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光線下,江離卻清晰地感受到,怪物透過夜色而來的深邃凝視。


    阿九正注視著樹影之後的江離。


    瑩綠的眼睛異常怪異,貪婪都讓人背脊微微發涼。


    難怪……


    難怪基地裏的其他人會不自覺地忌憚起看似柔弱無依的少年。


    看看那雙眼睛,它們如此恐怖,潸然充盈著人類無法理解的炙熱渴望。


    少年過於姣好的麵頰在激烈的喘息中愈發妖冶,在這一刻展現出奇異的非人感。


    明明是如此漂亮的少年,但看到此刻的阿九後,卻很難將這張臉與“人類”聯係在一起。


    江離的直覺開始報警——他對阿九現在的狀態感到了一絲不安。


    沒有等劇情走完,他便皺緊了眉頭,以“江鬱南”的身份急忙衝了出去。


    “嗨,你們在做什麽?”


    他含糊地嘟囔著,然後揮手將原本脆弱的基礎傀儡甩飛。


    傀儡紛紛毫無反抗之力地倒在地上。


    雖然理論上來說,這時候的江離應該受點傷好更加符合劇情,但此刻他卻懶得重新設定傀儡的行動機製。


    他現在隻想盡快完成劇情。


    然而,就在碰觸到白露的那一刻,江離感到一股濕滑且堅韌的東西緊緊纏住了他的腰和肩膀。


    “阿離哥哥……”


    少年黏黏糊糊地貼上了他的胸口。


    “阿九,我警告過你老實一點。”


    江離臉色微變,他咬牙切齒地警告道。


    然而,他的身體卻白露的桎梏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乍一看,他的手隻是放在“白露”的身上,隻有江離自己知道,他的手掌心早已被一些肉眼難以察覺的吸盤緊緊吸附住。


    “白露”的衣服雖未被扯壞,這時卻自行綻裂,脫落。


    江離這才意識到,從一開始,阿九就沒穿上正常的衣服!


    這家夥身上的襯衫,竟然全部都是擬態。


    ……


    阿九,發瘋了。


    江離無奈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江離暗道不好的同時,夜色中,突然傳來了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腳步聲。


    “哎,奇怪了,你剛才有沒有聽到聲音?”


    夜風送來了基地巡邏人員納悶地低語。


    “好像是有點……唔,我怎麽覺得,那聲音聽起來……倒像是在喘氣?等等,難道有喪屍偷偷溜進來了?”


    另一人忽然提高了聲音。


    “你在開什麽玩笑?喪屍能喘氣嗎?”他的同伴隨即發出了一聲嗤笑。


    “明明就是有人在鬼混吧——”


    “鬼混?你是說……在這鬼地方鬼魂?這口味是不是有點重啊?”


    “你管那些人啊。”


    “不過,要不還是去看看吧。老大最近不在基地,萬一出了事就麻煩了。”


    ……


    在對話中,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江離的瞳孔也驟然成了細細一點。


    *


    厚實的牛皮軍用靴踩在茂盛的草木之間,發出了沉重的腳步聲。


    手中端著槍,巡邏人一邊暗自嘀咕著究竟誰會想不開在這地方亂搞,一邊皺著眉頭,努力朝著罕有人至的灌木深處走來。


    這裏已經是巒山基地的最角落,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來打理了。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潮濕的腥臭氣息,有點像是草木的腥味,但隱約中又透著一股野獸似的腥膻。


    越往前走,巡邏人員越覺得周圍的陰森仿佛滲透到骨髓裏。


    也許是因為前進的時候,他們的軍用外套被灌木叢中的樹枝拉扯到了。


    濃密的樹葉裏不時傳來窸窣作響的摩擦聲。


    原本隻是想過來看一眼,求個安心,然而漸漸地,他們的精神卻逐漸繃緊了起來。


    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


    那些在末世中戰鬥過的人的直覺總是很準的。


    原本隻是掛在胸前的槍,已經被他們死死地握在了手中。


    而就在這時,他們又聽到了一聲細細的,仿佛抽氣似的聲音。


    “什麽人?”


    神經緊繃的巡邏人員瞬間端起了槍,將槍口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基地巡檢,什麽人在那裏,舉起手來……”


    強光探照燈也亮了起來,直直地照向不停搖動的樹叢。


    而就在這時,一張蒼白的臉從樹後麵慢慢地轉了出來。


    “巡檢?真好笑,你們是要檢查我嗎?”


    傲慢,冷漠,不近人情的聲音。


    就好像從他口中溢出的每一個字都自帶冰碴、


    大概是因為被柏鴻峰拋棄的緣故,青年此時看上去比往常更加冷漠,臉色也更加難看。


    在強光探照燈的冷光中,江離漆黑的瞳孔宛如早已幹涸的枯井,光是看一眼就能讓人心頭不由自主地顫抖。


    “江離?!”


    “怎麽是你?”


    兩名檢查人員瞬間喊出了江離的名字。


    “你,你怎麽在這兒……”


    江離偏了偏頭,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兩名巡邏人員的身上。


    “怎麽了?巒山基地也是我參與建造的,現在,我連在這裏放鬆一下都不行嗎?”


    江離幽幽開口。


    “還是說……你們已經覺得,我不應該留在基地裏了?如果這是你們想要趕人的手段,未免也太卑劣了一點。”


    “誰tm要針對你啊,我們隻是正常檢查好不好!!”


    江離話音一落,巡邏人員中更年輕的那位便立即被激起了怒火。


    不過,在吵起來之前,同伴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別跟這人計較,這家夥樣子看著就不正常。算了算了,走吧。”


    ……


    沒錯,在巒山基地中,幾乎所有人都看江離不順眼。


    但是同樣的,這樣讓所有人都看不順眼的江離,也紮紮實實在巒山基地作威作福了十年。


    尤其是他跟柏鴻峰之間分分合合了這麽多次,就再討厭他,在事情沒有完全落定之前,基地裏的老人都已經學會了不與江離正麵衝突。


    而且,巡邏隊員中另外那人,其實一直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慌感。


    他比同伴年長,直覺也更加敏銳。而他總覺得,今晚整個樹叢都異常可怕。


    聽到同伴的勸導,另外一名巡邏人員摸了摸鼻子,給了江離一個白眼,但到底還是沒有繼續糾纏下去。


    兩個人就這樣罵罵咧咧的,從樹林裏退了出去。


    他們倒是沒有懷疑江離跟人在這裏亂搞什麽的,畢竟,那可是江離。


    整個基地裏,但凡是活人,都不願意靠近的江離。


    至於他們之前聽到的聲音,指不定是江離在背地裏折磨小動物時發出來的……


    這樣惡意的嘀咕聲中,兩名巡邏人員也走得越來越遠,而他們渾然不知,在樹叢的遮掩下,那個看似衣冠整齊,態度傲慢的青年身上,其實正纏滿了細密的觸手。


    柔軟卻堅韌的觸手表皮上分泌的消化液,早已將江離的褲腿腐蝕殆盡。


    細長的觸肢得以直接纏江離的身上。


    那些帶有輕微毒性的吸盤,還在青年的小腿上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紅痕。


    盡管在江離的威脅下,阿九並沒有在兩名外人麵前露出什麽端倪,但大概也正是因為有人的緣故,江離與那兩人對話的時候,纏在腿上的那幾根觸手反而變得更加放肆。


    在確定這幾人已經走遠後,江離再也按捺不住暴躁的情緒。


    他轉過身子,一把殺魚刀突然出現在他手中。


    青年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大腿和腰側的觸手砍去,平滑鋒利的刀刃席卷而過,觸手紛紛斷裂。然而,即便與主體分離,觸手卻並沒有失活,反而直接分裂成了數條完整的活蛇似的玩意,它們愈發方式地往江離的深處爬去。


    “阿九,你——”


    江離的身形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你沒事吧?”


    而就在此時,黑暗中伸出的慘白雙臂直接攬住了他。


    “白露”就像是劇情所安排的那樣,淚眼汪汪地望著懷中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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