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湉汐心中八卦因子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咕嘟咕嘟往外冒泡,她輕咳一聲,試探道:“哥,你這回身邊不會帶的有人吧,你妹妹我很懂事的,不方便的話我就換家酒店住,絕不耽誤你和我未來嫂嫂相處的每一秒鍾。”


    要知道她哥接管公司幾年來,家裏為他的婚事有多發愁,爺爺從小教導她們:修身、齊家、立業、濟世。


    她哥倒好,直接跨過齊家這一項。


    現如今有了情況,那她做妹妹的,當然一萬分的支持。


    顧時屹丟過去一個“你沒事吧”的眼神,並沒接顧湉汐的話。


    在顧湉汐看來,這眼神的意思是她哥抹不開麵子,不好意思和她細講。


    她笑一笑,兀自說:“哎,別不好意思呀,男大當婚,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該交女朋友了,我還是跟著你回去吧,作為你最喜歡的妹妹,我去替你把把關。”


    她指指中控台上的玩偶掛件,繼續說:“這掛件是嫂嫂送你的情侶款吧,你直接跟我說不就得了,下次再凶我,我就去跟嫂嫂告狀,說你小肚雞腸,叫她別跟你好......”


    話越往後越離譜,顧時屹沒再放任她胡說,冷著聲打斷道:“顧汐汐,適可而止。”


    顧湉汐立時收聲,從小到大,她最怕的人就是她哥,爸媽對她有求必應,隻有她哥,不會什麽都慣著她,但她也是實在好奇:“那這掛件到底什麽情況,你不跟我說實話,還不允許我發揮想象力,有點霸道哦。”


    顧時屹:“看著新鮮,就買了。”


    顧湉汐滿臉不信:“哥,編理由好歹編個靠譜的吧,你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別說我不信,你隨便問問誰,看他們會不會信。”


    “信或不信,跟我有關係嗎。”顧時屹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說。


    一番交談下來,顧湉汐沒能從顧時屹臉上發現一絲破綻,聽此,她就也沒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反正一會兒到了酒店,她已經決定死皮賴臉跟著進她哥房間親自檢查一下,有沒有女生同居過的痕跡。


    心裏算盤打好,顧湉汐百無聊賴的往窗戶外看去。


    “對了哥,你還要在這邊呆多久啊。”


    “20多天。”


    “這麽久?”顧湉汐震驚,“具體做什麽,這麽難搞。”


    顧時屹幾句話和顧湉汐講了一下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抵達烏斯懷亞當天,他接到冉德明的電話,被告知老太太入境阿根廷的確是因為報了南極的旅遊行程,上船前入住在烏斯懷亞的洛斯卡沃斯度假酒店。


    他訂了老太太同一樓層的行政套房,連著幾天在老太太麵前露了臉,卻不想老太太相當警覺,那天在電梯,直言說研究所那邊的一應事宜她都沒什麽話語權,她隻是繼承了她丈夫的投資股份,叫他不必做什麽。


    原本他也沒想著能在酒店見一麵就輕鬆談成這事,他叫冉德明幫他買了老太太同一行程的船票,預備在出行這段時間,一點點滲透瓦解,繼而敲定合作。


    顧湉汐很會抓重點:“那就是你上船前這段時間在這邊呆著也沒事做唄。”


    顧時屹:“公司的其他事你幫我處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湉汐興奮的側過身,“我是說去別的地方也能遠程辦公對吧。”


    顧時屹很輕的嗯了聲,這麽理解也沒錯。


    “哥,你陪我去滑雪吧,安第斯山脈有個很有名的粉雪s lenas,馬上要舉辦的高山滑雪賽還有一個我挺喜歡的運動員,好久沒現場看過他比賽了。”


    乍然聽s lenas這個名字,他不免想起幾天前的那個清晨,陳暮笑盈盈的站在他對麵,張口就來。


    “其實我是滑雪運動員,看不出來吧,有場比賽s lenas……”


    瞧見顧時屹沒什麽太大反應,顧湉汐有點不開心,她哥自從工作後,一年到頭都撲在事業上,倆人已經很多年沒有一起去過雪場了。


    於是她繼續遊說:“去吧哥,反正離開船不是還有幾天s lenas離這也不遠,我們開車......”


    顧湉汐心裏一籮筐的話將才開了個頭,忽而聽見一陣急刹聲,之後,他哥出乎意料的應了聲好。


    第12章


    s lenas雪場坐落在素有“南美洲脊梁”之稱的安第斯山脈。雪道最高垂直落差近1200米,陡峭的地形和無盡的粉雪讓大批滑雪愛好者趨之若鶩。


    在這裏,即將進行兩年一度的高山滑雪女子世界杯阿根廷門多薩站。


    陳暮抵達已是晚上,她入住在雪場配套的酒店中,路途奔波讓她入住當晚倒頭就睡。


    翌日清晨,陳暮趕著餐廳供餐時間的尾巴前去用早飯,由於她去的比較晚,到達餐廳的時候,除去工作人員,隻零星幾位客人的身影。


    陳暮繞著餐台轉了一圈,妄圖能找到一兩種中餐食物,結果從頭到尾全是西餐樣式,無奈,她隻得原路返回隨便取了兩片吐司、一根牛肉香腸、一杯巧克力牛奶和一份水果。


    隨便找了個窗邊的位置坐下後,陳暮一邊慢悠悠的用早餐,一邊對接下來的行程進行了一下簡單規劃,昨天出發得匆忙,結束麵試下午就啟程來了雪場,何欣三天後要上船開始今年的工作,她計劃在這邊呆兩天,趕在何欣上船前一天,回去再和她見一麵。


    比賽明天開始,今天還有部分雪道對遊客開放,結束用餐,陳暮去往遊客服務中心請了個教練先去雪場玩玩,畢竟很多年沒有滑過,就算是選擇初級道,她一個人也有點害怕。


    好在雪場的教練足夠專業,一上午的課程之後,陳暮已經敢一個人從初級道飛馳而下了。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裏,陳暮置身於這片純白世界,在地球最長山脈的雪道上感受風馳電掣,上演一個人的速度與激情。


    結束滑雪,回房間的路上,陳暮想起自己一時興起選擇來雪場的原因,她倏地笑出聲,到達以來,一個亞洲人都沒見到,更別說她兒時的好友或是顧時屹了。


    自己的想法屬實有點癡心妄想,何欣說的沒錯,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轉角偶遇。


    明天現場看完女子超級大回轉,就返程烏斯懷亞吧。


    *****


    高山滑雪女子大回轉作為一項觀賞性極強、危險性極大的滑雪項目,現場觀感相當驚心動魄,今天上午進行的是初賽,陳暮全副心思放在選手身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們超高速的俯衝、過門。


    上半程比賽宣告落幕,回過神來的陳暮才發覺自己腿有一點點僵,連著在雪地裏站了一兩個小時沒有一點熱量補充,趁著中場休息的功夫,她起身前去遊客中心喝東西。


    遊客中心距離比賽場地有一大段距離,陳暮慢悠悠的走在雪地中。


    中間路過一處雪堆時,有一對白人家長笑著站在那閑談,一旁,一位洋娃娃般的小女生正玩得不亦樂乎,顯而易見,她在堆雪人,但雪場雪質鬆軟,加上她年齡太小,堆雪人的進度十分緩慢,那位爸爸出聲喊了她幾次,小朋友都沒有給他回應。


    幾次呼喊之後,爸爸好像沒了耐心,走過去三兩下堆出雪人的雛形,而後抱起自家寶貝不知說了句什麽,小朋友不滿的在爸爸懷裏來回晃動,媽媽見狀,走過去和爸爸一起安撫小朋友的情緒。


    兩三分鍾後,一家人喜笑顏開的往遊客中心方向走去。


    陳暮見狀,不由回想起她們一家最後一次集體出行,那年在誌賀高原,她也是這樣,對玩雪的興趣比滑雪大,臨城甚少下雪,有也是零星飄點雪花,還未落地,便全化了。


    還記得在誌賀高原,爸爸和她一起在溫泉酒店門口堆了個和她一樣高的雪人,她高興壞了,晚上怎麽也不肯回房間,非要和她的雪人呆在一起,最後還是爸爸給她堆了個小雪人騙她說這是雪人的寶寶,需要她帶回房間照顧,她才依依不舍的和她的大雪人告別。


    那幾天,每當她在外麵玩的不想回房間時,爸爸就會以照顧雪人寶寶為由哄騙她回房間,後來因為宋叔叔的突發事故,她們臨時結束行程回國,一片慌亂下,隻有她記得她的雪人寶寶,她從冰箱裏取出,把它放進自己的背包,等飛機落地媽媽給她換衣服時,才發現背包裏的衣服全濕了,她發現自己的雪人寶寶沒了蹤影,在機場的更衣室裏嚎啕大哭。


    媽媽安慰她沒關係,行李箱裏還有別的衣服,再給她取就是,她哽著聲告訴媽媽,她的雪人寶寶在背包裏不見了,媽媽反應過來這一書包的濕衣服是怎麽一回事,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腦袋,那段旅程雖然結束的匆忙,但那時她還有算得上幸福的家庭,愛她的爸爸。


    小時候真好,雪人寶寶不見就覺的是天大的煩惱,對比現在,她苦笑一聲,由衷感慨了句:“少時不知愁滋味呦。”


    結束這聲感慨,她輕輕搖搖頭,重新邁步往遊客中心走,步子將邁出去,忽而聽見一句試探十足的中文問話聲:“你好,是中國人嗎?”


    陳暮下意識轉過頭,就看見一位同齡女生快步朝她走過來,她友好的重複了一遍:“你好,是中國人嗎?”


    陳暮嗯一聲,乍然遇見國人讓她十分驚喜:“來這邊兩天,別說國人,亞洲人都沒看見一個。”


    那女生跟她並肩朝前走,“我也是,我估計這雪場目前就三個中國人。”


    瞧見陳暮臉上疑惑的表情,女生解釋說:“還有一個跟我同行。”


    陳暮了然的笑一笑,主動問道:“你是要去餐吧嗎?”


    女生說:“對,去喝點東西,在雪場裏站了快兩個小時,真冷啊。”


    “比賽的時候沒覺得,一結束才發現腿都快沒知覺了。”


    “是吧,不過今天的比賽也的確精彩,我超喜歡bertha,她發揮好穩。”


    “是36號選手嗎,她壓彎真好絲滑。剛結束的世錦賽冠軍是不是就她。”


    “對,是她。”顧湉汐剛看完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賽,心裏傾訴欲爆棚,不愧是她喜歡的滑雪運動員,剛結束世錦賽,還能在世界杯分站賽超常發揮。


    倆人就這麽邊走邊聊的到了遊客中心,快到餐吧門口時,陳暮指了指熱飲方向說:“我去喝杯熱巧。”


    顧湉汐撇撇嘴,道:“我要先去給那位大爺買杯咖啡,出來玩就知道使喚我,好煩。”


    陳暮禮節性笑笑,正打算說再見。


    女生繼續說:“等我買完咖啡去熱飲那找你呀,我們一起回去。”


    陳暮應了聲好,而後倆人在餐吧門口分別,朝不同的售賣區走去。


    等陳暮在熱飲區餐桌悠哉的喝完熱巧,遲遲不見那女生過來,眼見下半場比賽即將開始,餐吧的眾人陸續返回賽場,她起身走向咖啡區,遠遠瞧了眼並未見那女生身影,


    她在心裏無聲笑了下,想,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果然不能投入太多感情,對顧時屹是,對這女生也是,路上聊得再投緣,也不該空談以後。


    轉身離開之際,陳暮忽而聽見一陣耳熟的抽泣聲,她循著聲源望過去,就看見那女生正站在牆角下掉眼淚。她垂在身側的手握著一隻亮屏的手機。


    陳暮幾步走過去,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柔聲問道:“你沒事吧。”


    顧湉汐抽抽搭搭地說:“是你啊,我朋友出車禍,怎麽打電話都聯係不上,我很擔心他。”


    陳暮隨手把手中拿著的帽子放在手邊的桌子上,而後從口袋中取出紙巾遞給她,想安慰,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半晌,隻是在女生身邊默默陪她站著。


    又過了會,眼見餐吧裏的人越來越少,女生說:“我沒事,你回去看比賽吧,跟我一起的人馬上過來,我們先走了。”


    陳暮思考幾秒,自己在這裏的確沒什麽作用,反而女生還要分出精力照顧她的存在,於是她說:“別擔心,會沒事的。”


    顧湉汐勉強笑著跟她說再見。


    揮別那女生,陳暮獨自一人出了遊客中心返回賽場,來時這段長長的路因為有人同行,走著並不覺得無聊,這會一個人返程,前後空曠,陳暮將才補充的熱量迅速消散著。


    怎麽越走越覺得冷,耳朵生疼,好奇怪,陳暮抬手揉耳朵,這才發現不對勁。


    給那女生遞紙巾時,她把拿在手中的帽子隨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離開忘記拿了,雪場地勢高,風也大,隻是走了一小會兒,耳朵就受不了了。


    無奈,她隻得返回遊客中心先去拿帽子,要敢不帶帽子的在海拔兩千多米的雪場再站兩小時,她的耳朵就甭想要了。


    往返雪場和遊客中心是兩條不同的路,下坡比上坡好走得多,許是由於比賽已經開始,這一路陳暮沒見一個人影。


    快到遊客中心門口時,陳暮遠遠看見一個穿著一件黑灰色雪服的男人腳步急匆匆的從另一側路走了進去。


    陳暮遙遙看見那男人側臉,莫名覺得眼熟,其實距離隔得遠,她隻隱約看見了個輪廓,並沒看清,這熟悉感來得莫名,讓陳暮有點摸不著頭腦。


    她晃了晃腦袋,將這想法趕出去,繼續往遊客中心走,腳步再慢點,怕是等她回去來不及見證冠軍賽場風姿。


    進到遊客中心,偌大空間隻有零星幾個工作人員在清掃方才遊客們留下的痕跡,陳暮沿著邊緣往餐吧方向走,她的帽子就遺落在餐吧出口處的桌子上,也是和那位同胞女生告別的地方。


    *****


    另一邊,顧時屹去往顧湉汐告知的地方時,他這個妹妹,還在那吧嗒吧嗒的掉眼淚,等他走近,顧湉汐再也忍不住,靠住顧時屹的肩頭哭的更大聲了:“哥,蘇南他室友說他和朋友出去玩出車禍了,我給他打了好多電話都聯係不上他。”


    顧時屹雖然並不理解他妹妹這麽多年對蘇南的一往情深,可畢竟是從小疼到大的親妹妹,看著她哭得不能自已的可憐模樣,總是心疼多過其他情緒的,他盡量放輕聲音,安撫道:“訂了最近的機票,我跟你一塊過去一趟。”


    顧湉汐聽言哽著聲問:“你不會錯過上船嗎?”


    顧時屹在心裏估摸了一下時間,無奈道:“就你現在的狀態,能放你一個人回波士頓嘛。”


    顧湉汐毫無負擔的在顧時屹肩膀上蹭掉眼淚,心裏萬分動容,她知道她哥對蘇南一直頗有微詞,這麽多年,她單方麵圍著蘇南轉,蘇南大多時候都是冷臉相對,蘇家沒落多年,偏蘇南本人一身傲骨,她哥看不慣蘇南,替她不值,可喜歡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若沒有深陷其中,又怎麽能懂呢。


    她努力壓著哭聲,道:“謝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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