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阮齡的問題,葉景池沉吟了片刻:“說來話長,你要不要坐下聽?”


    “好啊。”阮齡點點頭,她很喜歡聽這種八卦故事。


    尤其是當說這個故事的人是葉景池時,他的身份和成就,似乎也為故事的精彩程度無形間上了一層保險。


    然後她猛然想起一個問題,葉景池過來找她,本來是想幹嘛的?


    總不能是專程來找她閑聊,給她講睡前故事的吧?


    阮齡有些困惑地看向葉景池。


    男人眼帶笑意,聲音淡淡的,卻也又透出幾分溫柔:“怎麽,又不想聽了?”


    這個語氣,更像是要給她睡前故事了。


    阮齡決定不想那麽多了,她點頭:“聽!”


    不聽白不聽!


    她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走到花架邊的一個木製小桌子旁,坐了下來。


    露台的邊緣有一圈黃色燈帶,阮齡就坐在燈帶的前方,單手托腮看著葉景池,眼神專注又期待。


    她的臉微微向上揚起,黑色的瞳孔反射著燈帶發出的光,雙眼亮晶晶的。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有多迷人。


    葉景池毫無征兆地呼吸一滯,眸中有暗光湧動。


    阮齡毫無所覺地衝他揮手,催促:“來講呀。”


    葉景池的聲音很沉,甚至有些沙啞:“嗯。”


    男人緩緩走到阮齡對麵的椅子旁,坐下。


    安靜了片刻,阮齡眨了眨眼:“嗯?還不開始嗎?”


    總不至於講個故事,還要賣關子吧。


    葉景池目光深沉地看著她,終於開口。


    “蘇君若的母親叫蘇琴,是大我幾級的本科校友。我入學那年她剛畢業不久,在學校裏算是小有名氣。”


    男人的語氣嗓音清冽,語氣低沉而平和,講起故事來有種娓娓道來之感。


    阮齡很快就進入了狀態,順著他說:“是嗎?那她肯定是有過人之處了。”


    她看過葉景池的履曆,本科是國內最有名的那幾所學校之一。蘇君若的母親能在這樣的學校裏出名,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


    葉景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然後他又繼續道:“很多人知道蘇琴,是因為她一畢業,就嫁給了當地很有名的富商。”


    阮齡微微睜大眼睛:“這樣。”


    其實此時如果細想一下,這些所謂的“八卦軼事”從葉景池的口中說出,似乎是有些奇怪。


    但葉景池講的時候表情很平靜,語氣也淡淡的,仿佛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陳述事實,並沒有任何“說人閑話”的成分。


    因此阮齡也沒覺得有什麽違和感,隻是好奇地聽著。


    葉景池接著說:“婚後第五年,她的丈夫意外去世了,是車禍。”


    阮齡聽得入神:“然後呢?”


    葉景池的語氣依舊沒什麽波瀾:“由於婚前協議,遺產都由對方的父母繼承。蘇琴和還在上幼兒園的女兒沒有得到一分錢,也沒有獲得任何股份。”


    “據說那個婚前協議的期限是十年,當時很多人感慨她運氣不好,在剛好熬到一半的時候出了意外。”


    阮齡的表情難掩驚訝,


    在葉景池真正開始講之前,她沒想到會是個這麽戲劇性的故事。


    不得不承認,阮齡被這個故事吸引了。


    她不由自主地追問:“後來呢?”


    葉景池的表情雲淡風輕,說出的話卻令人驚訝:“後來蘇琴憑借著五年婚姻積攢的人脈,從零開始進軍服裝行業。如今她丈夫留下的企業早已破產,蘇琴創立的公司卻一路發展到了現在。”


    阮齡低低地驚呼了一聲,發自內心地感歎:“她好厲害!”


    據說葉栩所在的整個中學裏,隻有葉家的實力在蘇家之上。


    出於慣性思維和刻板印象,阮齡一直以為,蘇君若的母親是個有錢人家的全職太太。


    她從未想過,蘇君若的母親身上竟然有著這樣精彩又曲折的故事,簡直可以寫成一本勵誌小說了。


    而且直到這個時候,阮齡才突然意識到,蘇君若的母親也姓蘇。


    也就是說,大概率來講,蘇琴是在丈夫去世後給蘇君若改了姓,讓女兒隨自己的姓。


    感慨完,阮齡又想起一件事,問葉景池:“這隻是蘇君若母親的故事,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葉景池輕描淡寫道:“她開始創業時亟需資金,但沒人看好她,更沒人願意投資。那時候我剛好接手了葉氏,她來找我,我同意了。”


    阮齡好奇:“為什麽?難道那個時候你慧眼識珠,一眼就看出來了她的潛力,預測到她日後會有一番大成就?”


    葉景池講的是他和蘇琴為什麽會認識,所以這兩人之前肯定是沒有交情的。


    說實話,結合蘇君若的長相和剛剛的故事,阮齡猜測蘇君若的母親容貌應該不差,但她不認為會是那方麵的原因。


    一小部分是出於她對葉景池的了解,但更多的是,阮齡覺得蘇君若的母親一定不是靠著外表的優勢將企業做大的。


    能成就這樣一番事業,一定是憑借著自身的強大能力,而不是走所謂的捷徑。


    聽到阮齡的猜測,葉景池低低地笑了一聲。


    “我在你的眼裏,有這麽神嗎?”葉景池說。


    這樣回答就代表不是了。


    阮齡更好奇了:“那是為什麽?”


    葉景池答:“因為她的商業計劃書寫得很好,談判時也準備得非常充分,所以說服了我。”


    阮齡:“……哦。”


    這個回答很符合葉景池的風格,也非常合理。


    隻不過和剛剛跌宕起伏的情節相比,少了那麽一點點的戲劇性。


    葉景池失笑:“故事聽完了,有什麽感想?”


    阮齡眨了眨眼:“感想就是,蘇君若的媽媽真的很優秀!”


    雖然葉景池近乎是平鋪直敘,沒有任何修飾地講完了這個故事,但阮齡還是從中勾勒出了一名強大的女性形象。


    聰慧,堅韌,膽大心細,有商業頭腦,也懂得利用人脈優勢。


    隻有這樣,才能在丈夫去世後迅速振作,帶著年幼的女兒,在幾乎被男人占領的商業領域裏創出一番天地。


    又回味了一遍這個故事後,阮齡再次感歎:“真厲害啊,希望我今後也能像她那樣。”


    事業成功的女性,一向是阮齡敬佩和學習的對象。


    她會堅持開自己的攝影工作室,除了想要實現曾經的夢想,也是出於對個人事業的追求。


    聞言,葉景池意味深長地看了阮齡一眼:“哪樣?”


    阮齡一怔,意識到她這句話似乎有歧義。


    畢竟,這個勵誌故事的開端,是蘇琴的丈夫出車禍去世了。


    不過,阮齡也聽出來葉景池是故意在奚落她。


    於是阮齡不甘示弱地回他一句:“沒關係,又不一定要喪偶,離婚也是一個道理。”


    話音剛落,空氣安靜了。


    葉景池的眼眸驟然一沉。


    ……


    最近葉景池在阮齡麵前,總是溫文爾雅的,有時還很溫柔。


    以至於阮齡在看到他的這個眼神時,才驟然又回想起最初見到這個男人時,在內心對他做出的評價——


    城府深沉,喜怒皆不形於色,不好惹。


    阮齡也沒想到,“離婚”兩個字,會讓葉景池有這麽大的反應。


    雖然兩人之前從來沒提起過,但這不應該是他們的共識嗎?


    無論是挾恩圖報還是什麽,總歸是有兩清的一天,不能就這麽過一輩子。


    更何況,她還不是很正式地提出這兩個字,隻是隨口一說。


    幸好就像阮齡不久前說過的,她的膽子很大。


    於是在空氣安靜了幾秒之後,阮齡鎮定自若地開口:“怎麽了嗎?”


    她以為葉景池也會若無其事地打個太極,就此揭過這件事,就像前幾天散步時,他對待那對偶遇的夫婦一樣。


    然而男人依舊沉默不語地看著她,神色不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景池終於沉聲開口:“你想要離婚?”


    阮齡:“……”


    如果依照本能,這個時候她可能已經幹脆利落地回他一個“是”了。


    但畢竟,由於那個超脫於自然的係統的存在,她是不可能現在就和葉景池離婚的。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她和這個男人,也要在同一個屋簷下再生活不短的時日。


    於情於理,把話說絕都沒有好處。


    阮齡:“……也沒有。”


    對上葉景池的眼神,她稍作遲疑,還是沒忍住補充:“至少現在還不想。”


    ……


    男人的雙眸中承載著太多的情緒,反而讓阮齡看不懂了。


    葉景池的神色晦暗不明:“那就是以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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