藝人更倒黴,直接查無此人。


    等播到沒收違規物品的時候,林怡的粉絲更是直接占領彈幕的半壁江山還要多。


    林怡嚶嚶嚶撒嬌不想交化妝品,粉絲就“哈哈哈”地笑,覺得她可愛。


    濾鏡厚極了,直接忽略工作人員臉上的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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