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本是江南最負盛名的花樓,此時卻是靜絕無人,再不見來來往往的花紅柳綠迎來送往。


    一舞便可抵得千金的花魁們被人強行逐了出去,奢靡流香的精致樓閣之中隻剩下寂然無聲宛若行屍走肉一般的魔教黨羽。


    而在花樓之上,高大陰鷙的男人長臂舒展,隻披著一件玄色織金蟒紋外袍,露出了大半個胸膛,在層層疊疊的輕紗與錦帳中,他摟著身側麵無表情的少年,指尖有意無意地拂過那披散在少年肩頭的烏黑長發。


    男人姿勢很是放鬆,猩紅的唇邊噙著酒盞,目光凝在少年的臉上,人卻在慢慢啜飲著冰涼的酒液。


    那粘稠而專注的目光,就好似一條無形的舌頭,正在一點點舔舐著懷中那人微微有些蒼白的臉頰。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幽暗旖旎。


    而與樓上饜足貪婪的男人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此刻正跪在樓下的那個人——


    人人敬仰,在江湖中一呼百應的白鷺劍劍俠燕昱瀾,此時便如同一個任人驅使的低賤奴仆一般,呆呆地額跪在滂沱的大雨之中。


    那張英俊的麵容被雨水衝刷的得一片慘白,麵上表情木然呆滯,仿佛已經失去了魂魄。


    唔,這倒是十分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為此刻跪在大雨中數個時辰的“人”,確實沒有魂魄。


    那不過就是一具在秘法操控下行動自如,臉上又套上了係統商城出品擬態麵具的傀儡。考慮到擬態麵具乃是模因層麵的模仿,就算是木質的傀儡,一旦戴上,在外人看來,那傀儡也與燕昱瀾本人一模一樣。


    至於陸九本人,則是按照他說的那般擔起了責任,此時扮演的正是那花天酒地行為放蕩的魔頭風拂柳。


    好在風拂柳就算是再厲害,說到底也就是一個家族產業已經破產的前任魔教教主,便是本人再狂妄,在江湖上行走時多少也得遮掩點。


    通常情況下,這人都跟許多同職業的反派一樣,會藏於各種紗簾帷幕之後,影影綽綽隻露出點影子來。


    在原著中這樣的設定主要是為了增加風拂柳神秘的逼格。


    但現在倒是方便了陸九,用傳統江湖人的方式,給自己套了張手工人皮麵具易容。


    風拂柳在自己的那般手下中積威深重,極少有人膽敢窺視揣測,再加上陸九在多日來假扮他人這間事情上已經刷滿了熟練度。所以此時整個場麵看上去真的很像是那麽一回事,被侮辱的正道英傑還有被玩弄的受害者外加一個淫邪大魔頭什麽的……


    然而江離的腦子裏,係統卻緊張得一直在嘀嘀咕咕。


    係統:【哇,陸九現在的表情也太僵硬了吧?這真的不會漏餡嗎?風拂柳都在設定中根本就是個爛丁丁的死淫魔,可陸九現在連摟你都是虛摟的這樣,這樣下去不會出什麽問題嗚嗚嗚……】


    江離眯了眯眼:【真這麽擔心,就給我開個權限讓我買擬態麵具。】


    係統瞬間卡殼。


    【可是,商城裏的麵具是被上頭下命令限製購買的。就算是我想給你開,我,我也開不了。】


    【啊,真沒用。】


    係統瞬間爆哭出聲:【哇嗚嗚嗚嗚嗚……】


    ……


    陸九忽然下意識地低頭,正好捕捉到了江離此刻唇邊那一抹稍縱即逝的淺笑。


    怦怦——


    曾經冷靜自持便是麵臨絕境也心境也不曾有過絲毫動搖的男人,在這一刻卻不受控製地再次開始心跳如擂,身體也愈發僵硬難耐。


    空氣中的水汽實在太重了,以至於身側那人身上甜膩的香氣也被水汽所挾裹,變得格外強烈而濕潤,直撲陸九而來。


    陸九的喉結滾動,不敢多看江離,隻能拚命以冷酒下火,可越是喝,人卻越是熱。


    年輕的暗衛甚至有了那麽一瞬間的後悔——早知道他就應當去選那跪在大雨裏的角色,至少被大雨衝著腦子好歹也能清醒點,不至於像是現在的他這般全靠著一點稀薄的自製力和對江離的畏懼,強撐著保持冷靜。


    怎麽就暈了頭呢?陸九仿佛都可以聽到自己心底有個聲音在痛苦的哀嚎。


    怎麽忽然就這般不受控製地對江離生出了這般不堪的心思?這要是萬一不小心越雷池一步,根本就不可能像是那個荒誕的夢裏一樣隻是被扇耳光。


    那是真的會死的啊!


    陸九拚命回想著江離之前凶殘的模樣,可他越是想,就越是覺得春心蕩漾,神思不屬。


    不自覺的,陸九將手慢慢往江離身上貼了貼。


    江離衣衫輕薄……在原著中,為了同時羞辱和刺激燕昱瀾,當然更有可能就是純粹的惡趣味,風拂柳強迫江離穿上了花娘們接客時才穿的半透鮫紗。


    那紗衣當真是輕薄,此刻在暗淡的天色下,半透明的衫子下少年白皙的肌膚隱約可見。


    而陸九的掌心更是可以感受到江離的肌膚所散發出來的那一點微溫。


    他的掌心一下子就滲出了汗。


    腦子裏最後一點清明迫使他收了手不要真的跟色鬼一般,把手探進那人袖口摩挲撫摸。偏偏就在這時,陸九忽然聽到一聲甜潤低沉的歎息。


    “喂,用力點。”


    陸九倏然一驚。


    江離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男人,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微微側身,然後幹脆利落地抓著陸九的手,便往自己胸口處輕輕按了按。


    眉目秀美的少年像是不耐輕觸,在陸九碰到自己的瞬間便蹙眉,露出了苦悶而又隻能暗自忍耐的痛苦神色。


    然而,落在陸九耳畔的密語裏,那人聲音裏隻有波瀾不興的淡漠。


    【風拂柳此人行為放蕩向來不羈,而且他本來就是要故意羞辱‘燕昱瀾’這時候摟著我時候可不會像是你這麽老實。陸九,你既然幹掉了本來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就該擔起責任。該邪魅狷狂時就要邪魅狷狂,別搞得像是個還沒開過葷的初哥——等等,你該不會真的是吧?】


    江離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下意識問道。


    與他漸漸緊貼在一起的男人身體陡然變得格外僵硬,每一塊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江離:……


    好的,懂了。


    難怪啊難怪,之前入夢液的那個夢裏明明那麽硌腳,這家夥能想到的卻隻有那些奇怪的y。


    江離自覺自己洞察一切,正準備再開口好生指導一下麵前的倒黴初男,身上卻忽然一重。


    陸九的呼吸很是粗重。


    這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顯然不正常,可事到如今他卻早已分不出半點心神來控製自己的吐息。他近乎粗魯地將手探進了懷中少年的衣襟,按照劇本中“風拂柳”的模樣一番行事。


    陸九有點兒頭暈目眩。


    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會與江離這般耳鬢廝磨,肢體糾纏。


    更沒有想到凶殘似鬼,行事莫測又似天人下凡的少年,摸上去卻……卻這麽柔滑細致,甜美適口。


    果真是應該殺了那風拂柳。


    在混沌的大腦深處,陸九無比慶幸地想到。


    他幾乎都不敢想象若是讓那色鬼真的活下來,讓江離跟那種東西演這麽一出戲,結果會變成怎樣。恐怕就算是修行多年的聖僧,也會按捺不住心中陰暗的欲求,將人一把按倒再做些不可告人的齷齪之事吧。


    幸好,幸好此時陪在江離身側的人,是他。


    ……


    江離看著陸九漲得通紅的臉,又歎了一口氣。


    【喂,你還記得這時候該說什麽?】


    他耐心地提點道。


    陸九霍然回神,想起了之前就被提點過的重要戲份,


    他喉中瞬間變得異常幹渴。


    “阿離啊……阿離……”


    陸九按照命令,緩緩開口。


    聲音沙啞得很厲害。


    不知道為何,明知道這不過是風拂柳的台詞,但等他真的得以在江離身側喚出那一聲“阿離”時,他的身體裏卻驀地泛起一陣難以遏製的甜蜜與酸楚。


    阿離。


    他在心中又小聲的重複了一句。


    不是江公子,而是“阿離”。


    原著中這段,風拂柳沒有理會“江離”的嗚咽抵抗,徑直低下頭強吻了那少年。


    而陸九自然不敢如此造次。


    按照之前在魔教聖壇中操縱傀儡與江離做戲的經驗,他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結為在江離頰側輕蹭一下。


    不過今日他大概是真的喝了太多酒以至於意亂情迷失了控製,在俯身的那一瞬間,他情不自禁偏離了位置,嘴唇擦著江離的嘴角,一掠而過。


    這個小動作做得陸九整個人氣血上湧,飄飄欲仙。


    值了。


    他在心中歎道。


    接下來便是因為這冒犯之舉真的被江離一刀捅了去喂魚,他也覺得心甘情願十分值得。


    江離似乎也察覺到了陸九的小動作。


    少年人的動作似乎凝滯了一下,陸九緊張地看向對方,正好對上了江離宛若洞察一切的清冷一瞥。


    陸九:……


    陸九瞬間動彈不得。


    隨即他便意識到,自己因為緊張已經繃緊到冷汗淋漓,心髒更是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下一刻迎接自己的,恐怕便是麵前這人銳利的刀尖吧?就像是之前被他頂替的那些人一般。


    陸九這樣想道。


    未曾想江離此時卻忽然一仰頭,清涼溫軟的嘴唇直接貼了上來,正抵在陸九的唇上。


    “你不會伸舌頭?”


    隱約中,陸九聽到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第28章


    簷下雨聲滴答,寂靜的金玉紗帷內人影綽約,漸漸從兩個化作一個,倒伏下來一路滾至紅綃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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